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诸邪退散>第18章 挑事

  江宁,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是个地名,在哪个水的一方呢?答:玄武湖。

  玄武湖从古至今并没有多少诗人称道,它不如汉阳大江汹涌壮阔,不如余杭荷花荡赏心悦目,不如巴陵天门山巍峨高耸,不如泗水千秋岭蜿蜒曲折。

  它在这些奇观异景前显得平平无奇,“平和冲淡”便是它最大的特色,就只是一片平稳无波的湖,却使得来过的人无不想要在此处安度晚年,颐养天年。

  慕临风道:“玄武湖……会不会这水底下就睡着一只千年王八?”

  云长明道:“展公子说笑了,一个名字而已,当不得真的,就像龙须面里也不是真的龙须啊。”

  慕临风心道:“不愧是云清言的关门弟子,同他一样严肃正经,连玩笑都开不起来,没劲得很。”

  慕临风一屁股坐上桥栏不走了,嗔怨道:“在水一方就这么巴掌大点地,这几天转来转去我闭着眼都能找的到路,东边林子有几只乌鸦我都摸清楚了,别再拉着我转悠了!你师父呢?叫他来招待我!”

  云长明道:“师父他要准备金箓大醮,过不了几日便是仙门百家齐聚论道的日子,展公子若是呆的烦了,那就……”

  慕临风喜道:“出山门走走?”

  云长明道:“去西边林子转转,那边的乌鸦您还没数清楚吧?”

  慕临风扶额道:“你说你啊……这个……”榆木脑袋当真是云清言教出来的?他可没这么死板无聊。

  慕临风坐在桥栏上,耷拉着两条腿前后晃着道:“云宗主安排你来陪我,除了嘱咐了不能放我出山门,还说什么了?”

  云长明道:“还说了您在调养身子,一日三餐要准备得清淡些,您房中要焚檀香,弟子们晨练时间由卯时改为巳时……”

  慕临风道:“打住!这前两点我都能理解,这弟子练功和我有什么关系?”

  云长明道:“师父怕弟子晨练时间太早吵到您清眠了。”

  慕临风道:“笑话!我是那种睡懒觉的人吗?”云长明刚想回话,就被慕临风先一步道:“诶!不用回答我!我年少时修炼可不是卯时起的,我都是寅时!比你们用功多了!”

  云长明道:“那往后公子的早饭我都提前一个时辰送来?”

  慕临风连忙回绝道:“那倒也不必!”他来云家的这些时日都是睡到午时直接吃午饭的,这具躯壳能好好活着不三天两头一个病就不错了,哪能指望靠它修炼登顶啊!不用修炼自然也免了早起。

  金箓大醮的日子到了。

  “云清言作为斋醮主理人,讲学时会说些什么呢?”慕临风还没见过云清言如何教导弟子的,“不行!我得去把把关!照云清言这个教法,教出来的莫不都是像云长明这样的呆板无趣之辈?仙门的未来可不能就此葬送了啊!”

  他这一日便起了个大早,待他赶到斋醮会场时也已经是最后几个入场的。

  黑墨玄衣容氏,月白雪袍云氏,似火红衣花氏,金玉黄袍高氏,劲装青衫展氏,仙门五大家的弟子在台阶下各自一列,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不光小辈后生们来了,连各家宗主也不约而同地齐聚一堂。

  慕临风一露面,就感到几道极具威压的目光投射了过来,带着强劲的内力。

  容亦行从高台座位上一跃而下,几个跳步就到了慕临风身边,“白哥哥,你果然跟着云清言来了在水一方,你是不打算回荷花荡了吗?那还是跟我去汉阳烟波江上吧!云清言这家伙面冷心狠有什么好的?你莫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了,他当上宗主之后,一口气拔了二十多个百年仙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连他们云家下边的附属仙门都不放过!”

  慕临风对着坐在高台上主座的云清言,忍不住刮目相看,两人别了可不是三日而是八年,若说云清言由畏畏缩缩变成心狠手辣,他也是信的。

  慕临风心想:“伐花结束后,各个仙门为了以最快的速度重建宗门,干了不少欺压当地百姓的事,借着捉妖除鬼的名义摇征赋税,胡乱招些根本不适合修炼的普通孩子加入宗门,云文轩在位时身为仙门之首,对于这些事管多了就是到处得罪人,还不如不管为自己拉些人脉好名声。云清言快刀斩乱麻的做法,当真是称得上一个狠字,‘人有多能忍,就有多大狠’,想想他在云家受的那些折辱,如今的狠来得也是有源可溯。”

  一道浑厚的声音炸响在耳边,差点没把慕临风震晕过去,“展沐白!你还不给我滚过来!还要在外面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容亦行想为慕临风辩驳两句,却连直视展向松都做不到,被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吓得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慕临风装作没听见一样掏了掏耳朵,心想:“我若是此时转身就走,莫不是在云清言的地盘上丢了云清言的面子?”,就和容亦行一起上了高台,而后发现高台上压根没安排他的位置。

  “尴尬?那是不可能的!”他自己直直地在云清言身边坐下,云清言那张座椅宽的很,坐下两个人绰绰有余,慕临风只是走来尚未坐下时,云清言就已经让出了半边座位,这一个简单的举动在众人眼里可是不得了,这人竟然能和云宗主分庭抗礼,平起平坐?

