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真正是调皮,将崔子钰戏耍的气喘吁吁,还要继续上前逗弄他。
落酒卮看的直摇头,说:“崔大人也真是不容易,为了九尾狐的一点线索,委曲求全忍气吞声成这样!”
阅微洞察一切的反问:“真的吗?”
落酒卮有些不解,阅微却说:“三足金乌怎会是等闲之辈!”
然后看够了好戏的他拍拍手,说:“玩够了!”
金乌这才对着崔子钰吐吐舌头,气定神闲的跪着漂浮在阅微面前,说:“大人要寻那九尾狐?”
阅微点头。
金乌有些疑惑的看看阅微,又扭头看了看不远处单手叉腰累的直喘气的崔子钰,心道:大人一向风光霁月,和那死气沉沉一身尸臭的人?
阅微却说:“与他无关,那九尾狐惹了本君的人!”
言下之意直指落酒卮。
金乌十分识相的对着落酒卮作揖,乖巧道:“见过夫人!”
落酒卮知道挣扎无用,问:“可能告知我那九尾的落脚之处?他带来的那人是我的朋友。”
金乌点头,说:“那九尾本是湘夫人豢养的宠物,后来有了通感,潜心修炼,才化作人形。只因湘夫人喜怒无常,时常暴怒又时常温柔。前些日子骂了他,他气恼便离家出走了。”
“再回来就带了个人回来,藏在君山里,偷偷摸摸的,不知做什么勾当!”
崔子钰气息还是有些不稳,却极力的挺直脊背走过来,言辞不善,尽量平复心情,对落酒卮说:“直接去君山要人!”
金乌根本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看他,回怼:“你这一身死气沉沉,还没进入君山灵脉,湘夫人就闻到你身上那股子尸臭味儿了!”
说着,拿起手在嘴边扇一扇,皱起眉憋着嘴,满脸的嫌恶。
崔子钰心情极度不爽,连续吃瘪让他急切需要一个发泄口!
落酒卮为难道:“那要怎么办?”
“好办呀!”
金乌闪现到崔子钰身前,落下,崔子钰条件反射的伸出手,将这只柔软的身体公主抱在怀里,手指触碰着被拉开的下裳下细嫩的大腿,瞬间满脸通红!
金乌单手勾着崔子钰的脖子,说:“只要他一直在我身边,就没问题!”
落酒卮惊讶,心道:就这?
阅微笑着解释道:“金乌能驱散尸气!”
落酒卮耸耸肩,投送给崔子钰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然后鼓励的拍一拍他的肩膀,单手握拳,满脸的鼓励说:“坚强!”
落酒卮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阅微问:“书上说湘夫人住在洞庭君山,那我们沿着湘水上游,应该就可以抵达!”
阅微点头。
“能不能飞过去?缩短时间!”
金乌双腿向后勾,腾空在一脸黑线的崔子钰身后,双手圈在他的脖子上,说:“可是可以。但是洞庭结界颇多,大人和夫人倒是无妨,只是他可能没办法施展更多的法术穿过屏障。”
落酒卮这才明了,原来不是崔子钰武力值太低,而是他身为地府鬼差,本就不能踏足洞庭。就算勉强靠着阅微的眷属进来了,也不能使出全力。
不仅如此,还路沦落到被一只三足金乌戏耍,真是可怜可悲可叹!
看着落酒卮有些失望的脸,阅微安慰说:“这儿离君山也不远,想来你东篱县那些人也睡了许久,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落酒卮笑道:“咱们出来很久啦,半年都有啦!再不回去我怕英子都以为我被谁拐跑了!”
阅微反问:“难道不是?”
落酒卮撅了嘴,心道:确实如此!
软糯可爱的人形三足金乌挂在崔子钰身后,笑语盈盈;身前的崔子钰黑压压一张脸,时刻处于崩溃边缘。
金乌却毫不在意,不停的撩拨。
落酒卮问:“金乌,你叫什么名字?”
“嗯?”金乌回过头来,说,“没有名字。”
“怎么没有名字?天下生灵不是都有自己的名字吗?那九尾狐也有名字。”
“他是被湘夫人养的自然有名字!我又不向你们凡人,没有名字有什么奇怪的?”
落酒卮反问:“你看崔大人也有名字。”
金乌回答:“他以前是凡人,自然也有名字!”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落酒卮热络的说:“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阅微打岔道:“阿落!”
