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皇宫。

  书房里一张花梨白玉案,上头搁一炉碧翠清透的莲花状香炉,炉里燃了一根降真香线香。

  红光一点点的燃起线香,细白缥缈的烟气直直往上,在空中散开时,犹如一只仙气缥缈的长颈仙鹤。

  倏忽振翅,仙踪缥缈。

  屋子西北方向搁了两方蒲团,上头分别坐着秋白道长和老皇帝。

  两人皆是盘腿而坐,闭目,两手成莲心朝上。

  香火幽幽,时间在烟气中一点点的过去。

  老皇帝盘得腿有些麻,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屁股,挪了挪腿,准备让自己更舒坦有些。

  “凝神,静心!”

  突然,屋里突然响起秋白道长的声音。

  老皇帝就像是被老猫抓住的小耗子一般心虚,连忙侧头一看。

  只见秋白道长连眼睛都没睁开,翠玉的拂尘靠在他的胳膊肘中,香火烟雾中,一席宽大道袍的他仙风道骨,浑然天上人一般。

  “唉……”

  老皇帝幽幽叹了口气,他也想凝神静心啊,腿麻他有什么办法!

  “陛下……”秋白道长无奈的睁开了眼睛。

  随着他的宽袖拂过,还未燃净的香陡然一灭。

  降真香的香气是清淡的,这样一灭,不过是片刻时间,屋内那缥缈的香火烟气便淡开了。

  老皇帝愁眉苦脸,“师兄,我就是腿麻了,活动活动罢了,你灭这个香做什么?”

  “等我抻抻腿,很快就又可以重新打坐了。”

  秋白道长恨铁不成钢,“会腿麻就是不对,那是心不诚!要当真凝神静气了,这腿根本就不会麻!”

  “你瞧我,我打坐个十天半个月腿都没事,我的年纪可比你的大多了。”

  老皇帝幽怨又酸涩:“师兄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能和师兄比!”

  “你是天上星,那我就是地上的流萤,微末之光,怎么能和你相争!”

  秋白道长叹了口气,当真是没有慧根,这一柱香都还没有燃完呢,这人就不行了。

  老皇帝自我妥协:“我还是多磕点药就好了。”

  “师兄,上次的药丸还有吗?这次的药丸口感好,吃了人也舒坦,你给的那瓶我吃完了,近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行走间依稀有飘飘欲仙之感!

  不错不错!

  秋白道长:……

  当然轻松了,他在那药丸里添了一些清减油脂,通便润肠的药方,这老皇帝身体的肥油刮去不少,当然整个人轻松不少。

  老话也常说嘛,千金难买老来瘦!

  秋白道长捻了捻胡子,多看了两眼因为瘦削而显得清癯的老皇帝,一脸欣慰道。

  “成,回头我再炼一炉,这两日便让小童送来。”

  ……

  夏日闷热,即使有着冰盆,屋里也还是有着闷人的热气,窗棂和大门大开着的,外头却无一丝风吹来。

  黄色的纱幔垂在屋里,静悄悄的无一丝飘动。

  陶公公拧了帕子过来,又拿了一身干净的里衣。

  老皇帝接过,随意的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拿过衣裳去了里间。

  陶公公看向圆座上的秋白道长,轻声询问。

  “道长是否需要清洁一番,宫里有您的衣裳。”

  秋白道长扬了扬拂尘,笑着拒绝道。

  “不必,劳烦公公费心了,我倒是不热。”

  陶公公点了点头,往旁边退了退,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

  里头的老皇帝已经换好衣裳,听到这话,朗声笑了一番。

  “哈哈,师兄可是得道之人,同咱们这凡夫俗子怎么会一样。”

  笑着笑着,他又叹了口气。

  他也好想做这得道高人啊,天热不惧酷暑,天冷不怕严寒,心神一动,便在千里之外,美哉美哉!

