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里的微生物随着海流飘荡,它们居无定所,生存能力很强,就算承受巨大的冲击也能安然存活,却离不开海水。
人鱼也是一样。
距离人鱼繁衍期已经过去许久,浅海珊瑚礁区的鱼卵也大多孵化出小人鱼,小人鱼看上去奶糊糊的没有什么杀伤力,他们带着传承下来的记忆,锋锐的利爪,在海洋里扮演着无害的婴孩。
小人鱼出生后留下的卵膜会随着海流,慢慢分解成海洋里的微生物,与海洋共存亡,运行着海洋生态系统的发展。
*
明轩一天起床看见地上躺着一片亮晶晶的玩意儿,被发亮的珍珠照得反光。
他走进捡起,发现是一块鳞片,人鱼鱼尾上的鱼鳞。
原来人鱼也会跟猫猫狗狗一样会掉毛?他们这应该叫什么,换鳞?
他觉得有一丝可爱,正巧安泰游进来给他带来了食物,他给他展示了手里幽蓝的鳞片示意:“你们换下的鳞片掉地上了。”
安泰接过自己看了看,放在鼻下嗅了嗅:“是我的。”
“可是我们除非受到攻击,从不会换鳞。”
总不能是我抓下来的吧,明轩想。
然后就看见安泰鱼尾上又掉下来一片鳞片,就在他面前掉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明轩接住那片落下的鱼鳞,摸上去硬邦邦的,还有一丝余温。
“难道是安泰你上了年纪?”他本以为是自然现象,没曾想事态还有些严重。
可又仔细一想这两人鱼兄弟本就是老妖精年纪了,再老能老到哪里去?
“我并没有感觉到生命力在流逝,相反……”
“它在变强。”
他鱼尾一甩一下就消失在明轩面前,周围被波及到的水流冲得明轩站不稳往后倒,又被游回来的人鱼一把抱住。
“抱歉。”他道歉道。
明轩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特里呢?”他有些担心特里,不知道这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应该快回来了,出去抓马哈了,鱼群就在附近。”明轩知道他嘴里的马哈就是三文鱼,这种鱼游得快,没有什么攻击性。
果然他们没等一会儿特里就回来了,手里抓着两条还在挣扎得三文鱼。
明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果然发现几处鱼鳞脱落的痕迹。
“怎么办啊,这不会是皮肤病吧。”他一张小脸垮下来,满脸忧愁,比发现自己得病了还难过。
倒也不是不心疼自己,只是自己生病的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别人生病时不知道哪里疼,病的严不严重,就怕人鱼们有问题不告诉他。
“别担心,这只是进化的一步骤,之后我们会进化成你这般状态。”特里作为哥哥明显感觉比安泰靠谱很多。
“那你们就可以上岸了?”明轩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特里点点头。
“那其他人鱼也会进化吗?”
“他们会的,我刚回来时就被问过这个问题了,他们的鱼鳞也在一片片脱落。”
明轩抚摸着特里的鱼尾,指尖细细描绘着上面的鱼纹,触碰那几处鱼鳞掉落的地方,碰到温温软软的粉肉:“掉光了会不会变秃啊,秃了会不会就不好看了。”
“但不管你们变成什么样,我都爱着你们。”他俯下身在那处软肉上虔诚的落下一个吻。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准确地说,对人鱼,说出爱这个字眼。
就算前世那么多‘萍水相逢’的情人,也没能让他说出过一个喜欢。
蔷薇花在海水里浸泡无法继续生存,但是陆地上会有很多。
波塞冬的预言,其实是让进化人鱼带领人鱼族来到陆地生活。
明轩很清楚这点,并且这几天,系统回来了。
这代表他即将要离开了。
“我很好奇。”他对系统说。
“10686号会在权限范围内回答您的一切问题。”系统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语调在耳边响起。
“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干,人鱼为什么会进化?”
“您的到来,精神力的发散,进化人鱼的孕养,都是因素之一。”
“那我会死吗?”