金乌借坡下驴说:“奴谢过夫人,还请夫人唤奴金乌就好。”
说着又去撩拨崔子钰去了。
落酒卮放慢脚步走在阅微身边,问:“娘子,你们天界对名字的寓意很深?”
“三足金乌是神鸟,也不止它,但凡神兽精怪,都是没有名字的。若是被谁赐予名字,便与对方达成某种契约。比如文狸于我,是主仆。”
落酒卮好学的点点头。
“还记得未南怎么称呼耳鼠吗?”
落酒卮回忆了,说:“小鼠!”
阅微点头,说:“在《鹊华秋色图》中未南虽然是脱口而出,实乃无心之举,且耳鼠也并未接受,二人也并未达成真正的契约。但是后来耳鼠应该是接受了,所以他们结成了伴侣。”
落酒卮受教的点点头:“哦!”
“其他仙灵并未得到你的赐名,为何也对你俯首称臣,把你当做主人?”
“因为我是山鬼啊!草木仙灵对我本能的靠近。”
落酒卮连连点头,问:“能让娘子赐名,可不容易吧!”
阅微怡然自得道:“那是自然!”
四人沿着湘水逆流而上,随着夜幕降临,便席地而坐。周围都陷入黑暗,只有一些若隐若现的微微光亮穿插在林间竹隙,看起来美不胜收。
他们四人的岸边倒是亮堂堂的,倒也不刺眼,和煦暖阳。
落酒卮打趣道:“金乌可比那些火堆管用!”
原来是金乌,他周身散发了一层暖洋洋的柔光,将他们四人所在之处映照的如白昼一般。
处在光源暖炉正中心的崔子钰忍了一天骚扰,说:“你给我起开点,热死了!”
金乌直言不讳,满脸期望:“脱!”
崔子钰闭口不言,眉头紧锁,心中盘算要将金乌拖出洞庭鞭尸百遍!
落酒卮看崔子钰心情差到了极点,挑起话题问:“崔大人日间的宝剑通身灵秀,配上崔大人的人品,俊朗非凡。不知那剑唤作何名?”
“无名。”
“咦?”落酒卮笑道,“人间有湛卢龙泉,娘子有含笑九泉,没想到崔大人如此不落窠臼?”
崔子钰冷道:“附庸风雅!”
然后十分不耐烦的跟金乌继续斗智斗勇。
落酒卮耸耸肩,手里捧着阅微给他的吃食,他将蜜瓜酥放在金乌身上烤了烤,吃了一口,真是完美的还原了蜜瓜酥的美味!
夸赞道:“出行带着金乌可真是太方便了!”
然后又烤了几个,递给阅微。
说说笑笑,时间过去了好久,金乌收了光芒,让大地重回一片夜幕之中。
金乌趴在崔子钰的怀里睡的都快要吹出个鼻涕泡儿了,崔子钰显然十分不习惯有人睡在他身边,更遑论金乌那个睡姿,简直了!
单手搂在崔子钰的腰肩膀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处,伸出一条细嫩白花花的腿挂在崔子钰的腰上,时不时还要来回蹭一层。
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留着口水,好像是梦见吃了什么美食。
崔子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无视身上这个巨大的挂件。
落酒卮和阅微坐在湘水边,他靠在阅微的肩膀上,双手拉着他的手放在身前,说:“书上说三足金乌是神鸟,为什么他不在太阳上,却在洞庭呢?”
落酒卮柔软的头发挨着阅微的脸颊他低着头在他的额头印上一吻,说:“神鸟也有辛勤劳作,也有向往自由自在的。”
“就像娘子向往自由自在,崔大人入朝为官一样?”
“嗯。”
“原来天神和凡人也是一样,各式各样的!”
“嗯。”
二人依偎在一起谁都不提青衣的事,只看着流淌的湘水,波光粼粼,泛着仙气,偶尔会有五光十色的鱼从水中跃出,又迅速落进去。
“洞庭这么漂亮,湘水这么美,湘夫人也一定是个美人,湘君怎么舍得辜负她?”
阅微不语。
“书上说湘夫人与湘君相约出游,对方却失约了。湘夫人伤心欲绝,扔了随身的玉玦在水中,二人从此决绝!多么可惜呀!”
