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战队里只有江寻星一个人，放假期间不用训练，只要求每天打两把高段位排位保持手感。
但江寻星还是每天会将训练时长刷满，A&S每个人的账号都挂在同一个服务器上，随时能看到每个人的时长。
里怀看见江寻星一天八小时的往上加，没忍住在战队群里大嚎。
里怀：卧槽？？
里怀：[图片]
里怀：我没看错吧？Pluto，你还在训练？！
里怀：现在是过年啊！过年！！
江寻星结束了瞄点训练才看到满屏消息，回复。
江寻星：没事干。
里怀：操了。
西柚：啊，大佬在训练吗？！我好愧疚，我才刚睡醒……
红柚：良心不安的玩手机……
群里几人又调侃了几句，江寻星本来训练起来就不要命，他时间少，需要学校战队两边跑，只能拼命挤时间，往往其他人才起床，就看到江寻星的当日训练时长已经刷新到两个多小时，倒是多亏江寻星，A&S整体训练时间平均每天能延长一小时。
西柚红柚里怀聊得欢，向晚却一次也没出现过，直到晚上才悠悠蹦出一句话。
向晚：哎……我又双叒叕被催婚了。
里怀：？
西柚：？
红柚：？
向晚的语气看起来很无奈。
向晚：被训了一下午话，逼我明天去和世交家的女孩见面。
里怀：握草？
西柚：队长居然被催婚了？
红柚：这是相亲？！
江寻星扫了一眼屏幕，关上电脑，拿上平板走上天台。
天台屋檐下放置了一张沙发，不久前向晚在二手交易软件看到的，直接让人搬了回来，沙发看起来挺新，也是那家人着急搬家又带不走，才白菜价送给有缘人。
为了配这张沙发，向晚还买了极具小资情调的矮脚桌和各种装饰。
里怀之前才吐槽过，这一张桌子购买几十个二手沙发了，但向晚满脸我乐意，丝毫不畏惧任何吐槽。
事实证明这沙发确实挺有意思，除夕晚上盖张毛毯，再架台平板看春晚也挺有情调。
战队群的消息还在不停的跳，向晚讲述了他失踪的一下午经历的事情。
先是父母收到某位联系频繁的亲戚家儿子要结婚的消息，又听闻向晚某个大学同学妻子怀孕了，接着某个表妹带相处一年的男朋友来拜年。
向晚本来在沙发上坐得好好的，父母忽然一个眼刀杀过来，把他看得浑身一僵。
向母：“你怎么还没谈恋爱？”
向父：“你看xx家都要结婚了。”
向母：“你这样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
向父：“我们支持你打电竞，你也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
向母：“难道你想像我们这样，太晚生育，现在连抱孙子都不知道等不等得到吗？”
向晚：？？？？？
向晚被这一串连珠炮打得一脸懵逼，尝试反驳：“我才二十一？！连证都领不了吧？”
向父打开通讯录：“王家二女儿，年龄和你差不多大，你们明天见一面。”
向母：“先认识，处一年，差不多。”
向晚：？？？？？
虽然向晚从未说过，但从平日的相处中也能感受到，向晚的家境定然不普通。有时候越富裕的家境就越注重结婚生子这一挂的事。
向父和王父发了句微信，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定下第二天自家儿女见面的时间地点。
里怀看完整件事后发了一整个屏幕的表情包。
里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里怀：年纪轻轻就要相亲了！！
里怀：还是大年初一，要不要先给人家包个红包？
西柚：我觉得可以先去看看的，万一挺喜欢呢？
红柚：确实，缘分有的时候的确妙不可言。
向晚：滚！
几人在群里扯车轱辘话，出谋划策帮向晚想理由推掉明天的相亲，但向晚左等右等，这群里有个人始终没出来说过话。
此时此刻的江寻星身上盖了一层毛毯，整个人陷在沙发里。
桌上平板正在播放春晚，演唱者的歌声抑扬顿挫，手机发了疯似的在震动。
江寻星没加多少群，但每个群都疯，热闹得不行，各种红包，表情包，还有群发过来的除夕快乐祝福。
他看完向晚发在群里的一大段。
向晚要去相亲了。
和门当户对的女孩。
挺好。
这么想着，心里却有点说不出由头空空落落。
江寻星蜷起长腿，手肘抵在膝盖上，这个姿势让他整个人都包进毛毯，漏不进来一丝风。
就在此时，聊天跳出来某个对话框。
HQ-帕米尔：新的一年，愿你有高跟鞋也有跑鞋，喝奶茶也能饮小酒；愿你有勇敢的朋友，有牛逼的对手；愿你特别美丽，特别平静，特别凶狠也特别温柔。[注]
一看就是百度来群发的祝福语。
帕米尔，Coco，大伟，江寻星曾经的队友。
刚离开SAT那段时间，他们偶尔会有联系，渐渐的，成为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收到群发祝福的关系。
战队群里还在闹，向晚发了一包超大红包，里怀西柚红柚几乎要直播哭泣；历卓时不时把微博上看到的春晚段子转发到宿舍群中。
22点18分，五福开奖，历卓第一时间把2.88的截图发群里，方吕和孙岩一个1.88，一个2.66，还差江寻星，历卓在群里疯狂艾特他。
历卓：@江寻星
历卓：快快快，打开我给你的爱！
江寻星没有特意去集五福，福卡全是历卓强行送的，美名其曰这是我对我男神的爱！
