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天才造疯者[无限]>第120章 疯狂玩偶屋

  滴答。

  有隐约的水声从通道尽头传来, 回荡在空寂的石壁上,碰撞出了类似于涟漪一般的响声。

  潮湿,阴冷,幽静。

  火光成为了某种附着在视网膜上的, 没有意义的存在。生理到心理的寒冷从黑暗角落的每一丝缝隙里渗透出来, 攀附在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上, 由皮肤传到骨骼,激起灵魂深处的哀鸣。

  成百的玩偶静默无声,似乎处于收藏者某种奇怪的癖好,它们没有任何的角度偏移,全部正对着外来者的方向, 面容安静而沉寂, 但是只是如此安详地端坐, 已经足够让来人产生毛骨悚然的寒意了。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胆小的人, 怕是直接在这里吓破胆了。

  可惜, 江秋凉没有如此强的共情能力。

  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中, 他学着凌先眠的样子,微微侧过头, 眼底沉淀出透彻的阴冷, 远处的黑暗映在他眼底, 化为一片浓重的影子。

  和凌先眠一样,他刻意降低音量, 声线柔和而冰凉:“活不活着, 真的重要吗?”

  江秋凉的唇角扬起一个堪称诡谲的弧度, 露出来的几颗牙齿很白, 反射着一点光亮,阴森森的。

  “活人变成死人, 不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吗?”

  滴答。

  水融入水中,呼出的气息融入空气,热气消融。

  “也是,”凌先眠嗅了一下江秋凉颈部的气息,热气喷在皮肤上,痒痒的,“反正都不是人,死活也没有这么重要了。”

  凌先眠提了一下江秋凉的后衣领,把那一道不易察觉的褶皱抚平,他的指覆停留在江秋凉颈后,很轻地停顿了半秒。

  风从头顶吹来下,有着略微瘆人的寒意,仿佛是冰雪将至的一个小小信号。

  温度和凌先眠指尖产生了极为明显的反差。

  在风吹动发梢的瞬间,江秋凉的第一反应是抬起头,视线深剖进被黑暗笼罩的顶端。

  凌先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黑暗,是绝佳的存在。”凌先眠幽幽开口,“当你望进一片黑暗中,你永远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东西在回望你。”

  江秋凉淡淡道:“你指的是通风口?”

  “……啧,”凌先眠退后了半步,“无趣的唯物主义者。”

  “我不记得你信神。”

  凌先眠耸肩,无所谓道:“我没说说过自己有趣。”

  “想象力应该用在该有的地方,没有必要的猜疑纯粹是浪费脑细胞和耽误时间。”江秋凉在收藏室里绕了一圈,“如果你把基本逻辑理解为无趣,是的,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凌先眠捏着一个玩偶的手,闻言阴恻恻转头:“我不认为在这种环境里,感受到风第一反应是通风口。”

  “那应该是什么?”江秋凉看着他,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我也不认为在这种环境下,正常人会去捏玩偶的手。”

  凌先眠松开手:“巧了,彼此彼此。”

  江秋凉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收藏室的构造上。

  诚然,这是非常朴素无华且毫无机关的,心思单纯的石壁,没有任何的凸起或者凹陷,没有看起来奇怪的隐藏之处,中规中矩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看来突破口还是在上面的通风口。

  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下意识瞟向凌先眠,对方也正看着他,二者的视线相触,凌先眠刹那明白了江秋凉的意思。

  “……没有电梯。”凌先眠无语道,“一个梗玩一次就够了,多了没意思。”

  江秋凉回了他一个不太信任的眼神。

  头顶是无尽的黑暗,就算是真用蛮力爬,也不知道需要爬多久,对登山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停在山腰和在平地根本不能比,只要有一定的倾斜角度,力量就会集中于手脚,这就意味着体力的消耗。即使爬到一半停下来,也会消耗远大于平地的热量。

  在这样的游戏里,把希望寄托于未知无异于自杀。

  江秋凉想到了之前的传送带,就算凌先眠排除掉了电梯这个选项,他说的是实话,这并不代表着传送带不会存在。

  会不会,这个收藏室里面也有传送带呢?

  既然石壁没有问题……

  江秋凉的脑海中浮现出刚刚凌先眠摸玩偶手这个动作,这个动作可以解释为无聊,或者……

  他伸手触碰到了玩偶冰冷的手臂,这个触感实在称不上美好,很像是在摸滑溜溜的瓷器,偏偏还有粘腻的柔软感。不过在手臂的后面,绕过了恶心的皮肤……

  江秋凉摸到了坚硬的,不同于玩偶皮肤和石块质感的存在。

  果然!

  所以这就是石壁上没有破绽的原因,因为运作根本不是前后的,而是上下的,而开关也不在石壁上,而在玩家恐惧的玩偶身上。

  不过……

  江秋凉心中倏然浮起一层疑云。

  太容易了,整个找寻的过程都像是一种特意的引导。如果这就是通往通风口最为稳妥的方式,为什么刚才凌先眠不直接下手呢?