  秋白道长扬了扬拂尘,宽慰道。

  “有得必有失,人生哪里有十全十美的,陛下坐拥四海,已是极有福德之人,切莫贪心……”

  他想了想,继续道,“今日,咱们就来讲一讲《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吧。”

  老皇帝:……

  他连忙拒绝,指着书房案桌上那一沓的奏折,开口道。

  “不了不了,师兄,我这案桌上还一堆的公文要看呢,天下苍生为重,庶民为重,公事要紧,呵呵,公事要紧。”

  秋白道长可惜,“真不听吗?”

  “这可是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上开八门,飞天法论的经文……”

  老皇帝抬手,制止了秋白道长的长篇大论,笑着推辞。

  “下次下次,师兄,今儿我打坐了,就算是做过功课了,过两日咱们再来讲这个经文,你得让我缓缓啊。”

  “哈哈,便依了你罢。”秋白道长捻了捻胡子,乐呵呵的笑了两声。

  两人又闲说了几句,陶公公为二人上了壶清茶,老皇帝斟了一盏清茶到秋白道长面前。

  “师兄请。”

  秋白道长吹拂了下杯盏中的茶汤,叹了一声。

  “我真是没想到,陛下居然让宋大人任东湖州城的知州大人了。”

  他还以为陛下是要冷淡小宋大人到天荒地老呢!

  毕竟,他们虽然不说,彼此也都心知肚明,这小宋大人不简单,一身道法同自己相比,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么,当初林翰林说的那本奇异的书,应该便是被宋大人收起来了。

  说不得也已经被毁了。

  ……

  听到这话,老皇帝沉默了片刻,过了好半晌,他叹了一口气,幽幽的开口。

  “师兄,有一件事,我一直搁着没有和你说过。”

  秋白道长侧头看去,“哦?何事?”

  老皇帝顿了顿,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

  “前段时间,虚言道长曾经进宫找过我。”

  秋白道长:“他找你作甚?”

  他和虚言道长有些不对付,主要是虚言道长看他老是围着老皇帝绕,暗地里说他这是谄媚,媚上,还说自己给老皇帝炼丹,劳民伤财。

  不思着拯救苍生和提升修为,尽做些妖道才做的事,是入了歧途!

  ……

  秋白道长刚刚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简直要跳脚口吐芬芳!

  他知道个屁!要是没有自己在旁边看着,万一真的来了个妖道祸国,到时该怎么办!

  魏太师都说了,万事堵不如疏。

  与其让不知根底的人乱来,还不如他亲自下场!

  别的不说,他炼的那些药丸子,清心寡欲,身体康健,他再偶尔给老皇帝说说经文,这一两年来,老皇帝可是头脑清醒多了,犯浑都少了不少。

  老皇帝自然不知道这两位道人之间的芥蒂,在他心里,这两人都是得道的高人,这高人嘛,自然已经是心怀天下,无欲无我,又哪里会有纷争。

  老皇帝的目光看向窗棂外,落在御花园中开得正艳的花草上,幽幽道。

  “虚言道长同他的师弟慕云道长数年前曾经占卜过一卦……”

  那一卦的卦象十分不好,是天下苍生大乱,九死一生的卦象,唯一的生机十分的渺茫,就像是一片黑夜中微薄闪烁的星光。

  暗色遮天蔽日的盖来,只有一颗星似风中烛火……

  秋白道长点头:“这事我知道。”

  界碑危矣,再加上人间会大乱,到时,人世间怨气丛生,怨气会侵蚀界碑,一旦界碑破了,这天下会如何,谁都说不清。

  他便是因为这卦象,这才下了山,想着来皇帝身边看着。

  老皇帝,“但是,慕云道长他们又占卜了一卦,卦象变了,原先的死局已破。”

  星光虽弱,却也是火光,它以自己微弱的光不断的点燃周围,最后起了燎原之势……

  老皇帝看向秋白道长,向来沉静威严的眼里,难得的有了些迷茫。

  “师兄,你知道吗,转折便是林翰林的那本书上,因果,最终是落在我的身上。”

  秋白道长震惊。

  老皇帝:“倘若没有宋大人藏下了那本书,我,我便是下一个林立祥……”

  他虽然吩咐了甲一去拿书,但是说真的,他那时并没有想像林立祥那样,他自觉自己还是个宽宥的皇帝,对子女也算尽心。

  却没想到,自己也可能变成那样不人不鬼的人……

  不过仔细的想想,事情也是有迹可循,一切也合情合理,毕竟,这万万人之上的荣华富贵,谁能够轻易的割舍?