江寻星点开支付宝首页跳出的那份红包。
江寻星：[图片]
江寻星：你的爱。
0.88。
……廉价的爱。
一直到十二点，春晚准时唱起难忘今宵，遥远的天际亮起烟花。
好友祝福像是被设置好了时间似的，更密集的跳出屏幕。
江寻星一一回复。
然后是十二点半，凌晨一点，凌晨一点半，江寻星始终没等到一个人的祝福。
司空。
指尖停留在熟悉的头像框上，踌躇半天，才点进曾经看过无数遍的主页里。
司空的头像是一只柴犬，歪着毛茸茸的脑袋，吐出一点舌尖。
两年来一直没有换过。
朋友圈也是，两年不变的空空如也。
也许是把他屏蔽了，当时闹成那样，司空不想再理他也很正常。
指尖动了动，江寻星在对话框中敲出“新年快乐”四个字。
然后想了想，又在后面补上了“队长”。
过了片刻，又将“队长”这两个字删掉。
又过了一分钟，“新年快乐”也被删除，对话框里什么也没有。
江寻星垂下手。
每一年都要重复这种过程。
他不敢发，生怕发出去那一刻看到的是一枚红色感叹号。
每一回、每一回都在逃避。
如果可以，他其实很想告诉司空，他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对，以后不会了，道歉也好，怎样都好，他想和司空将这件事说清楚。
然后，再告诉他——
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我已经放下你了。
向晚的视频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他正在陪家里的小孩放烟花。
向家家大业大，小孩也多，每年过年都会一起聚在老宅里。
胆子最大的那个孩子点了火，立马撤退捂住耳朵，其他小孩纷纷学他捂耳朵躲在灌木丛后面。
下一瞬，烟花腾空绽放。
小孩们齐齐仰头，发自内心的“哇”了一声。
向晚特别想把这一幕发给战队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小朋友。
C城禁燃，他应该没法看到烟花。
应该吧。
“寻寻！！新年快乐！！”视频刚一接通，看到就是向晚的脸，耳边还有小孩的嬉闹声。
“新年快乐。”江寻星说。
“我们在放烟花！”向晚将摄像头对准烟花。
摄像头视野较为局限，只能照到方寸天空，漆黑的夜空没有多余点缀，只有奋力炸开的极为艳丽的烟火，光流坠落，刹那间点燃整个视线，每一道烟火都恍若逆向飞行的流星，肆意盛开。
江寻星一言不语，静静的盯着屏幕。
鼻子有点酸。
又是一个人过的年，有个傻逼让他看了一场烟火盛宴。
“好不好看！”向晚幼稚兮兮的，一定要听江寻星说一句“好看”。
“嗯。”江寻星吸了吸鼻子，“你好幼稚。”
“对啊。”向晚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寻寻？”
江寻星斜倚沙发：“怎么还没睡？”
向晚无奈：“小孩不睡，我也没办法睡。”
烟花放完，背景杂音少了许多，江寻星看着屏幕里那张脸，嘴角微微上扬。
“你明天去相亲？”
向晚：“你看到了？那你不回？我本打算再和你说一遍的。”
向晚叹了口气：“我不想去，帮我想个理由？”
江寻星：“说你家里有事。”
“敷衍。”向晚说，“我现在想想，觉得里怀说得挺有道理，干脆说我喜欢男的算了，一挡挡一辈子。”
“这话不能随便讲。”江寻星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又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
不过后半句，向晚并没有听到，小孩们见烟花没了，又把向晚拉走，要他带他们放其他种类的烟花。
向晚只来得及说一句“你早点休息”，话音还未落，屏幕便猛的晃动，有个小孩强行凑到摄像头前，挂了视频。
挂断后的片刻卡顿，整张屏幕都是小朋友圆得有些可爱的大脸盘子。
江寻星摁熄屏幕，闭上眼。
脑子里全是刚刚那场烟花。
不清晰，没有特效，连烟花也是普普通通，就只有两种颜色。
但是，太美了。
美到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向晚如果能不去相亲就好了。
但这并不可能。
这条路真的太难走了。
恋爱，结婚，生子，才是人生应该经历的。
江寻星原本只是想在天台沙发上靠一靠，却没想到居然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已经凌晨四点，冷风吹得他浑身难受，脑袋发沉，但江寻星没当回事，下楼吃了片VC银翘片回房间继续睡觉。
第二天醒来时整个人难受得过分，隐隐有点感冒的前奏，江寻星在饭后嚼一片VC，出门逛了一圈。
大年初一，街上反而空了，每家店基本都是大门紧闭，没开。
一个人逛也没什么意思，江寻星找到一台路边放置的自动售卖机，随便买了一些零食，搬回天台上。
向晚干了那么多事，他就觉得这张沙发和桌子买得最好。
天气挺好，白日里阳光暖和，江寻星一不小心又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江寻星迷迷糊糊，做了好几个梦。
