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绝代仙骄>第84章 风火干戈

  神武大殿内,温行扶着冷道涯,将人扶靠在石柱旁,满脸愧疚地道:“冷教主,让你受苦了。”

  冷道涯喘着息,道:“素怀容人呢?”

  温行跪在一旁,叩首在地,道:“素怀容身中一剑,与君无赦一齐坠下神武台,不知是否身死。”

  沉默片刻,冷道涯伸手夺出,直取温行喉间要害,手掌蓄足了力气,道:“你要杀了我们!”

  温行脸色憋得涨红,抓着冷道涯手腕,道:“等等,冷教主,你先别动怒,请你听我解释。”

  冷道涯手指陷得愈发紧,冷声道:“你休想骗我!你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这么多兄弟!你要如何解释?!”

  温行咳了两声道:“冷教主,您也知道的,素怀容一向心狠手辣,小心谨慎得很,手上又有四大剑灵,我若不将你和风凌霜捉来,如何能博取她的信任。”

  冷道涯听他说话,有些半真半假,一时不知该不该心,只怒道:“人是你擒的,杀也是你说要杀,你到底是何居心?!”

  温行喉间渐渐喘不上气,像是挣扎得精疲力竭,忽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大声道:“冷教主!你刚才听见了,即便我将你交出去,素怀容仍对我存有疑心,我若是不这么做,素怀容如何能放下戒心,又如何能成功攻破神武台!”

  闻言,冷道涯手里动作一滞,骤然一松,放开了温行,道:“那你先前,为何不与我通个气?”

  温行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咳声道:“适才,我几番对冷教主您摇头,让您别动身起来,便是担忧您一时冲动,与素怀容交手,所以才会对教主您不敬,还请教主责罚!”

  两人正对峙间,忽然,白浩然从前方浴血战场赶来,扶着身形不稳的冷道涯,道:“岳父,你身体可有大碍,阿行,风二小姐这是,你们为何会在此?”

  冷道涯道:“无事,你问问他,到底对自己亲姐干了什么?!”

  温行喘息许久,才抬起眸子,道:“她、她只是暂时昏迷了,身体并无大碍。冷教主,你先息怒!我若不将她击晕,以风二小姐的性子,定是会激怒素怀容的。那四大剑灵威骇你是见识过的,方才那种形势,她岂能承受得住!”

  白浩然道:“岳父,此次若非阿行拖延素怀容,我们亦不可能轻而易举攻破血尸,你就不要责怪阿行了。”

  温行还跪在地上,抬眸望着冷道涯,道:“教主,当初你计划攻破神武台时,我便已先派人查探过神武台布防。大殿内素怀容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她的那些血尸,无坚不摧,若想要强攻,我们根本毫无胜算!”

  冷道涯想了半晌,叹了口气,道:“罢了,只要能杀了素怀容,受这点苦我忍了,你起来吧。”

  此事,便也告一段落,素怀容身死,灭度葬刀盟的奉天宗败势已定,奉天宗门下弟子收押入狱,由伏魔度苦界的各大门派协同看管。

  而在神武台以身试险,潜入素怀容身边的温行,立下大功,被风火门迎回本宗,认祖归宗。

  君无赦浑身疼痛不止,不知不觉地梦到了沈秋辞,桃花谷的清风吹拂着百里桃花,沈秋辞跨门而入,手里端着汤碗,里面是刚煲好的排骨粥。

  沈秋辞朝着窗户外边步曲觞叫道:“去叫那俩傻孩子回来!腿伤才好多久,又溜去跑马!”

  不多时,步少棠撑手翻过栏杆,嘲笑谢还灵道:“平日你不是最喜欢这么翻栏杆走的吗?怎么今日腿折了,就翻不动了?”

  谢还灵一瘸一拐地走到步少棠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哥,你故意找揍的是不是!”

  步少棠讥笑一声跟他逗闹,几个快步就来到了桌边,伸手就要拿桌上筷子,沈秋辞拍了拍他的手,道:“先净手,在吃饭!”