  尤其长生不老就在他唾手可及的地方。

  老皇帝喟叹:“长生不老啊……”

  这是每个皇帝都渴望的,他现在是还没死,身体也还能动弹,等到他垂垂老矣,面对年轻肉体,充满活力的皇子,他到时能不心动吗?

  老皇帝剖析自己,最后只得又恨又惆怅的承认。

  “师兄,我是有了贪念。”

  从他吩咐甲一去小源村的那一刻起,他便是起了贪念!

  秋白道长:“陛下……”

  “师兄让我说完,下次我便不说了。”老皇帝抬手,随即又叹息了一声,整个人都好似苍老了些。

  毕竟,承认自己的卑劣是困难的,是需要勇气的。

  “我让宋大人去善昌县城,也是因为我迁怒了。”

  那时,他也没有证据说这事和宋大人有干系,这宋大人又是六元及第有大才之人。

  最后,思前想后,他只得将宋延年打发得远远地,眼不见为净罢了。

  老皇帝:“虽然我想要这天下,但是,我要的是繁荣昌盛的天下,而不是群魔乱舞,生灵涂炭。”

  他叹息了一声,就这样吧,宋延年这事便是翻篇了。

  “提拔他,是他自己有才华也有手段。”

  秋白道长安慰道,“陛下,好在上苍仁慈,大错并未铸下,你能想通了便好……”顿了顿,他继续道。

  “一会儿我还是替陛下讲讲经吧,这经文听多了,人也就通了。”

  “陶公公,每日安排一个时辰出来,要是陛下实在抽不出时间,咱们便将晌午那趟休憩时间挪出来……”

  秋白微微嫌弃那时间短了一些。

  罢罢罢,有总比没有好,省得什么时候又开始动歪心思。

  他看向老皇帝,真诚道。

  “陛下别担心少了午憩便精力不够,我会为陛下多炼制几瓶强身健体的丹药!”

  老皇帝瞪眼:……

  “早知道我就不和你说这事了!”

  “打量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吗!你这是怕我犯错,提前给我讲经!”

  “师兄,我和你说,我毕竟是一国之主,你还是不要太过放肆……我吃那些药丸子,清心寡欲也就够了!”

  因为怕自己有杂思,最近他嗑药丸子磕得更猛了一些。

  现如今还要每日再听经?

  老皇帝表示,绝无可能!

  秋白道长扬了扬拂尘,乐呵呵道:“些许小事,你我心里知道就行,不要说破嘛,多影响咱们师兄弟的情谊啊。”

  老皇帝:“哼!”

  秋白道长不以为意,“对了,这宋大人在东湖怎么样了?”

  远远地,老皇帝没好气的声音还传得有些远了。

  “好着呢,前些日子不是派了些人去民间收孩子吗?其他地方都有孩子收来,就他那儿的百姓,一个孩子都没有送来!”

  “陛下莫要生气,这说明宋大人治下有方,东湖的百姓富足……”

  “我知道,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那小李子空荡荡着手回来,一脸忐忑的模样,你瞧我生气了吗?”

  秋白道长扬了扬拂尘,笑道,“陛下仁慈……”

  ……

  东湖州城。

  过两日便是七夕佳节,坊市里一片的热闹。

  三三两两的妇人挎着篮子,除了买一些针头线脑,还买了香瓜,花生,瓜子等物。

  黄媒人家中也有个小闺女,她便也来到了市集,准备买一些的瓜果。

  这次的七夕佳节热闹,听说到时署衙会安排武侯在万里街的那棵百年老树下巡街。

  到时,城里有闺女的人家,三三两两的便会结伴在老树附近设下案桌,案桌上除了供瓜果讨喜蛛应巧的吉祥意头,姑娘间彼此也会来个小竞赛。

  黄媒人弯腰挑果子,旁边妇人小声的说着悄话。

  “也不知道咱们的知州大人去不去,上次听我大姨家小子的表哥说了,知州大人不但人年轻,长得好俊俏,最关键啊,这人还没有成婚……”

  说话的是一个黄衣妇人,另一个瘦削一些的青衣妇人连忙拉扯了下她的袖摆,嘘道。

  “你想什么呢,便是还未成婚,那也不干咱们的事,那可是知州大人呢,咱们平头百姓还是踏踏实实一点。”

  “对了,你可别在你家姑娘面前浑说,小心养大了姑娘的心!这姑娘家心大了,以后多是日子艰难!”

