比起太阳, 或者是光明,阿波罗更多以预言出名。

  每年特地去他在德尔斐的神庙参拜、试图得到神谕的信徒不计其数。

  赫拉克勒斯受过他预言。

  派遣伊阿宋寻找金羊毛珀利阿斯同样受到过他的预言——那天他遇到伊阿宋时,伊阿宋正如预言中那样, 只穿着一只鞋子。

  所以,纵使他们中的部分人从来没有前往过德尔斐, 更不曾和阿波罗或阿波罗的祭司们有所接触,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拖曳着沉重步伐的青年是在胡言乱语,危言耸听。

  他是阿波罗的儿子, 小有名气的预言家。

  而且, 比起其他人, 伊德蒙最先预言的是自己的死亡。

  倘若他只是单纯想破坏这场航行,是绝不会特地说明这点,更不会说出“金羊毛会被带回”这种话的。

  在场的很多英雄对这个词汇半点都不陌生。

  但他们经历的大多是敌人的死, 仇寇的死。

  哪怕清楚寻找金羊毛的旅途危机遍布,满是风浪,但闻名遐迩, 万万人称颂的诱惑就在眼前。

  死亡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名誉的遮挡。

  而现在,这一层遮挡被匆忙赶来的预言家直接扯破了。

  伊德蒙的疲惫的视线落在许多的人身上, 让他们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就是会因此丧命, 葬身海上的那部分。

  但同样有人无所畏惧,自持实力强大, 拥有过人的武艺,并不将伊德蒙预言的后半部分放在心上。

  “所以, 根据你的预言,我们能够成功将金羊毛带回来。”

  佩琉斯擦拭着挂在腰间的那两把长短不一的宝剑, 深深吸了口气。

  他的神色前所未有地亢奋, 显然出发充满迫切, “那还等什么?”

  “我们这里有宙斯的儿子,有波塞冬的儿子,阿瑞斯的儿子......有本领过人的强手,武艺不菲的英雄,不会有谁比我们更加强大了,这里不应该有畏头畏尾的懦夫。”

  “伟大的事业不可能不伴随风险,在前来应聘船员,作为阿尔戈号的一员登船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可能面临死亡的准备。”

  有人这样开口,“就算不幸牺牲,那也比大多数人那样庸庸碌碌地迎来生命的终结要好。”

  塔纳托斯多看了对方一眼,认出他是阿瑞斯的儿子。

  “你说得对,这艘船上没有谁畏惧死,我们应该趁着风力合适尽快出发。”

  又有其他船员附和。

  作为船长的伊阿宋并未表态,正抓着头发,看上去有点无措。

  没有谁注意到最角落处、和所有人基本都保持了相当一段距离的猎人。

  鹰被塔纳托斯打发到了桅杆上,这大大减少了他被关注到的概率。

  他没有参与到这场愈发激烈喧嚣的讨论里,伊德蒙正劝慰某些态度强硬的英雄改变主意——即便不决定亲自道别,至少也要留下书信。

  不是没有人支持他。

  有些船员已经成家,除了妻子还有孩子,要是不幸葬身大海,有书信的存在,他们不至于没有一点出路和安排。

  船上也有父子关系的船员,他们认为书信没有必要,却也不支持 佩琉斯的说法。

  实力强大不是莽撞、不谨慎的借口。

  既然伊德蒙确信船上会有人死去,说明他们会遇到相当多的危险,出航的时间完全可以向后推迟,再多补充一些必要的物资,甚至是兵器。

  关于要不要即刻起航,他们始终没有达成完全统一的意见。

  四周正在变得明亮,已经快要到早晨了。

  无论是即刻出航,还是再推迟一段时间,塔纳托斯都没有任何意见。

  他现在对这群英雄本身的好奇要大于接下来的这段旅程。

  因为很多说着不怕死亡的人其实没有他表现出来得那么镇定和冷静,内心在逃避而非面对;而那些支持伊德蒙,认为有必要再正式告别一次、交代遗言的人中,也不乏真正坦然担心,做好了死亡准备的存在。

  他觉得很有意思。

  "我的确是船长,但我同样尊重大家的意见。”

  争论的后半段,伊阿宋主动站出来,站到了阿尔戈号所有船员的最前面,“我提议,既然大家无法统一,就推荐一个你们都尊敬、听从的人来做决定。”

  “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之所以这么说,因为他注意到人群中的赫拉克勒斯,完成了十二项艰巨、不可能成功的挑战,又解救普罗米修斯大英雄,迟迟没有表态。

  在场的人中,不会有谁比赫拉克勒斯更具威望,受到的尊敬多。

  最后的结果同样如他所料,在一段时间的僵持后,越来越多的船员推举了赫拉克勒斯,表示自己会听从赫拉克勒斯的决定。

  “我个人已经做好了随时死亡的准备。”

  赫拉克勒斯没有替自己将来一段的同伴们决定到底是现在趁着风力合适、马上出发,还是再准备一段时日,进行更充足的准备。

  他只是建议,并问要勇往直前的人是否真的做好了死亡降临身侧的准备,而那些想要无后顾之忧再出发的人,到底是会在完善的准备中变得大胆、真正无所畏惧、还是会更加徘徊犹豫、踟蹰不前,动摇原本的决心。

  在做决定之前,他希望这些大部分都很年轻的船员能够真正想清楚。

  随着他的话音,阿尔戈号也逐渐安静下来,只有浪声,船帆被海风翻涌得鼓起的呼啸,还有不时在上空响起的海鸟的鸣叫。

  “伊德蒙,你在做出预言的时候,有看清哪些人会在这场冒险中死去吗?”