  两个人拿着热帕子,左擦右抹好一会,才坐下来喝粥。粥里热肉烫得谢还灵直扑腾跺脚,一跺脚就嘶得想起腿伤。步曲觞坐在他的身边,冲他哼了一声,道:“傻小子,谁让你偷溜去跑马的?瞧你这腿伤的,都摔断几回了!以后要是成了个瘸子,嫁个丑媳妇,可就天天只能喝这样白米粥咯。”

  谢还灵没接话,沈秋辞就已拎起步曲觞的耳朵,道:“谁娶的丑媳妇?真有本事今日去打几只野山鸡回来?打不着就别回来了!看你还稀不稀罕白米粥!”

  谢还灵嘿嘿笑了两声,问道:“师娘,阿姐呢?怎么阿姐不在?”

  沈秋辞道:“她在里头煲汤呢,一会儿就出来了。”

  谢还灵站起身,就往厨房方向跑,道:“我去喊阿姐来吃饭。”

  桃花谷木道弯弯绕绕,谢还灵走了好久,也走不到厨房,他扶着木栏越走越远,越走桃花谷燃烧火越大。

  “阿姐。”

  “阿姐,你在哪里!”

  “师娘喊你吃饭!阿姐!”

  谢还灵冲桃花谷房屋,喊了好几声,也无人回应。

  忽地,四下烈火燃烧,火光包围住了吃饭厅堂,谢还灵拼命冲进火海跑入厅堂,大声叫喊师父师娘快跑,可怎么喊都没人理。

  利箭如雨惊震爆发在眼间,沈秋辞身中数箭,谢还灵手里摸到了一股热流,他想看清楚,手里沾的是什么,就在这时,胸口顿然吃痛,他被一股汹涌强劲的灵力推出了门外。

  他再次看见沈秋辞,跪伏在自己身前,箭矢带着火焰在桃花谷上空呼啸,门内的人与他对视,适才从沈秋辞身上流出来的热血,还残留在他的掌心,那一团血沫,一点点变冷变僵硬,他的心也越来越冷。

  谢还灵看着手里的血,手脚惊得直哆嗦,后背俱是寒凉。这样的梦,他做了三年,这冰冷的梦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的黑夜,让他怎么也等不到天明。

  君无赦眉头紧锁,呼吸微促,胸口剧烈起伏,传来阵阵疼痛,手猛地一抓,就抓住了一只手,待看清身旁躺着的人,立刻就清醒了,他伸手摸了摸脸,发现面具还在脸上,这才放心。

  孟花啼守在床榻边,见他掌心都是汗,担心着道:“君公子,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适?”

  君无赦松开了手,哑声道:“阿......步夫人,怎么是你啊,我睡了多久?”

  孟花啼道:“你已经睡了五日了。”

  君无赦伸手抚摸着心口,人是清醒了,但胸口依旧发痛,嗓子微干,忙道:“五日,这么久,阿嫣呢?”

  孟花啼柔声道:“你别担心,阿嫣这几日都在跟白二公子识字,他们都很安全。”

  她又道:“君公子,你现在伤势未愈,还需得好好休养。”

  话音刚落,君无赦就爬起来要下榻,孟花啼道:“君公子,你先别急着起来,少棠说了,你此番动用邪力施术,身体受了重创,须得静养几日才行。”

  君无赦瞳孔微怔,轻声道:“步夫人,你知道了。”

  孟花啼淡笑一声,抬手轻轻拍着他的手,细声道:“旁人言语,君公子不必入心,我娘曾说,这世上,每个人所修之道都不同,即使修其外道,但心存善念、行仁义事,也并非是邪。”

  忽然,君无赦微仰起头,口中‘嘶哈’声响起,轻咳了两声,孟花啼道:“君公子,你断了三根肋骨,尚不可乱动。”

  君无赦想起自己好像是硬接了素怀容一掌,当时没什么感觉,没想到会是断了三根肋骨,道:“断了三根肋骨吗?这身子是越发弱了,才一掌就挨不住了。”

  孟花啼温柔地道:“君公子也是血肉之躯,非是铁打之身,上战场挨了刀子,怎会不流血呢?”