  黄衣妇人撇嘴,“想想也不成?再说了,这姻缘是月老牵的线,谁都说不准嘞!”

  “你瞧那纪夫人,她家以前傲着吧,那是仗着家里有些家底,闺女出落得又好,稍微不如意的人上门说亲,那是拿唾沫招呼人呢。”

  黄衣妇人嗤笑,“现在呢?她家闺女瞧上了个癞蛤蟆,死活的要嫁人家,大家都看笑话呢!千挑万选的挑了这么个玩意儿!”

  青衣妇人:“唉,不好这么说,两家毕竟本就有亲事在身。”

  黄衣妇人不服气了,“怎么就是亲事了,只是酒桌上老爷子的戏言罢了,要我说,还是她家姑娘发痴了,脑袋瓜不灵醒了。”

  “瞧着吧,这成亲向来是门当户对才和美,一时有情算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个不费铜板,以后啊,有纪家姑娘后悔的地方。”

  青衣妇人打圆场:“好啦,也许人家梁公子成亲后就改了呢?老话不是说成家立业么,这立业在成家后头,以后有了婆娘有了孩子,那男人便不一样了。”

  黄衣妇人不信:“呸!他要能改,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青衣妇人:“好啦好啦,不说了,别人家的事,咱们说多了倒显得咱们管得宽,走走,陪我去前头买下绿豆。”

  “我回去要发一发豆苗,七夕那日来个种生得子的好意头。”

  “是哦,你家有新媳妇呢,这求孙子是大事,走走,我陪你去。”

  ……

  两人挎着篮子,风风火火的又走了。

  黄媒人抬头多看了一眼这两人的背影,待她收回目光时,恰好看到前方的纪夫人。

  也不知道纪夫人在旁边听了多久了,这一段时间没见,她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的愁苦,和之前锱铢必较的模样变了许多。

  要按之前她的脾性,在听到别人谈论女儿时,定然是第一时间便冲上去了。

  哪里像现在这样,只是低着头挑东西,面容怔忪了一些罢了。

  ……

  黄媒人对上纪夫人的目光,两人都顿了顿,彼此都有些尴尬。

  黄翠翠毕竟是与人打交道讨生活的,当下便调整了心情,不过是片刻时间,笑容挂在了脸上,热情的开口。

  “好巧啊,纪夫人也买东西啊。”

  纪夫人有些尴尬,“是啊是啊,黄媒人也买这些啊。”

  黄翠翠:“哎,我家里也有个小闺女,这不,七夕乞巧就得给姑娘整一整,讨个好意头。”

  “再说了,今年咱们东湖州城热闹,署衙的官爷在万里街那边挂了灯笼,到时好玩得很呢。”

  “小姑娘平日里都拘着她,那日可得带她出来热闹热闹!”

  纪夫人应了几句,不过说句实在话,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时都应了一些什么。

  在临分别的时候,纪夫人唤住黄翠翠,“黄媒人……”

  黄翠翠诧异:“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纪夫人踌躇了片刻,扯了个笑容,低声道。

  “那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了,对不住了啊。”

  黄翠翠愣了愣,随即知道她说的是和自己在市集里扯头发,互相吐口水打架的事,当下便摆了摆了手,爽快道。

  “嗐,都是老黄历的事了,我就没往心上放。”

  “那就好。”纪夫人松了口气。

  黄翠翠继续:“再说了,我也有不好的地方,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纪夫人知道,黄翠翠这说的是梁家那小子了,当下心里又是一阵的发闷。

  她家傻姑娘哟,怎么就瞧上了那样的小子。

  惫懒,吊儿郎当,衔着根草根便能够在市集里晃荡大半天,什么活儿也不做!

