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诸邪退散>第5章 滥觞

  “慕临风!救命啊——”一道稚气的少年嗓音从后方发出,慕临风回头去看,只见一个黑色身影从矮树丛中跳出,向他奔来,那身影后方还跟着一团黑乎乎的浓雾。

  那少年一骨碌跳到慕临风身上挂着,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少年约莫十岁,两条腿挂在慕临风腰间悬着不落地。

  慕临风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对着那团黑雾一掌将符箓拍出,伴随着一声吱呀乱叫,那团黑雾登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少年还伏在他颈窝里抖抖索索,慕临风轻拍他的脑袋,嗔道:“还挂着呢?亦行,你说说你几岁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容亦行着急忙慌地蹦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抬起下巴,双手叉腰,道:“这哪能怪我?都怪那团黑鬼不好,突然从我眼前冒出来,我才会被吓到的,又不是我没好好修炼!”

  他生怕慕临风不信,嗓门越说越大,好像声音越大就越有理似的,最后自己气鼓鼓地瘪着嘴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反正不是他自己的。

  看着小师弟生闷气的样子,慕临风心中越发好笑了,他揽过容亦行的肩靠着自己,继续在树林子里往前走。

  慕临风道:“我正午下山,傍晚你就追上我了,说吧,是不是我前脚刚走,后脚你就瞒着师父师母偷偷溜下山了?”

  容亦行先是哼了一下鼻子,想学大人们冷哼又没学像,声音更像是撒娇一样,然后道:“谁说我是跟着你的?我只是……刚好碰到你了!再说,汉阳烟波江上是我家,我离开我自己的家还需要偷偷的吗?”

  慕临风抿了抿嘴强忍住不笑出来,每当他奉师父之令下山办事的时候,这个小师弟总是会跟着偷偷跟着他,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慕临风宽慰自己:没办法啊!谁让他小时候就是我带着玩的,如今这么黏着我也是自然,他除了有点憔气的小脾气外还是挺可爱的,只是回去少不了师父师母的一顿数落了。

  慕临风取出两张符来,一张大的,一张小的,他把小的符往容亦行背上一贴,大的符收进自己胸襟,解释道:“老规矩,子母符,子符你贴着,这样你要是丢了,我还能用母符找回来。”

  容亦行不满地啧了一声,手背到后面要去撕那张符,慕临风又将他背上的符拍得更紧了一些,严肃道:“这次情况不明,师父让我去江宁鸡鸣镇探查,那里发生了三起命案,传言是有邪物作祟,谨慎起见你还是贴着罢,你也不想再碰到像刚才那样的鬼对吧?”

  容亦行听了连忙点头,又问道:“江宁?不是云氏所在吗?他们地盘里的事为什么我们要我们容氏管?”

  慕临风一笑,揉了揉容亦行的头,道:“汉阳容氏,江宁云氏,余杭展氏,巴陵高氏,泗水花氏,玄门五大家同气连枝,不分彼此,自然是要相互帮助的。”

  容亦行撅了撅嘴道:“才不是这样呢!云氏那个老头我就很不喜欢,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我们容氏才是五大宗门之首啊!还有还有,那个展氏那个大叔,凶巴巴的怪吓人的!那个花氏还算五大宗门吗?我爹娘说他们修的不是仙门正道,而是邪魔歪道!就这样的宗门还能算是玄门五大家吗?”

  慕临风听这番童言无忌的话越发肆无忌惮,云宗主云文轩一代名士,最是清修高洁,在他嘴里竟成了高高在上的老头,展宗主展向松而立之年就一人撑起展氏一门,明明是雄武威风怎么就成了凶巴巴?

  他连忙捂了容亦行的嘴,嘱咐道:“这些话在我们面前说说就行了,在外人面前可千万不能说啊!我们这次说不定会遇到云氏的人。”

  容亦行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这我还不知道吗?”

  带着容亦行,慕临风不再抄近道走山径小路,而是走乡镇大道,毕竟鬼都喜欢呆在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岭。

  汉阳烟波江上与江宁在水一方相距甚远,但和江宁鸡鸣镇还是离得近的,这鸡鸣镇靠近汉阳和江宁的分界线,两人走走停停了七天这才赶到。

  进入鸡鸣镇已经是晚上了,又是舟车劳顿,又是饥肠辘辘,正事还是留到明天再做,先休息一晚,两人在一间客栈前驻足。

  尚未进门,店伙计就忙不迭将两人迎了进来,不用抹布而是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本就干净的桌椅,笑呵呵地请他们坐下。

  容亦行四平八稳地坐了,慕临风对伙计微微点头而后坐下,伙计搓捏着双手问道:“两位仙家公子,要……住店吗?”

