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年眨了下眼睛,“嗯?”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众人不接话,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沐浴在阳光下的手。

  只见它肌肤纹理细腻,骨节分明。

  修长的手指似寒玉一般毫无杂质,像技艺出众的匠人精心雕砌的上等摆件,不,应该更胜一筹。

  摆件只是精致,而这只手鲜活又不失洒脱。

  然而,它下方的阴影却是那般不安分,甚至透出一股阴邪之气。

  众人只觉得寒气冲顶。

  王昌平和银扇看向宋延年的眼神都不对了。

  两人惊疑不定:这这,这还是他们的宋大人吗?难道……是山鬼!

  ……

  “瞎胡闹!你瞧瞧把我们吓成什么样了!”

  宋四丰用力的拍了下宋延年,随着他的一声斥责,凝滞的空气一下就流通了起来,王昌平和银扇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宋延年:“哈哈,逗你们的呢!”

  随着他的话落,桌上的影子陡然安静了下来,它就像是一团浓墨一般的搅动,片刻后重新变成了手的形状。

  这手好看,影子自然是不差的。

  只见安静下来的影子有了自己的想法,它一路悄咪咪的攀上茶桌上的茶水,似主人家待客一般,轻轻的将茶盏往每个人面前推了推,末了还比了个请的姿态。

  宋延年托腮,笑眯眯道:“喝茶压压惊。”

  空气中又有了一瞬间的凝滞,随即王昌平跳起来了,他扑过去暴打宋延年。

  “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宋延年:“哈哈哈!”

  ……

  “好了好了,有人来了,不玩了不玩了!”

  他反手一个用力,气劲一收一放,王昌平便被他压制着坐回座椅上。

  徒劳的喘气瞪眼。

  “菜来喽!”

  小二双手端着茶托,脸上带着笑意,茶托上有方才点的小食。

  宋延年:“吃饭吃饭,我都饿死了!”

  ……

  “客官慢用。”小二将一盘盘的小食搁在桌上,茶托一收,躬身对众人笑道。

  “这盘卤煮花生是小店送给客官的,客官尝尝,不收钱!”

  宋延年抬头笑道,“店家客气了,多谢店家。”

  ……

  待小二走后,宋延年看向王昌平,王昌平还在气怒,看到他看过来,头一歪,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宋延年又想笑了。

  他将卤煮花生的碟子和王昌平面前的卤煮鸡换了换位置,笑道。

  “不气不气,生气的时候磕点花生,心情能够好一点。”

  他说完便拿过桌上的小刀,刀起刀落,寒光一闪,那卤煮鸡便被切成均匀的小块。

  宋延年将卤煮鸡的大鸡腿递给认真听书的宋四丰,开口道。

  “爹给,这块好吃。”

  这隔年的老鸡肉紧实又不柴,尤其是这两只鸡腿,它们平日在山里溜溜达达的跑,此时咬起来有嚼劲又不失鲜嫩。

  卤煮鸡老酱上色,看过去色泽鲜亮,又带着一股咸香的味道。

  色香味俱全,格外的开胃诱人。

  ……

  宋四丰吃了几口便不住的称赞。

  “不错不错,咱们回善昌的时候倒是可以带上几只给你娘她们尝尝……延年,别忘记买哦。”

  宋延年点头:“行!”

  他侧头看向王昌平,诧异道。

  “昌平兄怎么不吃?”

  王昌平这才发现,在自己瞪卤煮花生的空档,桌上的卤煮鸡已经一点点的减少,现在剩下的都是不好吃的部分。

  王昌平:……牲口!

  ……

  在众人笑闹时,茶楼高台上,山羊胡的说书先生也将故事说到了高潮。

  读书郎无意间发现,这日日砍柴供自己求学的老父亲被山鬼替换,真正的老父亲早已化做白骨……

  白骨在荒山野岭中风吹日晒,残破不堪……

  后来,读书郎找了道士杀了山鬼……恶鬼已除,但已经死掉的父亲却在怨恨的滋养下,魂灵一点点的变黑……

  说书人拍了下醒木,声音沉沉。

  “道长无奈的叹气,原来,这老樵夫也要化为山鬼了……读书郎两目含泪,最后,他恳请道长出手,说是心甘情愿的替了那可怜的老父……”

