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巷口,远远地就看到自家白梨树粗壮的树枝上挂着个,什么玩意儿?
白梨树长在院子里,百姓们对这个院子打心底里恐惧,所以尽管落酒卮和街坊们相处很好,也不会有小孩去爬那颗白梨树。甚至就算秋季结了梨子送给街坊,他们也会婉拒。
这大概就是恐惧的具象化了。
落酒卮纳闷的想着,谁家会让孩子来这儿玩?
走进了才看到,原来那根依着院墙的白梨树枝上,是个人挂在那里!
落酒卮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家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积灰的门栓走到院外,戳了戳书上挂着的那玩意儿,说:“哪儿来的叫花子敢调戏我娘!”
那人‘哼唧’的呻0吟了一声,声若蚊蝇。
声控落酒卮心情斗转星移,放下门栓自言自语道:“嘿,声音好听!”
便拿来梯0子,爬上院墙,将挂着的那人扛下来扔在地上,自己站在那人身边,仔细端详,认真审视,上下打量,摸着下巴边点头结论道:“声音不错,还有点清幽的草木香!面皮儿也不错,身材高挑,翘臀紧俏,是个生崽崽的模样!可惜就是胸小了点。”
落酒卮蹲下,用手拍拍那人的脸,问:“死了没?”
那人呻0吟道:“好难受……”
随即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力气,抓住落酒卮的手一口就扎扎实实的咬下去了。
“啊!”
落酒卮吃痛的那里还记得要诓骗眼前这人当娘子?条件反射的毫不留情一脚把那人踹开,护着自己的爪子,怒吼:“妈的,果然是个饿昏了的叫花子!你看清楚小爷的手是你配啃的吗?”
见那人似乎饿昏头了对自己的粗鲁行为并未反应过来,落酒卮眼珠一转,坏心思陡起,从屋里拿了一块烧鹅,回到那人身边,诱惑的在那人鼻尖晃动,说:“叫一声相公,给你吃!”
饿昏头的人那里会有什么意识,自然都是看着东西就张口,饮鸩止渴这种事历来就有。
没等落酒卮奸计得逞,那人就这躺着的姿势,抬头张口就把落酒卮手里的肉咬在嘴里,囫囵的咀嚼了。
落酒卮好笑的把手指在那人还算干净的衣服上擦了擦,说:“既吃了我的肉,就是我的人了!”
便拉着这人进了屋,那人却像自家一般,坐在桌边抱着烧鹅就开始大快朵颐。
落酒卮不知何时从屋里掏出崭新的纸,上面黑字红章,墨迹都还没干,竟落落写了‘婚书’二字,落款落酒卮三个大字上还压了一个新鲜的红指印!
“你倒是宾至如归!”
落酒卮看着眼前这人,猜测他应该是女扮男装。头戴一只月白色的玉冠,面若冠玉却脏兮兮的脸颊,削长的手指拿着油光锃亮的烧鹅,真是别有一番风骨!
他身上那淡绿色的面料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至少他落酒卮就没摸过这么棒的面料!
这人怎么看都像是逃婚偷跑出来的富家小姐!可惜就是胸小了点!声音虽然装的不像那些叫小姐一样的莺转燕啼,倒是让人非常的如沐春风。
落酒卮见自己买的烧鹅连根骨头都没剩了,无可奈何的摇头,套话道:“东篱县向来太平,你是哪儿来的乞丐?”
那人依旧埋头吃烧鹅,也不回答。
“怎么饿成这样,可怜见的!看你这衣着也不像乞丐,面皮儿也还细嫩,哎哟……手感还真的挺好!”
说着,烂德行的落酒卮就上手了,顺手便拉着那人的手指在婚书落款处按下一个油腻腻的指纹,又扭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半只烧鹅下肚,那人好像有点回过神来了便说:“阅微。”
“哪两个字?”
“阅经千帆的阅,微若尘埃的微。”
“嗯?不明白,你写来看看?”落酒卮将提前蘸好墨的笔递给阅微,用手挡着婚书的另一半,只留下最后落款的空位,仔细看那个空位,还有刚刚阅微按下的油指印。
阅微右手油腻腻的,便用两个指头拎着笔,歪歪扭扭的把不算好看名字的写在纸上。
落酒卮点点头,非常有仪式感的对着婚书上的墨渍吹了吹,感叹道:“总算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落酒卮将婚书整整齐齐的叠好,郑重其事的揣在怀里,对阅微说:“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娘子了!”
阅微并未将落酒卮的话当一回事,继续团这那堆烧鹅,只是进食速度明显缓慢了很多。
回过神来,理了理刚刚发生的事儿,初来乍到饿昏头的自己好像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卖了?
怒道:“老子当你娘你信不信你个逆子!”
上手便要去抢夺落酒卮揣着的婚书。
落酒卮不服,护着怀里的婚书说:“那烧鹅可是我娶媳妇儿聘礼,你都吃的骨头都不剩了,还说不是我娘子!”
阅微骂道:“就你这狗崽子也配?半只烧鹅娶媳妇儿,你当我不知道你们人间的门道?个断脊之犬!”