  容亦行一拍桌子,怒道:“废话!不住店来客栈干嘛?”他拍完又往裤子上擦了擦手,好像沾到什么黏糊糊的脏东西。

  慕临风看伙计被一个十岁的少年吓得脸都白了,又望了一眼坐得满厅的客人,问道:“你们是不是没有空房了?”

  伙计看慕临风神色和气,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缩到领子里的脖子又伸了出来,回话道:“是这样的。这位公子不瞒你说,”他凑到慕临风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这鸡鸣镇本来就是个小地方,平日里客人不多,咱们这儿的客栈也就这么大,自从出了‘活见鬼’,闹出了三条人命,不少仙门子弟都来除祟,这家家客栈都住满了。”

  慕临风微微挑眉,问道:“‘活见鬼’?那是什么?”

  伙计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咽了口唾沫道:“这‘活见鬼’啊!就是‘见活鬼’!活鬼!活鬼啊!”

  慕临风容有所思,喃喃道:“活鬼……”

  容亦行皱着眉把空的茶杯猛地往桌上一砸,伙计连忙哈着腰给他上茶,‘活见鬼’的话题也到此为止了。

  待伙计走后,容亦行一边吐槽茶水难喝,一边抱怨道:“什么‘活见鬼’‘见活鬼’啊!这世上哪里有‘活鬼’这种东西?鬼就是鬼嘛!说得那么骇人听闻的!穷乡僻囊里的人就是见识少!”

  慕临风叹了口气也懒得提醒容亦行慎言了,他是容宗主唯一的儿子,宗门上下都把他当做香饽饽一样宠着惯着,就惯出了这样一副骄矜的性子。

  “走开走开!滚远点!就你,还想和景公子一个桌?”隔壁桌传来一声高亢的喝斥,语调像极了皇帝身边颐指气使的太监,和狗仗人势的狗。

  那只狗,不,那个人口中捧着的景公子,定是云宗主之子云琼景。他们着的都是清一色的雪白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窄腰带,那月白祥云纹正是江宁云氏独有的徽样,云氏一向崇尚“君子贵有兰馨之德”,所以对于弟子们的着装仪态要求十分严格,固以白袍来约束弟子保持洁净,以表兰馨之香,君子之风。

  慕临风早就听闻过云氏景公子是谪仙人下凡,举手投足自带仙气,如水中月,镜中花,只可钦佩观赏,不可企及,雅名早就知晓,却无缘得见,如今这位云中谪仙近在眼前,他忍不住地多瞧上几眼,眉如剑,鼻如岭,生得是十分清秀俊俏,只是这双眸子太过清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漠离感。

  慕临风用手托脸,对这位谪仙人顿时没了兴趣,很多好东西走近了看往往觉得,哎,也就这样。慕临风再一歪头就看到了另一位云氏门生,这个少年独自一人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却能让人一眼就瞧见他,慕临风想的是要不是方才他的视线刚好被云琼景挡住了,可能早就注意到他了。

  这个少年正是刚才被赶走那个弟子,他的模样也是极秀美的,尤其是那一双漆黑如星的眸子,神光炯炯,似乎藏着不可语人的坚毅,他只是单单地坐在那里,就散发着出尘的仙气,比起那位“谪仙人”更加一尘不染,遗世独立。

  正看得出神时,那少年漆黑的眸子回望了过来,慕临风连忙垂下眼帘,喝了口茶,心想:“不错啊!隔这么远都能察觉到。”

  “云清言!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根本没把景公子放在眼里啊?刚才说了离我们公子远一点,你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景公子!就你这种从外边捡来的贱民,连给我们公子的马扫粪都不配!你还瞪!瞪什么瞪?”又是那个出言无礼的云氏门生在大呼小叫。

  慕临风听得眉心愈发紧缩,而后猛地站了起来,顿时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气场,整个店里的烛火都飘晃起来,云氏子弟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如临大敌,这般强劲的内力定然是个高手!

  云琼景的眸子依旧冷淡,只是多了几分警惕和疑惑,众人一时没辨认出慕临风的身份,直到看到了和他一桌的容亦行的装扮才知晓他是容氏的人。

  容氏一向奉行“上善若水,厚德载物”,门人衣装也尽是低调内敛的玄色道袍,而慕临风是容氏唯一的外姓门生,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容氏这个第一宗门,所以平日里都只着黑色里衣,外罩烟灰长袍。

  慕临风在众人屏息凝神时笑了两声,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违和诡异,容亦行嘴角微微翘起,他知道他大师兄每每笑里藏刀的时候,对方都没什么好果子吃,等着看好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