  说书人沉沉叹了口气,声音有着老迈的苍凉和悲意。

  “前亡后代,捉生代死……可惜,可惜,那后生本也是状元之才……”

  众人听罢,心情都有些沉重,各个唏嘘不已。

  宋延年又咬了一口肉,小声的嘀咕。

  “什么啊,明明是这道士太没用了。”

  王昌平侧头:……

  他这沉重的心情一下就被搅碎了。

  宋延年朝他看去,拱手道。

  “昌平兄,先前是在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他面上带上几分沉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惆怅不已。

  “这届的志怪大家不行啊,和他们相比,你的书还是很好看的。”

  原来这书好不好,还是要看同行衬托的。

  王昌平:……

  没有感觉到被夸赞,谢谢!

  ……

  宋延年一行人吃饱喝足,又打包了几份小食,这才踩着清凉的晚风往客栈方向走去。

  一路走来,道路两边的店肆挂起了红红的大灯笼,路两边的泥土里插满色彩艳丽的彩旗。

  红的,黄的,粉的……彩旗上或绣着浴火的凤凰,或绣着啸天的金龙……

  清风吹来,彩旗飘飘,灯笼摆摆,看过去有几分热闹。

  宋延年好奇的打量了几眼。

  大家伙儿热闹的面容上还带着几分肃穆。

  这时,前方一处酒坊旁,一个青年踩着木梯子挂灯笼,他的手一个不稳,没有挂好的大灯笼摔了下来。

  风一吹,它跑得有点远。

  “哎呀!”爬梯上,青年的面容有些苦恼。

  宋延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灯笼,灯笼还挺牢固的,就是里头摆蜡烛的竹圈有些歪了。

  他探手进去整了整。

  ……

  “给!”

  “多谢多谢。”

  来人接过灯笼稍微看了看,见灯笼没有破损,这才松了口气。

  宋延年左右环顾了一眼,好奇道:“郡城今晚是要有什么热闹的事吗?”

  上头的人挂好灯笼,噔噔噔的几下就爬了下来,他将梯子一抬,换了个位置摆好,拎着一个灯笼就又往上爬。

  宋延年见这梯子靠得有些不稳,便伸手帮忙扶住了。

  宋四丰回头看到这一幕,他笑了笑,提高了声音喊道。

  “延年,我和昌平还有银扇先回客栈,你好好玩啊,一会儿自己回来。”

  宋延年挥手:“哎!”

  ……

  爬高的陈荣枫身子晃了晃,随即发现下方的梯子被人扶稳,他低头朗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多谢了兄弟。”

  宋延年对这小哥的第一眼颇有好感,他也跟着笑了笑。

  “没事,顺手之事罢了。”

  ……

  因为下方有宋延年扶着,陈荣枫的动作也麻利了很多,不过是一会儿,他便将竹筐里大大小小的灯笼都挂了上去。

  ……

  事情做完后,陈荣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落在宋延年身上,笑道。

  “这位公子,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

  宋延年摇头。

  陈荣枫爽朗的笑了下,“我就猜到。”

  “这几日是我们这儿雷部天尊的寿诞,今儿还有明儿夜里,我们这儿是要游神的。”

  宋延年:“游神?那今晚热闹了。”

  陈荣枫面上也是一阵喜气,“谁说不是呢。”

  “我和你说啊,往常我们这儿一般都是三年游神一次,上一次游神还是前年……嗐,今年怪事多,我们各姓的族老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通,这才决定今年也要游神!”

  “知州大人还不乐意,我们管他的呢!怎么,还能将我们都抓起来不成!”

  陈荣枫轻嗤。

  “这不,族老们态度强硬一些,咱们这大人还不是捏着鼻子派出武侯维持治安,让我们将游神的庆典办起来。”

  宋延年失笑,“官府也有官府的考量,水火无情,这夜里点这么多的灯笼,确实颇多隐患。”

  陈荣枫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

  “我们也知道这些,往年我们也都很小心,最近这世道是越来越奇怪了,我们也是不得不办这庆典。”

  宋延年:“哦?”

  陈荣枫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开口。

  “你别不信,前几个月时候啊,我们这里有个汉子死了婆娘,他啊,也是不厚道,这婆娘才刚没,还没有出百日呢,他就又托媒人牵线,准备再说一个娘子。”

  宋延年:“没出百日?那是不厚道。”

  不求守几年,这一年也要有吧!