“精神力为零时会死亡。”
“我舍不得这个世界,在我母亲去世后我再也没有体会过亲人的关怀。”
“他们真的就像我的家人一样。”半响他补充道。
10686没有回答他,他倒是像在自言自语。
“对了,关于进化人鱼的孕养,是指我生的那两条小人鱼?”对于人鱼只管生不管养的习惯,明轩还是有些不赞同。
“是的,预计还有三个小时会孵化完成。”
真当是孵蛋了,明轩好笑的想。
“这里有没表,我怎么知道三个小时到了没。”海底没有昼夜,海流就是时间。
耳边响起‘叮’的一声:“如果宿主是不想错过进化人鱼的孵化,10686会提供闹钟服务。”
这突兀‘叮’的一声出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着实吓人,明轩谢绝了系统的好意,自己慢腾腾游到了浅海区,打算直接在浅海区待三个小时。
*
浮出水面,现在是夜晚。
能看见天上星星点点,月亮很圆,很大,很亮,是照亮黑暗的光。
有人曾经说:再深沉的黑暗,也会因为一点微光而消失。
他重新回到海里,游向那片珊瑚礁区。
这里已经不剩什么卵了,人鱼孵化期早就已经结束了,小人鱼们都已经孵化出来,只剩下两个。
他的孩子们。
他还没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但事实上也不需要准备,因为人鱼一出生就很聪明,传承记忆让他们没有童年,跳过了那段懵懂无知。
他们聪明的过分,还拥有尖锐的利爪,可以轻易划破坚固的鳞片。
他们是海洋的霸主。
可那也还是他的孩子们。
“系统,你说我以后还能看见这片星空吗?”他坐在礁石上,听着耳边浪花拍打礁石的声响,退潮的声音,鸟叫声,风声……
夜晚微凉的海风吹打在他身上,但其实他感觉不到冷,只是发丝被吹了凌乱。
“会的,宿主。”这机械音他经常听,以前无聊的时候总是找手机上的Siri聊天,可是那个语音助理只会一些简单的回答。
明轩想到那片被雾霾遮住的天空,街道上都是匆匆忙忙的行人,每个人都低头看着手上的手机,轰鸣声,吵闹声,鸣笛声。
那是人间喧嚣,但那不是人间喧嚣。
不知何时系统声从耳边响起。
“宿主,三小时已到。”
他一跃入海,大量小气泡快速往海面漂去,被海水包围其中,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游向那两个并排的卵,里面的孩子清晰可见,已是人类的青少年时期,正好奇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熟悉的气息靠近,孩子看着向他们游来的人,他们知道那是他们的母体,想伸手去触碰,却被还没划破的薄膜所阻拦。
明轩知道这膜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还是想去帮他们把薄膜划破。
被赶来的特里和安泰阻止了。
两条人鱼捕猎回来没有看见明轩很焦急,明轩没有鱼尾,遇到危险游不快,生怕他一个人在外面出事,急忙出来寻人。
看见人没事才放下松来:“下次不准一个人擅自离开。”
明轩乖巧点点头,转头担忧地望向小人鱼的卵。
“这是他们出生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过程,是他们必须做的。”安泰解释道。
这是人鱼来到世上的一道仪式。
明轩看着两个孩子轻易划破卵膜,扑进他怀里:“好孩子,欢迎你们来到这个世界。”
两个孩子都是进化人鱼,双腿在海水中轻微摆动保持平衡。
一家五口团聚了。
“是不是等你们能变双腿了,我们就能去陆地生活了?”明轩被四个人鱼围着,开心道。
他已经迫不及待给人鱼科普新的知识了。
“其实我们已经可以变成双腿了。”安泰拉起明轩的手,鱼尾一摆带着人往海岸游去。
安泰游得速度极快,耳边是水流迅速流过的声音,宛如几个月前明轩刚来到这个世界,被特里抱着来到Atlantis。
靠近海岸,安泰松开明轩的手,特里紧随其后,带着两条小人鱼。
这里明轩已经可以站在海底,只需走几步就能浮出海面。
他们一步一步往岸上去,特里和安泰的鱼尾发出微光,微弱到在深夜也能被月光所掩盖。
他们的鱼尾变成健硕的双腿,看上去强而有力,笔直挺拔。
两条小人鱼只有人鱼的传承记忆,但是没有上过岸,孩子天生的好奇心驱使他们奔向陆地。
他们还不习惯用脚走路,走得踉踉跄跄,幸亏有海水支撑着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倒下。
等终于站在沙地上,感受着脚趾伸进沙里的触感,沙沙麻麻。安泰最先转过身去,一脸兴奋:“明轩,你看……”
可是海上没有明轩的身影。
他快速重回海里,四处寻找着明轩的身影。
靠近海岸的地方没有任何生物,连颗海藻也没有,只有飘散的细沙。
怎么也找不到明轩的身影。
怎么也找不到。
特里也游回了海里,他鼻尖微动,想靠气息来寻找,发现明轩的气息分散在四处,好像哪里都有明轩的味道。
人鱼死之后,会变成泡沫。
泡沫会被海水吹散,散落到各个地方。
蔷薇花的花语是,为爱情,和爱的思念。
作者有话说:
回来啦,这几天出考试成绩,很焦虑,因为如果一门没过就有4w打水飘要重修。而且还发现自己长了几根白头发,哭死了,我才二十出头就读书读出白头发了QAQ
每天码字时都坐下没过几分钟又站起来了,怎么也想不出来,创作真的不易,小黄灯亮起来,人鱼再也看不见明轩的身影来,但请让我看见你们的身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