阅微依旧沉默不语。
落酒卮有些疑惑,若是往日,阅微定然会跟他讲上许多惊世骇俗的天界秘闻来,今日怎么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他抬头看着阅微,阅微却说:“睡吧。”
他点点头,顺势躺下去,把阅微的腿当做枕头,双手放在肚子上,看着星空。
星星很亮很亮,就像伸手就可以摘到一样。
果然是比人间离天界更近呐!
落酒卮缓缓的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落酒卮恍恍惚惚,迷迷糊糊,他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好熟悉好熟悉。
是,娘子?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熟悉的身影,越是急切,那个身影越是离得更远。
突然,身边的场景转换,回到了蓝楹花开,菖蒲曳曳的澧水边。
天空有些阴霾,下着如线的细雨。可人穿着那身烟灰色的衣裳,踩着淡丁香紫绣着紫藤花的绣花鞋从远处走来。她没有撑伞,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顺着发丝一滴一滴的流下来。
她提拎着裙子,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四下观看,确认无人了,才毫不客气的进入低矮篱笆围着的菖蒲园。
弓着背,蹲在那里,仔仔细细的选择开的最好的菖蒲,摘下来抱在怀里。
她的脸上饱含微笑,眉目间都是挥之不去的柔情。
这明眼人洗澡就能看出堕入情网的娇俏模样,惹得落酒卮笑个不停,他打定主意道:“这丫头也陷入虚无的情爱了,说嘴就打嘴,看她以后还敢嘲笑我!”
落酒卮往前走了几步,歪着头揶揄道:“可人,这是要送给谁呀?就笑的这样?”
可人没有理会他,认认真真的继续挑选菖蒲。
落酒卮笑道:“还害羞哩!”
可人依旧不理他,目不转睛的采摘了一大束菖蒲,在怀里抱着,踩着欢快的步子往回走,半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落酒卮。
落酒卮悄咪咪的跟在她身后,想要去看看她的意中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藏的这么严实。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杏花巷。山毛榉还是那样好大,栎树还是这样挺拔。
可人踩着地上的落叶,没走几步,迎面出来一个人,她停下脚步,看着他。
二人就地交谈起来,
娘子?
落酒卮有些纳闷,他们俩之间能有什么话说?
他俩好像说的还不怎么愉快。阅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可人也是一脸生气的与他擦肩而过。
阅微脸色阴沉,熟知他的落酒卮当即察觉不对。
他对着可人大喊:“小心!”
可人却听不见一般依旧往前走。
果不其然,碧绿色的菟丝子从巷子两侧的墙壁穿出来,缠绕在可人的手腕脚踝大腿腰肢,每一个关节处。
阅微甚至没有回头,动动手指,从地上冒出来一根菟丝子,长到可人的手指的地方,一点一点一颗一颗的将可人的指甲拔出来。
整个巷子充斥着可人的惨叫,落酒卮疯狂的往巷子里跑,可怎么也跑不进去。
眼睁睁的,他看着阅微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嗜血诡决。
一根菟丝子从可人满脸泪痕的下颌出现,顺着柔美的下颌骨,将一张完整的面皮从可人脸上活生生刮下来…
落酒卮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他腹中翻云覆雨,连忙扶着墙壁不住的干呕起来。
干呕的脱力感让他眼角挂着眼泪,沁骨的寒意席卷了他周身?
眨眼睛,可人被菟丝子绞杀成碎断,零散的落在地上。鲜血四溅,沾染在他的手指上。
雨水打在可人凌乱的发丝之间,在山毛榉的落叶上积起一片血红。
此时的阅微,周身肃杀,嗜血狂袭,冷笑连连,宛如满月下狠厉屠杀却毫无怜悯的青衣!
落酒卮猛然坐起身来,他喘着粗气,捂着狂跳不堪的胸口,环顾四周,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梦?
他想,恍惚间却见手指上沾染了鲜血。
不是梦?
他闭上眼睛,又猛然睁开,手上干净如常,哪里有一点血迹?
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音吸引了神有太虚的落酒卮。
他坐在远处,愣神的循着声音看过去。
崔子钰身上挂着金乌,被数十个黑衣人围攻,眼见难敌。
阅微现在圈在动动手指,菟丝子从地上冒出,将所有的黑衣人缠绕起来,紧紧缠绕,瞬杀!
黑衣人被菟丝子绞杀化作黑烟,消失在碧空中。
阅微面冷如水,嘴角起不屑的冷笑。
落酒卮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