  陈荣枫:“是吧是吧!还说什么家里稚儿难养,嗤!”

  宋延年抬眼看去,只见他说着别人家的事,神情却有几分的落寞。

  一般而言,父亲缘分看父母宫,母亲缘分看兄弟宫……再辅以太阳兼看父亲,太阴兼看母亲。

  这位大兄弟同父亲的亲缘情浅缘深,母亲却情深缘浅……代表着母亲的地方黯淡无光,显然母亲早逝。

  宋延年轻轻叹息了一声。

  物伤其类,秋鸣也悲也。

  ……

  陈荣枫谈起热孝说姻缘的汉子,眼里闪过厌恶和嫌弃。

  “许是不甘愿,那死去的婆娘就是化做鬼也咽不下这口气,她夜里穿墙而入,对着那没情没义的汉子破口大骂……”

  “骂了个痛快后,心中的恶气去了,这才心里痛快,最后唾了一口唾沫,转身就入了地府。”

  “说来也是巧了,那唾沫恰好滑溜到那汉子因为惊惧而张大的嘴。”

  宋延年:……

  这是什么运道,这可是鬼津啊。

  果然,下一刻就听陈荣枫幸灾乐祸道。

  “这口唾沫的威力可不一般,我听人说了,这口唾沫下去,这汉子就打哆嗦了,就像是吞了一口寒冰,人一下就青白了下去。”

  “听说被折磨了好几天,原先要说的娘子也泡汤了,该!”

  宋延年:“后来呢。”

  这鬼津如果没有化去,拖久了不去一条命也得去半条命。

  陈荣枫撇嘴,“他老娘托人找了我们这里的草婆子,后来拿人参芦半两熬成一碗汤,这汤一喝下去,那不上不下的一团唾沫这才吐出来。”

  宋延年:这,倒也是对症。

  人参芦汤本就有化痰的功效。

  宋延年感叹:“能捡回一条命也是命大,这汉子好了后,肯定不敢再去娶媳妇了吧。”

  “起码得再缓缓!”

  陈荣枫嗤笑:“哪呢!”

  “我听说他扎了好些个男纸人下去服侍逝去的婆娘,另一边媒人也没耽搁,前些日子都在请期了,说是这次一定要找个良辰吉日,将事情办得圆圆妥妥的。”

  宋延年:……当真是好一个圆圆妥妥啊!

  陈荣枫摊手,“所以喽,近来怪事多着呢,我们这才要请神巡境,供奉香火,明儿庙会那一片还会更热闹呢。”

  宋延年笑眯眯:“那我们这外乡人可得好好的凑凑这份热闹了。”

  陈荣枫哈哈笑道,“是是是。”

  “对了,明日庙会附近还会有流水宴席,都是大户人家出钱筹办的,要是不介意,你们可以去吃吃啊,这流水宴席还是很好吃的。”

  宋延年笑道,“这倒是不用了。”

  一般这种宴席,蹭饭的孤魂也很多,他想了想被鬼吸食了精气的食物,瞬间不感兴趣了。

  ……

  暮色起,一轮斜阳挂天畔。

  陈荣枫挽留宋延年,“我一会儿要去顶神像,你来看不,很灵的。”

  他说完转身去身后的篮子里翻出一把线香塞到宋延年手中。

  “一会儿你跟着人群一起,到时也有神坐轿椅,后面还会有人专门推着香火炉,你每一个炉子供奉三根清香就好,这叫接香,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宋延年有些懵,“啊?好像没有。”

  陈荣枫恨铁不成钢的摇头,“怎么能没有心愿呢,咱们做人都得有自己想要的。”

  “这样吧,你要是没有心愿的话,暂时就许一个国泰民安好了。”

  宋延年哈哈的笑了起来。

  陈荣枫挠头,他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两人才第一次见面,但他对这位公子意外的合眼缘。

  笑完,宋延年应道。

  “行!那我就听你的,许一个国泰民安的愿望,哈哈!”

