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诸邪退散>第11章 红衣

  展沐白的手指无意间划过琵琶琴弦,弦丝发出微微振动,慕临风察觉到了琴身传来的微薄的剑意,问道:“听闻展氏一门以乐器为剑,萧埙琴笛皆可杀敌,展兄可否为我展示一二,让我开开眼界?”

  展沐白手指抚上琴弦,刚欲拨动又止住了,蹙眉片刻后道:“我修炼不佳,勉强刚刚结丹,怕是展示不出琵琶弦乐的威力,反而给展家丢人了,如今展氏在向松师兄的领导下弃乐从武,都改用刀了。”

  慕临风望着精美的琵琶微微发怔,而后道:“那真是可惜了……”三年前展家主与其夫人一齐双双不幸离世,这展家便由展向松接手,展向松原名鲁向松,是展家的外姓门生,被展氏夫妇认作了义子,如今一看展沐白才明白,为何不是他接任家主之位,明明他才是展氏夫妇唯一的儿子。

  慕临风看展沐白眉宇间有些落寞,怕他又回想起伤心往事,忙岔开话题道:“那个……展兄啊!你们余杭荷花荡和江宁在水一方挨得近,相必平日里来往也密切,你可知道江宁云氏有个叫云清言的弟子?”

  展沐白道:“向松师兄经常在荷花荡设擂台,邀请云氏子弟前来切磋剑法和刀法孰优孰劣……”

  慕临风得意一笑道:“云清言是不是云氏子弟中剑法最好的那一个?”

  展沐白眨巴两下眼,迷惑道:“剑法最好的一直都是云琼景,那位谪仙人景公子啊,慕临风口中那人我可能不曾留意……”

  慕临风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摆,嘴角噙笑道:“来来来!我讲与你听!我初见他是在江宁一个镇上的客栈里,当时我被邪祟掐住脖子拎了起来,快要断气的时候,云清言直接一剑砍掉了那邪祟手臂,那剑法浮光掠影叫一个绝,后来他再使剑的时候我就留意了一下,你猜怎么着?人家使的压根不是云氏剑法!他那套剑法如寒光飞燕,招招凌厉刁钻,剑剑要人性命!来!我学给你看!”

  慕临风越说越觉得坐垫烫人,非要站起来展示一番,他拿起一根筷子就比划起来了,蹲、起、跳、转,衣袂飘飘,即便没有用剑,也散发出浑厚剑意,慕临风比云清言腰肢更细,挥起剑来更像是在跳舞,他一套下来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表演完慕临风一歪头,弯起单边唇角问道:“如何?”

  展沐白食指一下下点着下巴,微微撅嘴思索后道:“慕公子比的这套剑法我好像在古书里见过,应该是叫凌虚剑法三十六式,书里只有一两式残招,传闻已经失传许久了,这完整的剑法我也是头一次见。”

  慕临风微微颔首:“凌虚剑法三十六式……”而后咧嘴一笑:“厉害啊!云清言居然会失传的剑法,他是捡到了什么修真秘籍还是拜了个散人师父?还是说……他天赋异禀,仅凭一两式残招就能悟出整套剑法?”

  慕临风摸着下巴寻思,嘴角扬起的弧度迟迟不肯落下,心想:“这次金箓大醮若是他也来的话,定要好好问问他!”

  “噔——”一楼传来编钟的嗡鸣声,慕临风身子前倾道:“开始了!展兄,快看!”

  伴随着一阵笙笛奏响的旋律,一个红衣女子从天而降,没有任何绳子吊着她,飘飘然款款降落,广袖展开,衣裙飘逸,宛若一朵鲜艳夺目的海棠花,那女子面靥如桃,丹唇艳如朱砂,眼角一滴泪痣,恰到好处。

  展沐白看呆了,慕临风看傻了。

  看呆了是因为没见过尘世种种,看傻了是因为:这姑娘谁啊?说好的才女呢?怎么换人了?

  那红衣女子身姿婀娜,脚步轻盈,一拂袖一转身,仿若在花上嬉戏的蝴蝶,与寻常舞女纤柔软骨不同,这位女子一举一动刚劲有力,一个甩袖居然像舞剑一般带着苍劲剑意,她脸上带笑,眼神却是傲气凌厉的。

  一曲舞完,慕临风碟里的花生也吃完了,他拍拍手上的灰,赔笑道:“我先前与你说的那位才女秦玥姑娘今天好像没有来,这姑娘估计是临时来顶上的,我们改日再来,走吧!”

  展沐白听话地点点头,抱着琵琶也准备起身,听到下方的妈妈说:“各位公子爷喜欢不喜欢呐?我们新来的海棠姑娘不仅爱跳舞,还爱诗,最爱的还是作好诗的人!”