落酒卮也不恼,拍拍胸口,说:“有力气骂人,可不是我那聘礼的功劳!你自己看看,白纸黑字签字盖章县衙盖章的婚书作证!”
阅微双拳紧握,恨得牙痒痒,堂堂山鬼只值半只烧鹅?说出去简直笑掉大牙,至少得半壁江山才能卖!
阅微微微一笑,翘起二郎腿,刹那间,手指间已经多了一封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婚书,他得意洋洋的晃动着婚书,说:“区区黄口小儿,敢在你祖宗面前班门弄斧!”
说罢便要撕碎那耻辱的婚书。
眼前这人还会法术?
落酒卮倒也不惊慌,东篱县时有术士出没,这些年见早就对玄门之术见怪不怪了。
阅微将那婚书来来回回撕了好几遍,甚至动用了神力,也没办法将那婚书撕毁半点,困惑之余,他打开婚书,恍然大悟。
婚书上赫然写着
落 阅 同约相契
酒与 心为濡誓
卮 微 同白以宜
德首沫家
阅微心中百感交杂: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没文化的婚书,偏偏还歪打正着的把‘同约相契’四个字连在一起了!怪不得没办法毁去!
‘同约相契’是一种永结神契的方式,一旦双方签订,除非双方都自愿,且歃血在神契上,或其中一方魂飞魄散,契约当与天地同寿。
“这可真是着了道了。”
阅微自言自语,将婚书放在桌上,要不是因为契约不能对落酒卮动手,那一双桃花眼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没文化的混账撕碎!
落酒卮从小就没什么大抱负,不过小聪明倒是不少,他算是看明白了,他家娘子好像因为某些原因没办法撕了婚书,好像也拿自己没办法?
于是调戏道:“娘子,你恨人的模样可真是让人心痒难耐!”
阅微暴躁的闪现到落酒卮面前,掐着落酒卮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说:“狗崽子你再胡说,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话虽凶狠,手上却是真的根本没有多大力气,阅微是第一遭对自己的神力感觉无能为力。
落酒卮本来还吓了一大跳,结果感觉脖子上软绵绵的手指,便拍拍阅微的手,顺带还摸摸了那光滑的手背,笑了:“你能杀了我,早动手了!看着小手滑嫩的!不愧是我家娘子!”
阅微收回手,眼见自己被揭穿,看了看眼前这个似乎不学无术连个婚书都不会写,聘礼只用半只烧鹅的抠门狗崽子,故作淡然的说:“你我香草不犯洗脚水,只要你愿意放弃这玩意儿,开个条件!”
落酒卮自顾自的双手抱胸前,说:“我啥都缺!”
阅微脑仁疼,疼的想伸手直接屠了东篱县!忍了又忍,软了话语,劝慰道:“强扭的瓜不甜……”
落酒卮说:“我就喜欢不甜的,太甜齁的慌!”
阅微手背青筋爆现。
落酒卮见状,心道小命要紧,便张口说:“我看你衣着不差,家里应该也不差钱,要不我给你入赘?”
阅微不语。
“不愿意啊?”落酒卮又发出哲学三连问,“你从哪儿来?要去什么地方?偷跑出来的吧?”
阅微依旧不语。
“你看你孤身一人,看起来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出门容易被人骗,外面的坏人可多了!我可是东篱县的捕头,好人来着!我家房子大,反正你也没地方去,就住在我家吧!我供你住,你供我吃,等你有地方去了,再说!”
阅微心道你他娘的就是书上写的强抢民女的混账,好人?呵呵!
阅微看了一眼桌上撕不破的婚书,意有所指。
落酒卮正大光明的将婚书拿起放回怀里,说:“就当没这事儿,没这事儿!嘿嘿!”
阅微不信。
落酒卮又说:“你吃了我的聘礼,得还!你就在我家做事还债,一天五分的利,还清了婚书就作废,你看如何?”
实诚的阅微心中觉得有理完全没注意到一天五分的利是天价的高利贷。
便爽快的回答道:“好!”
“口说无凭!”落酒卮满肚子坏水,又拿出一张纸,上书:
‘于庆元十二年三月十四日,落酒卮、阅微喜结连理,因阅微收受聘礼却婚后反悔,现与落酒卮约定,待还清聘礼,婚书自动作废,婚盟不在,约每日五分利息。聘礼还清之前,婚姻事实存在。以此为据。’
落酒卮递给阅微,问:“你看看如何?”
阅微仔细查看,就怕没文化的狗崽子出什么幺蛾子,确定没有什么新的契约坑,便点头,二人落款签字按下了手指印。
落酒卮甚是满意!
愉快的人生怎么可能没有意外呢。
于是……
“砰!”
时间好像回到了熟悉的早晨,四合院的门梅开二度,一天之中第二次被同一只脚踹开了。
“小酒跟我去趟余家村!”
院内二人:“……”
方英:“???”
气氛凝固了好几秒,随即传来方英的暴怒:“落酒卮你这个人渣又勾引良家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