  陈荣枫:“你别不信,我们这次游神巡境的队伍大着呢,虽然是雷部天尊的寿辰,但别的地方的神也有来……”

  “所以,今晚我们除了巡境,还要绕境,你知道什么是绕境吧。”

  宋延年点头,“去别的神的地盘。”

  陈荣枫拍了下宋延年的肩膀,兴奋道。

  “没错没错了,你说的真贴切。”

  他还待说什么,这时有人唤他。

  陈荣枫回头,“有人在叫我,我先忙去了,对了兄弟,咱们说了这么久,又这么投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宋延年笑道,“在下宋延年,宀木宋,松鹤延年的延年。”

  陈荣枫咧嘴一笑,“我叫陈荣枫,耳东陈,欣欣向荣的荣,枫树的枫。”

  他有些羞赧,“嗐,我这名字太普通了,不如你的好。”

  宋延年笑道,“不会啊,枫木,唔,枫叶叶厚弱枝,善摇,荣又有昌盛之意,你的名字特别的有生气呢。”

  “是吗!”陈荣枫眼睛一亮,他打量了面前这人一眼,虽然只是一身青色的常服,但仍然能看出那身温润如君子的气质。

  “哈哈,还是你们读书人说话好听。”

  他冲喊人催促的伙伴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不说了,大家伙儿都等着我呢,走了走了。”

  宋延年一手抓着香火背在后头,另一只手挥了挥,开口道。

  “去吧。”

  ……

  人走后,很快远处便有铜锣和鼓点的声音响起,宋延年将手中那把香举到面前。

  这香还不错,香脚细而直,上头的香,色泽较深,香粉包裹匀称,拿在手中还不怎么掉色掉粉。

  宋延年凑近,鼻尖轻嗅。

  好香独有的香气瞬间涌入鼻尖,带着一股冰凉的气息从鼻尖到喉头。

  心头顿时一阵清凉平静。

  好香旁人心静,这香当真不错。

  因为这把香,原先打算回客栈休息的宋延年打算接香请愿。

  ……

  另一边,峒阳县的车马驶出州城。

  佟骏南的马车和佟骏中的并驱而行。

  佟骏南满脸的不痛快,他瞥了一眼佟骏中的马车,视线落在车厢上,故意大声道。

  “大哥,我真是搞不懂,咱们这不是才刚到州城么!这么火急火燎的往峒阳赶做什么?来的路上咱们可没有这样赶路,哼。”

  佟骏中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视线往后瞥了瞥,并不开口。

  他也是心有不满的。

  这押送税银的差事任务重,风险大,县令老爷也知道他们这趟差事辛苦,因此他们这个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往年,他们交完税银还会在府城里放松几天。

  佟骏南又冷哼了一声。

  都是因为周大人!他们这才交了税银就要往峒阳赶。

  佟骏中:“算了,大人身子不适,咱们多体谅体谅。”

  佟骏南想骂娘,这不舒坦了找大夫又不要。

  到底是心里不舒坦还是身子不舒坦,还说不清楚呢。

  片刻后,佟骏南阴阳怪气的尖酸道。

  “我看啊,咱们大人是关心家里的儿子吧,咱们走的时候,周公子不是不舒坦嘛!”

  佟骏中肃容:“南子,慎言!”

  佟骏南冷哼了一声,就算是县丞他也不怕。

  他嫡嫡亲的妹妹可是县太爷最喜欢的三姨太。

  ……

  车厢里,山鬼幻成的周辞起将两人的话听在耳朵里,他这下是没空去计较了。

  他掀起车厢后头的帘子,往府城方向看去。

  虽然已经很远了,但府城那一片的天空还是有常人看不到的雷霆堆聚。

  山鬼的眼里闪过大大的畏惧。

  怎么好巧不巧的赶上了雷部众神巡境,还好它溜得够快。

  ……

  清风吹动彩旗,各色的灯笼发出幽幽的烛光,随着锣鼓声响,神明巡境的队伍犹如一条火龙蜿蜒而来。

  “来了来了,这是咱们村子的神,快快,后面是咱们的香炉……”

  “怎么回事!咱们大人的香火怎么才这么一点……他们前头的懂不懂规矩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慢吞吞的,麻利一点,心要诚,记得向神明祷告明年举业顺顺利利的啊。”

  宋延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几个阿婶,她们各个手中点着一把香火,烟雾缭绕中念念有词,见到自己村境的香火炉,蹿的一声就追过去,在上头插上三根清香。

  虔诚不已!