  哎哟!想想那样的人要做女婿,她这心里便发堵得厉害。

  纪夫人:“黄媒人,你见多识广,你帮我看看,这梁家小子他是不是个,是不是个大器晚成的面相啊?”

  黄媒人:……

  她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个大器晚成的?

  她又不懂!

  纪夫人见状便知道自己是想多了,摆了摆手,开口道。

  “哎,是我心急了,不说了不说了……”

  又闲聊了两句,两人便分开了。

  ……

  纪家。

  纪夫人将新买的瓜果搁好,这才转身到西厢房外,这儿,是她闺女纪倩怡的房间。

  “倩娘,出来喽,娘给你买了香瓜。”

  “哎,来了。”

  纪倩怡朝外头应了一声,这才搁下手中的木梳。

  她转身出了屋子,梳妆台上,一盏宽口大肚花瓶中,纯白的栀子花开得正艳。

  夏风吹来,香气馥郁,屋内一片迷人的花香。

  ……

  东湖州城署衙。

  宋延年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坛子,有些诧异,“娘,这么快便喝完酒了啊,我记得这是半个月才买的一坛吧。”

  “是不是爹最近喝酒喝得厉害?喝酒伤身,您得劝着他点!”

  江氏跟着探头看了看,同样诧异不已。

  “哟,是空了。”

  她想了想,回道,“倒不全是你爹喝的,这不是张武侯嘛,他这段日子心里不痛快,我听大牛说了,他整日虚声叹气,愁眉苦脸的,连当值都没什么心思了。”

  “这不,你爹便将酒打了一些给他,说是让他借酒浇愁。”

  宋延年:……

  他迟疑了片刻,“这借酒浇愁不是愁更愁吗?”

  江氏低头继续忙活,不在意道。

  “这我哪知道,我又没有愁过……反正你爹说了,这叫一醉解千愁!”

  宋延年:……行叭。

  不过,他也被他娘勾起了好奇心。

  “这张武侯在愁什么?”

  他依稀记得,这张谷安有段时间春风得意,听说是和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子青梅竹马,女娃娃家好不容易有些松动,可能再来个媒人,事情便能成了。

  江氏:“嗐,听说就是这事发愁的。”

  “事情黄了!”

  宋延年连忙追问:“怎么就黄了?”

  “不是就差找媒人上门说亲了吗?”

  江氏想了想:“听说是女娃娃的爷爷酒桌上乱说话,很早以前就将自家孙女许了出去,哦,这事上次你爹有说过,就是和黄媒婆扯头发的那个妇人,就是她家闺女。”

  宋延年意外,“张武侯中意的便是她家姑娘啊。”

  江氏点头,“是,听说两家是一条街上的邻居,小时候在一起玩过一段时间。”

  “别看张武侯人高马大的,嘴巴倒是笨得很,以前时不时的给这纪家妹妹带点桃酥糕点……喜欢人家也不说,单单买东西有什么用。”

  “现在啊,横冲一个梁家小子出来,喏,哪哪都不如人的纪家小子有手段,也不知道哪里好,就是将小姑娘迷得团团转,家里人不同意,她闹着不吃饭都想嫁。”

  江氏幽幽叹了口气,对张谷安的情况有些同情。

  宋延年:“那成,趁着这时候日头还早,我去陈兄那儿打点酒,回头我分一些给张武侯,也算聊表心意了。”

  “对了娘,这老是喝酒也不好,既然纪姑娘和梁家已经开始议亲了,那张武侯也要学着放下,喏,你那儿有认识的好姑娘,紧着张武侯介绍啊。”

  江氏:……

  她为什么要紧着张武侯介绍?

  有好姑娘她肯定得紧着自己啊!

  随即,江氏想起了自家儿子的情况,这找儿媳妇的心瞬间又歇了。

  “成成,娘留心着呢,你快去打酒吧,明儿过节,家里煮菜还得用酒呢。”

  “行,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宋延年拎起空的酒坛子,转身出了署衙,朝城南八昭街的陈宅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