他梦到父亲一身酒气的踹开他房间的门，把酒瓶砸在他身上，玻璃碎片割破他的手，血液渗出来，酒瓶里的酒还没喝完，淋了他一身，混着血液流进伤口里，疼得他浑身抽搐，而他的母亲，跌坐在一边，一直哭，不停的哭，她不敢上前。
他梦到自己。一开始他想帮母亲擦去眼泪的，但母亲躲开了，父亲不让母亲碰他，再然后的某一天，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铁棍，丢到母亲面前。
“你生的杂种，你自己动手。”
他又梦到后来的某一天。放学回家，满屋子的煤气味，父亲和母亲倒在地面上，没了呼吸。
他报的警，他亲眼看到医护人员替父亲母亲盖上白布。
他一点也没害怕。
因为在医护人员来之前，他父亲的眼睛并没有阖上，那一双可怖的，凸起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是他帮忙抚下的。
前面的几个梦只是一闪而过。
但接下来的，他却记得很深。
有人说，当一个人不想忘掉某些画面，便会不停的梦到。
那是被他梦到过太多次的场景。
他被送进了福利院，原本他不喜欢呆在这种地方，但有一天，福利院里来了两个大哥哥，一个叫司空，一个叫高余。
后来，他被司空带走。
他第一次接触到有样东西叫做电竞。
高余非常反对，他住进司空家后，还是私底下找司空说了很多次。
说他偏执，说他极端，说他心理不正常。
院长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想让司空把他带走的，院长说他真的管不了这种孩子。
他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找到司空说，他也想打电竞。他想，加了战队，司空就不会赶他走了。
司空一开始不同意，可是当他连续考了数次年段第一，并且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之后，司空同意了，但只允许他写完作业之后才能参与训练，并且要他保证，一旦成绩退步，立即退出战队。
江寻星说好。
于是他对司空的称呼从大哥哥变成了队长。
再后来的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队长。
少年人的喜欢根本说不出缘由，总是炙热又冲动，生活中总是毫无掩饰的表达自己的喜欢，但队长不让他说，他要他考虑清楚，这条路太难走了，他的年纪还太小，队长不允许他冲动。
江寻星本来在很认真的思考的，他问过自己很多次，到底什么叫喜欢，对队长的感情到底是不是喜欢。
可是后来的后来，他看到队长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
那个女人可太好看了。
红唇黑发，腿又长又直，身材也好，和队长站在一起，太般配了。
就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夺走了他生活里唯一一道光，唯一一点炙热，让他刚刚愈合的心，再度变得支离破碎。
然后是那个雨夜，他嫉妒到发疯，他想撕裂手臂上的伤口，他不顾一切的表白，他说他爱他能为他去死，他咂碎玻璃，他哭喊，他发疯，他冲到马路上。
他干了太多不可挽回的事情。
从小到大没人教他生命贵重，所有人都想抛弃他，父母，福利院的院长，只有队长把他捡回去了。
他只是偏执的想要抓住眼前唯一一点希望。
那一点隐秘的，不可言说的心思，早已经成了他生存至今的全部。
但他却看到队长站在车灯前，对他说：“江寻星，你好烦。”
字字凌迟。
心脏、大脑、浑身上下每一处感官都仿佛被用一把很钝很钝的刀割裂，再被撕扯，痛到了极致。
眼前骤然一黑，像是被丢进了一潭冰冷的泉水之中，江寻星感到胸口一滞，强烈的痛苦自心底迸发而出。
——他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额头上似乎敷了什么东西，随着动作掉落到手边。
是毛巾，沾了水，还有点湿。
脑袋很昏、很沉，江寻星刚从噩梦里醒来，整个人迷迷瞪瞪，只记得自己在天台上，什么时候回房间的？
手掌被一片温热覆盖。
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人，正抓着他的手，担忧的眼神一错不错的全都落在他身上。
“没事吧？好点了么？刚刚一回来看见你在天台上浑身发烫，吓死我了，寻寻，还认得我吗？”
是向晚。
*
作者有话要说：
哎。该将司空的事了。
ps.新的一年，愿你有高跟鞋也有跑鞋，喝奶茶也能饮小酒；愿你有勇敢的朋友，有牛逼的对手；愿你特别美丽，特别平静，特别凶狠也特别温柔。
【百度的！！侵删！！！】
——感谢在2020-10-08 16:56:34~2020-10-09 22:0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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