  宋延年低头看自己手中的那把香。

  唔,他也很虔诚!

  ……

  “后生,还没到你们村子的神明吗?这种隔村的也可以插一根香火的。”

  旁边的一个大婶见宋延年没有动作,以为他不懂,热情的出言提醒。

  她多看了宋延年两眼。

  嘻嘻,主要这后生生得俊俏。

  要是不俊俏,她还不爱搭话呢。

  宋延年侧头笑道,“多谢婶子,我知道了。”

  被宋延年这么一笑,旁边的婶子有些红脸,得亏天黑这才没有露怯。

  ……

  宋延年朝路中央看去。

  她们村的这个神是个雷部的神将,是个大神翁,大神翁的个子高,神像大只,是以除了里头顶神的,旁边还跟着一个村民替换。

  顶神的人手中拿着神偶的木手,走出摇摇摆摆的步子,突然这大神翁在走过宋延年面前时,神的木手拂过他的肩头。

  宋延年一愣。

  旁边的大婶小声欢呼道,“后生郎,这是好事,这代表仙人抚顶,今年顺顺遂遂呢。”

  宋延年笑道,“借婶子吉言,那我得多谢神明大人了。”

  他的视线落在大神翁的肚子处,那里有一个圆口可以让顶神的人有几分视线看外头的路。

  虽然只能看个模糊的眉眼,但宋延年知道,这顶神的是方才认识的大兄弟陈荣枫。

  宋延年失笑:他这算是走后门了吗?

  ……

  游神的队伍不断的行进,神巡过的地方有一丝雷火之光落下,晦暗的黑气便如墨雾一般的漾开,消弭。

  宋延年感叹。

  不愧是雷部的神尊,就是一丝神力巡境,诛邪也只能退避。

  难怪这一方地界有雷神主天之灾福,持物之权衡,掌物掌人,司生司杀的说法。

  ……

  “唔,宋道友怎么也在此处。”

  一道瓮瓮如洪钟的声音缥缈的响起。

  宋延年顺着声音看去,诧异道。

  “真君,你也在这啊。”

  来人是冥清真君,祂一手握一把尖利的三叉鬼头刀,另一只手中拿着无悲无喜的白面面具,圆瞪的眼睛朝宋延年看来,有几分吓人。

  冥清真君的鬼头刀碰了碰腰间,宋延年看去,那儿一个大肚的酒葫芦。

  冥清真君:“雷神寿诞,我前来祝贺罢了。”

  宋延年视线往后看。

  冥清真君:“哈哈,别看别看,娃娃神没来。”

  祂话才落地,袖口微微动了动,接着里头便爬出两只小小的娃娃神。

  宋延年谴责的看向冥清真君:骗子!

  冥清真君望天。

  ……

  两只娃娃神瞬间睁大眼睛,惊喜道,“小宋大人好!”

  宋延年笑眯眯的看了过去,“你们也好啊!”

  这谎话才说完就被拆穿,冥清真君讪讪不已。

  祂佯做愤怒,瞪眼道,“好哇,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偷偷躲到爹的袖子里了!”

  娃娃神:……

  宋延年轻嗤,打量他是傻的吗?

  他看了看手中的香火,打了个手诀,那一把的香陡然间燃得极快,不过片刻时间,他手中便只余香脚。

  常人看不见的香火化作两缕烟气朝娃娃神涌去。

  抱月:“好吃好吃!是蜜汁烤乳猪的香味。”

  抱阳细细声:“不是,是小桃子的味道,香香的。”

  宋延年手中一捻,余下的香脚便如化为了糜尘。

  他招了招手,娃娃神爬出冥清真君的袖口,两小只陡然化作一道细细的银光,再一错眼,已经在宋延年的肩头上了。

  抱阳抱月分别拽住宋延年的一缕长发,撒娇道。

  “大人,最近怎么都没来看我们。”

  “就是就是,抱月可想你了。”

  抱阳有些羞赧,却还是不甘落后,细声细气道。

  “抱阳也想你了。”

  宋延年目光朝冥清真君看去,幽幽道,“你们问祂。”

  冥清真君默默的将白脸面具往面上一盖,翻了个大白眼看天。

  祂就知道会这样!

  小宋大人来了,爹就不要了!

  没良心的娃娃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