  展向松仍未罢休,活到他这个年纪脸皮早就厚比城墙,他继续当着众人的面吼道:“我数三声,你要是还不过来,我就把你的脚筋也挑了,叫你再也逃不了!”

  听展向松这么一说,慕临风感到自己的两只手腕软塌塌的毫无气力,他这双手最多能端起一杯茶,提起一支笔,别说弹琵琶了,连剑都提不起来,心道:“果然是这个死老狗挑的手筋,故意叫展沐白弹不了琴,这跟直接杀了他有什么分别?”

  慕临风刚想站起来为展沐白出口气,就被云清言拉住了,只听他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展沐白才该是继任展氏家主的人,而你展宗主原名姓鲁,原是展家的外姓门生,我看你这么多年当别人家的家主是当得腻了,你信不信我废了你的宗主之位?”

  云清言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字,慕临风都忍不住为他鼓掌叫好了。

  展向松的火气生生地给憋了回去,他那张脸气得铁青,难看不要紧,好笑就成,打不过云清言就没有发脾气逞威风的权力。

  高有德是五个家主里最圆滑善于斡旋的,这个时候当然站出来打圆场了:“云宗主,我们几个宗主既然趁着斋醮大会来了这儿,那都是带着各自的诉求来的,既然展宗主说完了,我也来说道说道?”

  高有德一身金玉黄袍,头上镶着金线,手上戴着扳指,这些行头都抵不过他眉宇间那股忸怩猥琐之气,明明和他哥哥高有光长着同样的脸,气质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年高氏一门双生子,谁也没想到最后当上宗主的居然是这个处处不如他哥哥的次子。

  高有德笑盈盈道:“云宗主,我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为我高家在汉阳江城的那些铺子来讨个说法。”

  慕临风摸摸下巴,心道:“这高家是仙门第一金,富可敌国,巴陵大半的商铺都是他们高家的,光是这些铺子缴纳的税款就足够高家上下一生衣食无忧,到了高有德这一代家主业务都拓展到汉阳一带,铺子都开到容家清风观脚底下的江城了!”

  云清言面色依然沉稳道:“我都知道了,亏损的部分我自会如数奉还。”

  慕临风扯了扯云清言的袖袍,低声问道:“他们家铺子怎么了?怎么要你担责?”

  云清言道:“无事,安心。”

  高有德笑道:“云宗主果然大气!只是你既然将容氏揽于羽翼之下,就务必看好了那些喜欢乱跳的雏雀,不然高某人给云宗主出个主意,汉阳再无容氏,如何?”

  云清言道:“高宗主,慎言!”他凌厉的眼神直接杀了过去,如果眼神也能够杀人,那么他的眼神比他的凌虚剑法还要厉害上两分。

  容亦行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指着高有德道:“高缺德!你何必在这里拐弯抹角?是当我不在这儿还是以为我听不懂啊?我汉阳容氏的事与你何干?”他旋即转头瞪向云清言道:“与你们姓云的也无关,我自己做下的事不需要你来负责!你以为你是谁啊?是我父兄还是我娘亲啊?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慕临风的心一寸一寸往下沉,“亦行……”

  慕临风拉过旁边站着的云长明问道:“亦行做什么了?”

  云长明撇撇嘴道:“还不是成天瞎研究他们容家那些符箓,这次搞得动静最大,水鬼暴动大水冲塌了不兴观,江城也跟着害了涝灾,整个烟波江上现在是真的烟波江上了!他每次闯了祸都是师父为他处理的,我们云氏也不是家财万贯,哪里敌得住他这样肆意乱为?再来几次我们云家门人都要自行解散,下山各自谋生去了!”

  云长明对谁都是彬彬有礼,唯独说起容亦行时怨声载道,就好像容亦行是个唯恐避之不及的混世魔王。

  慕临风道:“江城百姓如何?可有伤亡?”

  云长明道:“百姓都没事,师父之前在汉阳设下那么多道阵法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人是没事,铺子就倒霉了,全被大水给冲垮了,所以今日高宗主才来讨银子。”

  慕临风看向云清言:“云清言你……”他做孤魂野鬼这些年也不是了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师弟,难怪这么多年容亦行都够稳稳地坐住宗主的位置,原来全是云清言默默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