  江秋凉想起方才凌先眠收回手的小动作。

  还是说……

  没有时间让江秋凉细想了。

  在指尖接触到开关的刹那,整个地面像是恢复运作的传送带,经久未曾运作的机关之间彼此摩擦,石块与石块之间发出了沉钝的巨大轰鸣声。

  江秋凉抹了一把自己指尖的脏污,在簌簌落下的灰尘中退后半步。他的脊背抵上了温暖的怀抱,凌先眠站在他的身后,伸出手臂,把他揽在怀中,轻轻捂住了口鼻,不让他吸入扬起的尘土。

  玩偶从两人的面前靠近,又远去,陈年的灰尘像是一块散不去的纱布,始终阻隔在视线里。

  光线逐渐黯淡下来,在若隐若现的浮光之中,响声吞噬了大部分的感官。

  有哪里不太对劲……

  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了一下,江秋凉没站稳,又退后了半步。他的背紧贴在凌先眠的身前,耳畔有凌先眠呼吸的温度。

  “我没有骗你。”凌先眠的嗓音在巨响中算不上清晰,却一字一句砸在江秋凉心头,“我不开启这个开关是有原因的,你要知道,有些选择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凌先眠的掌心有没有散尽的潮湿,不过贴在江秋凉的脸颊上,温度还是略高一些。他掌心的伤疤还有没脱落,结痂触碰到了江秋凉的皮肤,随着地面震颤,有酥麻的痒。

  尘土簌簌,落在两人身上。凌先眠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掸去江秋凉头顶落下的灰尘,偏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从加速度到匀速,玩偶的面容在阴影和扬起的尘埃中模糊不清。

  江秋凉死死盯着不断出现,又消失在地面下的玩偶,仿佛在看某本枯燥无味的连环画,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意识到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玩偶的眼睛。

  小时候,江秋凉看过一种画本。随着页面的翻动,静态的画面之间产生微妙的变化,给人一种动态的错觉。

  而现在。

  玩偶的动作、神态、倾斜的角度完全相同,即使面容各异,但是出现又消失,总给人一种是同一个玩偶的感觉。

  只有眼睛。

  每一排玩偶的眼睛,正在不易察觉,又确有其事地睁开!

  从紧闭到舒展,从舒展到微睁,从微睁到半睁。

  黑洞洞的,干涩的,圆溜溜的眼睛越睁越大,仿佛来自地域的恶魔缓缓举起锋利的镰刀,对准了颈部最脆弱的动脉。

  明明之前在剧院里,玩偶也睁开过眼睛,但是江秋凉明显意识到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

  情感。

  虽然江秋凉有所欠缺,但是他是一个堪称优秀的伪装者,他无数次观察过旁人的喜怒哀乐,早已对基本的情感表露烂熟于心。

  如果说剧院中,玩偶眼中的情感是麻木居多,那么现在,在收藏室里,玩偶眼中的麻木只是占据了情感中非常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至于大部分——

  贪婪,欲望,渴求。

  熟悉又陌生的情感表露,陌生是没有人会轻易露出这样的表情,熟悉是因为所有人都有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即使有意掩藏,这种情感还是会通过眼睛,甚至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发散到空气中。

  江秋凉经常在酒桌饭局上嗅到这种浑浊而污秽的气息。

  它们在渴望什么?

  江秋凉的脑海在产生这个问题的同时,浮现出了答案。

  镜子一般反光的眼珠里,映照出他和凌先眠的身影。

  是了。

  对于生命的向往,对于生者的嫉妒,对于杀戮的眷恋。

  就是这种眼神。

  “别看。”凌先眠低沉的嗓音打断了江秋凉飘忽的思绪,“它们也在观察你。”

  欲望。

  足以灼伤人的欲望。

  江秋凉收回了自己视线,很轻地点了下头。

  “想一些别的,”凌先眠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心理医生,“比如出去以后想要干什么?吃点什么?找个你爱的人……”

  江秋凉被他拉在怀中,能感觉到最后几个字的吐出,凌先眠锢着自己的力道在加大,像是想要将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长着一张你过目不忘的脸,你对他一见钟情,你们在灯红酒绿里私奔,在破碎的夜晚共享呼吸,你们是彼此的神,清醒地沉沦。”

  随着凌先眠的话语,江秋凉发现,自己真的在逐渐遗忘这里变化的人偶,他的想法跟着凌先眠,坠入到了属于凌先眠的深渊之中。

  “对于你而言,爱是什么,是贴在一起的体温,是交心那一刻的泪流满面,还是……”

  江秋凉想,不是的。

  对他而言,这些都是爱的表现,但是都只是一部分。

  答案被掩藏在风雪之下,隔着一层经年的冰,坚硬到不可摧毁。

  可是凌先眠如此轻而易举地打碎了它:“还是……一瞬间的奢望,奢望他能舍弃自己的生命,用温热的鲜血来温暖你冰冷的身体,直到奄奄一息?”

  在凌先眠看不见的角度,江秋凉的瞳孔倏然放大!

  凌先眠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他的音调魅惑,像是塞壬的歌曲,引诱着每一位过路的航海家:“你知道吗?每一个人都是有温度的,如果一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冷冰冰的,意味着他藏着更多的秘密。如果你能活生生挖出这些秘密,往往意味着……你可以控制他了,或者说,统治。”

  “你统治了你的爱人吗?”

  凌先眠贴在江秋凉耳边,这么近。

  “或者说,你想要统治他吗?”

  脚下的传送带正在缓慢减速,凌先眠的手指力度有所松动,像是暗示一般,引导着江秋凉往头顶看去。

  地面上的亮光已经可以找出一点顶部的轮廓,但依旧只是一点边缘的光,仿佛一圈可有可无的浅淡勾勒,江秋凉目测了一下地面到顶部的距离,差不多在六七层楼的高度,也就是差不多二十四米到二十八米之间。

  关键是……

  江秋凉的目光顶在石质顶部,上面赫然有一左一右两个一模一样的网格状外口,每个开口都以相同的铁锁扣紧,呈现出一样锈迹满满的暗沉光泽。

  以现在的速度计算,停下来时,地面距离顶部的高度预计在十二米到十六米之间,也就是说他们无论如何,都需要通过攀爬来抵达顶部。

  两侧都是即将苏醒的玩偶,留给他们的选择机会,最多只有一次。

  左,还是右?

  “我想你已经有答案了,”凌先眠松开了锢着他的手,“还有五秒传送带就要停了,最后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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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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