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白无衣骤然被激怒，伸手拔出半截剑身，白独秀霎时抬手，银丝拂尘抵在身前，不让白无衣上前。
他面色沉静，冷冷地瞪着白无衣，淡声道：“白教主刚遭反噬，断了一臂，我觉得还是好自为之，安分一点，以免再失一臂。”
白无衣冷瞪了一眼白独秀，满脸不快地收回佩剑，道：“白独秀，你以为能护他到什么时候？就算我不动手杀他，他也活不了几日，伏魔度苦界，自诩仙门正道之派，却成日与邪魔歪道同流合污，真是天大笑话！”
听他这语气，谢还灵就知道，这是拐弯在指着鼻子骂他，对白无衣能恨自己那么多年，不由心感佩服！
白独秀冷哼一声，浅笑道：“这是你讲了这么多废话中，讲的最正确的一句话了。”
步知仪没明白，挠了挠头，问道：“白二公子，他这话，分明是在折辱你，哪里正确了？”
谢还灵心下明了，微侧眸看了看白独秀，似有几分意外，他会还口，笑道：“哪不正确了？你白二公子，难道不是仙门正道吗？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白无衣，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步知仪努了努嘴，问道：“可他骂你是邪魔歪道，你怎么还高兴，真是搞不懂你。”
谢还灵没在意，抱臂而立，轻哼道：“不过，白无衣，你好歹是灭度葬刀盟内的一教之主，公然出言侮辱宗家名士，你的教养和礼数何在？！”
白无衣怒色道：“你！”
谢还灵打断道：“怎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还是你耻于承认？”
白无衣霎时变色，眸中狠厉隐现，抬掌就要朝谢还灵击去，白独秀横眉一瞪，目光森寒，白无衣注意到他的目光，随之动作一滞，停止了下手。
白独秀直视着他，沉声道：“当初你被叔母逐出宗门后，便一直心怀芥蒂，自立新教后，技不如人便罢了，而今怎么连人品，也修得如此差劲，看来即便是叔母出手管教，也教化不了你这逆徒！”
闻言，白无衣神情更加大火，加上原本心里就还记恨着先前的事情，可一想到谢还灵和白独秀，最擅长打这种心理攻防战，自己越是激动，越会被他们的眼神和语气带动，一不小心，就会落入对方的陷阱圈套，变得万劫不复。
他强压下这股憋屈劲，深吸一口气，不再讽刺白独秀，转而言语反击谢还灵，道：“可笑，谢还灵，想当初你夹着尾巴苟延残喘，叫人踢来踢去，那滋味不好受吧？而如今，我们尊主提着你的脑袋，你就是一条仰人鼻息的哈巴狗，你以为自己还能兴风作浪？！”
谢还灵静静地看着白无衣，神情有些冰冷，想了须臾，忽地对白无衣轻笑一声，道：“对，你说得很对。”
他微仰了仰头，走上前两步伸颈晲着白无衣，眼神远比在底下对视时更加阴鸷，仿佛眼里藏着一把刀，光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不能自控地发寒打颤。
谢还灵定定地和他对视，仔细端详着白无衣，低声道：“十年前，灭度葬刀盟，各大仙门声讨的人是我，那风景野扬言要把我挫骨扬灰那日，对我说了什么来着？还记得吗？”
白无衣喉间骤然发紧，不是不敢回答，而是此时此刻，到嘴边的话，不知不觉说不出来，身形也跟着僵直起来。
过了片刻，白无衣强制镇定心神，道：“如今你就是待宰的牲畜，还能怎么样，杀了我？你若是早十年前这么说，我兴许还会忌惮，可如今你就是一个阶下囚，垂死挣扎罢了。”
谢还灵负手而立，轻轻地来回踱步，像是一只无所畏惧的野兽，和颜悦色地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我多活一刻，这些事情，就还没走到尽头，最终结果如何，天也下不了定论。”
白无衣凝视着他，坚定地道：“谢还灵，你真以为自己还能活？就算尊主会放了他们，但你，休想活过今夜！”
谢还灵离他几步远，带笑地道：“既然你信誓旦旦地说我活不过今夜，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如何？”
白无衣震怒道：“你闭嘴！又想抛迷魂阵！”
谢还灵愉悦地笑了笑，哼声道：“这怎么能叫迷魂阵，适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我必死无疑，想必是胜券在握，那还怕什么，莫非是你不敢？！”