  这话一出,整个楼厅欢呼声一山还比一山高,外边不知道的还以为里边装满了猴儿,吹哨声也是此起彼伏,男客们全都是用火辣的目光打量着那女子,那目光炙热得刮掉人身上的一层皮,展沐白见了这场面差点连琴都没抱住,吓得本就白皙的脸又上了层霜。

  慕临风知道这是惯来的方式,台下宾客竞相做诗,谁诗做得最好,台上姑娘今夜就归谁。

  慕临风发现海棠姑娘脸色变得糟糕,她脸上笑容敛得一丝不剩,眉宇间满是不耐烦,眼神也逐渐露出凶狠,他心想:“这姑娘怕是不愿。”

  妈妈笑盈盈地继续说:“海棠姑娘名字里有一个花字,不妨诸位以‘花’为引子来做诗?”

  短短一刻钟,就有几十首诗应运而生,不少跛脚诗人纷纷站起来抖一抖肚子里的墨水,看来海棠姑娘分外地抢手。

  海棠姑娘站在台上睥睨着一众豺狼,双手伸进袖子,嘴角一撇再撇。

  最后底下一个握扇白衫站起来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句诗一出,不论是格局还是气势,顿时压倒了前面数十首靡靡之辞,妈妈会心一笑,看来今晚的贵宾已经定下来了,正欲开口宣布,一句诗从二楼飘了下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此句腾空出世引得万众瞩目,大堂宾客齐刷刷地看向二楼,慕临风倚栏而立,眼神坚定,底气沉稳。

  慕临风样貌清俊秀逸,身材高挑纤细,虽是少年模样,但那一身烟灰长衫平添几分成熟稳重,仪态端庄,正气飞扬。

  楼下仰视的众人不由得正正衣冠,理理袍衫,也不至于太落人下风,有几个小哥直接一挥扇子,“嘁”了一声自觉离场。

  红衣女子本来咬着腮帮子,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此时看到慕临风清风临岸的模样,面容顿时放松下来,薄唇自然微微张开,一双碧波秋水眸看得出神,双手也不自觉地从袖子垂了下来,慕临风看清楚了,她指尖捏着的是几根银针。

  慕临风沉声道:“宣布吧。”

  妈妈笑起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子了,心想:“这样的翩翩公子少年郎我年轻的时候怎么没遇到?真是便宜海棠这小姑娘了!”

  妈妈收起小心思忙道:“恭喜二楼的这位公子!”

  一楼那个握扇白衫离开时狠狠刮了慕临风一眼,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就能与海棠姑娘共赏风花了。

  海棠姑娘被带到二楼,慕临风一礼道:“姑娘,在下无意冒犯,只是见姑娘不愿,故才出此下策,告辞!”

  慕临风简单解释后,眼神没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刻,转身就走,一套动作潇洒极了。

  海棠姑娘忙出声:“诶!等等!我叫花无衣,你叫什么名字?”

  慕临风顿时驻足,回头诧异道:“我叫慕临风,你说你叫……花无衣?是泗水的那个花氏吗?”

  花无衣露齿一笑,打了个响指道:“不错!我就是从泗水千秋岭来的!原来你就是容家的大弟子慕临风啊!”边说边大胆地上下扫视着慕临风,大大的小鹿眼里满是好奇,看得慕临风一阵尴尬,怎么自己反倒像是大姑娘了?

  慕临风轻咳一声道:“花大小姐为何会在此……若是为了金箓大醮而来,直接上清风观即可。”

  花无衣掀开裙摆,大咧咧地坐下,拿着慕临风饮过的茶杯喝了起来,嗔怨道:“哎!别提了!我带来的盘缠包袱全不见了,请柬也跟着没了,你们容氏看大门的那两个弟子死活不让我进去!我说我是泗水花氏花无衣,来清风观参加金箓大醮的,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给进!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连回去的马都买不起!没办法……我只好先想法子赚点盘缠,这里的妈妈跟我说跳舞可以有钱拿,还管饭管住!我寻思着不错,就干了三天,谁想今天居然要把我给卖了?哼!真是岂有此理!”

  她气得把茶杯凭空握出了细纹来,她瞧着左右不过十五六岁,比起慕临风还小上两三岁,生起气来免不了透着一股可爱劲儿。

  慕临风问道:“花小姐……若是今日我没有多此一举,你当如何?”

  花无衣坦荡荡地把银针甩到桌上,豪气道:“谁能占得了我花无衣的便宜?”

  慕临风又问道:“你的东西是怎么没的?可是被人偷了?”

  花无衣听了这个问话,小嘴越撅越高,委屈巴巴道:“恰恰相反!那日我走在街上,听到一个女子哭喊有窃贼抢了她的东西,我把累赘之物随手一放,就去追那窃贼,结果我把东西追回来,那女子却不见了,连带我的包袱也不见了,哎哟,可把我给气坏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