  被点名的预言家只是摇头,然后苦笑,“没有。”

  “我只看到了很多的血泊,那些尸体中有我自己。”

  “如果有的话,我也不会匆忙赶上船,做出这样的提议了。”伊德蒙承认自己有欠缺考虑的地方,“在上船的时候,我没有想过那么多,也忽略了它会不会对士气造成影响。”

  他当时提醒,只是出于纯粹的不忍心,希望这趟注定被载入史册的伟大航行可以少一些遗憾。

  “那就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面临死亡。”赫拉克勒斯做出了决断,“和强弱没太大的关系——毕竟不可能有人脱离同伴独自行动。”

  “我无法替这里的所有人做出决定,仅代表我自己,支持立刻出发。”

  “犹豫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英雄这么说。

  “......那就现在出发吧。”伊阿宋松开紧攥的拳头,又重新握住,一锤定音,“赫拉克勒斯说得对。”

  这次,没有谁再反对。

  “伊德蒙,你是否可以下船,规避自己的死亡?”赫拉克勒斯重新看向紧咬下唇,目光颇为失神的预言家,准备将舷梯重新搭上去,“如果你下船,或许可以为我们中的一些人向他们的亲人和同伴捎去口信。”

  考虑到大海危机四伏,在遭遇危险时,或许有人来不及向其他同伴交代遗言和嘱托便已丧命,提前准备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就算意外发生得过于突然,至少在也不会全是遗憾。

  “我要在船上。”

  伊德蒙拒绝了他的提议,“......赫拉克勒斯,这是我的命运。”

  因为他的这句话,阿尔戈号的气氛突然肃穆起来,沉浸着一股莫名的哀伤。

  赫拉克勒斯定定看了他一眼,“船上有工具吗?”

  伊阿宋微愣,随即迅速反应过来,点头,“有的,珀利阿斯把东西准备得很齐全。”

  “我知道在哪。”他深深吸了口气,“那出发是不是要......”

  “不用。”赫拉克勒斯回答,而后,走向甲板的某个角落。

  披着斗篷的、身穿猎装的猎人几乎消失在船舱和甲板交接处的阴影中。

  赫拉克勒斯注意到,从始至终,青年都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仿佛他不存在于这艘船上。

  这种作风总令他无端联想到同样悄然的死神。

  只不过和眼前的猎人相比,死神显然更加神秘、难以摸捉——他更不会以人的身份登上阿尔戈号,加入这场冒险。

  “你......”

  赫拉克勒斯走上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晓对方的姓名。

  青年没有向包括伊阿宋在内的任何人公开过。

  或许只有当时对他投以关注的诸神知道他的来历。

  他犹豫了一下,“.......本领高超的猎人,既然你已经是阿尔戈号的成员,能否考虑在如此重要的启航时刻伸出援手,给予我们一些帮助?”

  塔纳托斯下意识眨了眨眼,大概意识到了英雄想做什么。

  这不难猜。

  ——赫拉克勒斯的举动虽然有点突兀,却也没有到会让他感到意外的地步。

  回忆了一下猎人沙利叶的性格,他冷淡地冲对方略一颔首,算是招呼。

  强者有权利知道他的姓名。

  “沙利叶。”

  “你打算做什么?”他明知故问道。

  “希望你的鹰可以帮忙跑一趟,将其它船员的信件和嘱托送到王宫。”

  赫拉克勒斯说。

  他认出来那只鹰是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之前饲养的那头,他之前曾在山崖上见到过一模一样的身影。

  在诸神——尤其是阿尔忒弥斯的注视下,珀利阿斯会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塔:(吃瓜)(突然被cue)

  发现如果这样下去可能这个月完结不了了......阿门,虽然月没有被炎上,没办法开香槟庆祝找理由加更(喂)但是从明天开始我还是少打游戏尽量多写一点吧_(:з」∠)_

  虽然不想解释但还是说明下好了,不是乐子人,不是单纯反对AI看到AI就去冲的小斗士(当然我的态度的确是反对,但是我的反对我的别人用别人的我又不是言灵师能让别人说不用就说不用)社畜没有那么多冲浪的精力,想看型月被炎上,开香槟庆祝是因为是因为新仇加旧怨,老婆孩子被绑架多年的那种,不共戴天之仇,我不希望他倒闭谁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