白无衣厉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倒是你，命都在我的手里，还有什么能赌的。”
谢还灵双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胸口，沉声道：“好说，你也不想我多活一刻，对不对。咱们就赌这颗心，你去问问你那主子，若他真要我死，我现在就挖了这颗魔心。若他不要我死，就把你的心挖了给我，怎么样？”
白无衣怔怔地后退了一步，盯着他，恶声道：“谢还灵，你就是个疯子！”
谢还灵放柔声音，不紧不慢，缓缓地道：“白无衣，你不选择，是对你那主子没信心，还是觉得我真死不了。机会只有一次，方才你那主子给了二公子选择的机会，他都把握住了。如今我也给了你选择的机会，多犹豫一刻，就是在错失良机，你仔细想想，你错失了多少次杀我的良机？”
白无衣怒道：“不知死活的疯狗，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便随了你的愿！等下了地狱，我看你还能狂妄到什么时候！”
说罢，白无衣抽出腰间佩剑，猛地就要朝谢还灵刺去！
正在此时，大殿外一道杀气腾腾的剑光流转，侧面击中白无衣的剑锋，猛地将他向后击飞。白无衣猝不及防，重重撞倒在殿内的木桌上，木桌被撞得四分五裂，白无衣手中灵剑被挑飞。紫气剑光游走一圈，守在殿内的数十余名弟子，纷纷倒地不起。
一道青衣身影走进殿门，抬手稳稳接回紫青剑。
烈火坛，大殿内外皆是厮杀，底下刀剑交戈的声音更是清晰入耳。步少棠头上犹如顶着一团阴郁浓云，脸上神色阴冷，双眸眼里的光，逐渐暗沉下去，其间藏着更加狠厉的光芒。右手紫青宝剑上的剑光，紫气氤氲，殿内众人顿觉一股冷风寒其扑面而来。
谢还灵抱臂而立，微俯下身，对着躺倒在地的白无衣冷笑一声，道：“你看你，又错失了一次机会。”
步知仪看清来人面容，扬声叫道：“爹，你终于来了！”
步少棠晲着寒光，先是扫了一眼谢还灵才调转目光，看着步知仪，只见他的佩剑和琴都不在身上，质问道：“臭小子！你娘给你的剑和琴呢，又丢哪里去了！”
步知仪缩了缩头，道：“我没丢，是、是被风火门的人收走了。”
不多时，白无衣勉力撑得起身，拔剑就朝步少棠刺去，步少棠不屑一顾，再次拔出紫青剑，紫气东来，一道紫光势如破竹，扬手一挥，再次将人掀飞。白无衣撞上殿内重柱，猛地吐出一口血。
还未及起身，内殿便袭出一道凌厉的剑光，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剑光残影在视线中几乎毫无残留，看上去像是眨眼一瞬，步少棠挥剑格挡，杀生剑碰上紫青剑身，顿时势如紫霞炸开，巨石迸裂，整个大殿内发出轰然声响。
谢还灵被震得耳边轰鸣，好一会耳朵才听得交锋声，殿内双剑相互攻击。祝耀手中的杀生剑，散着一层阴黑邪气，阵阵阴气如细针般，从紫青剑身渗入人的血肉。杀生剑的速度比步少棠更要快得多，稍稍迟缓半步，步少棠身后的重柱便轰然碎裂，重柱内的碎石被剑气击得四溅开来，纷纷飞向步少棠。
幸而步少棠及时挥剑格挡，使得没有伤及眼睛，只是外衫被锋利的碎石割破，飞出的石块甚至划伤了他的脖颈，一道温热的血线顺着伤口流下来。
祝耀招招直取要害，步少棠心里很清楚，按照祝耀的行事作风，今日这一场，绝不会手下留情。
祝耀见他不收手作退，面色一沉，边攻击边道：“步少棠，夜闯烈火坛，是来要人的？”
步少棠厉声道：“你管我是来要人，还是要杀人。”
祝耀剑法虽不如步少棠强劲，但他身上有阴玄令一半的邪力，与之交手无人能匹敌，当下对击，就连步少棠有几分忌惮。
祝耀见他闪避，知道他不敌自己剑锋，便道：“步少棠，你来管我要人，我自是得问清楚要的是谁，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师弟，他们只能活一个，你要选谁呢？”
步少棠眉头紧锁，挑了一剑，又快又狠，祝耀堪堪避开，还是被划伤了手臂。步少棠寒声道：“笑话，我伏魔度苦界的人，何时由你说杀就杀。”
祝耀见他一双眼睛通红，满身杀伐之气，心知他在底下杀了不少血尸，想着用魔音摄心，来诱导他，道：“谢还灵得罪慕京箫害你丧父丧母还丧妻，你不恨他吗？没了步老夫妇的桃花谷，还是桃花谷吗？雪月派满门被灭，他却还跟个跳梁小丑在你面前蹦跶，你心中当真能容忍吗？嗯？！难道你不想杀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