  须臾,她有些忧郁道:“你身边也没个父母、兄弟姐妹,孤身在外,冷了疼了,又有谁知道呢?”

  闻言,君无赦愣愣地看着孟花啼,想和她说许多事情,可这一刻,却什么也不能讲,只轻叹一口气,神情有些伤感,道:“步夫人......我身上这个东西,不是我......不是我本心所愿想修,是我没了别的选择。旁人都以为修得魔功,炼得至上法宝,就能横霸仙门,过得逍遥快活,一切唾手可得,可根本不是的。”

  孟花啼静静听着他说。

  君无赦脑中回想起,在神武台决战时,见着的那两具剑灵肉身,那是他久违得见的师父师娘,想到他们,君无赦忍不住红了眼眶,难过地道:“我生来便是个罪人,我清楚得很,若不是我的养父母,将我带回家,我也活不到现在。外头的人都想我死,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本来就想做个散淡人,是他们一步步逼我......我也没办法!”

  说到这,君无赦神情有些痛苦,喉间哽咽了起来,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步夫人,站在底下,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摸不着啊!”

  听得这话,孟花啼也不知为何难过,待回过神,双眸已经红了眼眶,道:“君公子,我知你是身不由己,已经尽力了,尽力了就无须自责,苦苦埋怨自己。”

  君无赦任由眼泪滑落,涩声道:“可我害了阿兄的父母,阿兄心里边藏着痛恨,他不与我说,我都知道的,到底是我伤了阿兄。”

  孟花啼轻轻地拍了拍他,摇头道:“既是一家人,你阿兄又怎会怪你?你阿兄藏在心底,许是舍不得怪罪你,你又何必怪在自己头上?如今你离了家,一人在外,叫你阿兄知道,合该担心才是。”

  君无赦垂下眼眸,道:“阿兄是这样的脾气,是我对不住阿兄。”

  孟花啼温柔地抚慰着他,虽隔着一副面具,但所言之词,却像是血亲之人在交心,二人推心置腹地聊了许久。

  彼时,君无赦身上过往那些插科打诨的玩闹孩气,终究是没了,变成了冷心之人。

  屋外飘落着梨花瓣,白独秀微垂下头,望着满地凌乱的梨花,他站在门口,站了许久,原本想敲门,但听得屋内呜咽之声,便收回了手,转身离去了。

  这边,朝天宫的正殿上,冷道涯坐在首座,跟白浩然饮茶闲谈。

  冷道涯饮了一口茶,淡声道:“浩然,神武台大战已结束,近日怎么不见独秀?他在忙什么呢?”

  白浩然面带微笑,回道:“独秀近来在与步界主,切磋剑术,及商议征纳仙门弟子等事宜,应当是太忙了,所以没来打扰岳父。”

  冷道涯声音爽朗,道:“这有何打扰的,不过,独秀,也及冠了吧。”

  白浩然饮了饮茶,笑着道:“二十有一,母亲去年,刚给他取得字。”

  温行站在一旁,给二人添茶,面带微笑,道:“白二公子,一表人才,如今及冠该要娶妻了。”

  白浩然淡淡一笑,道:“独秀的意愿,暂时没有此打算。”

  冷道涯颔首点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年纪是应该的,独秀没有打算,怕是尚未遇上心仪之人。”

  白浩然手握着茶杯,抬眸问道:“应当是吧,岳父提起这事,可是有觉得合适的女子?”

  冷道涯抚了抚胡须,想了片刻,道:“我看风二小姐,与独秀年龄正好相仿,两人性情也相差无几,倒是个宜家宜室的人选。”

  白浩然笑着道:“风二小姐确实才情出众,不是泛泛之辈,她跟鹤月交情也颇深,是鹤月知根知底的密友,就是不知独秀他可否中意。”

  神武大殿内,风敬桑嫡长子当今风火门的宗主,风景野负手而立,站在案桌前,待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便转过了身。

  他将风凌霜唤来了大殿,风凌霜较风景野小四岁,因着这段时日征战,姣好的面容消瘦了许多。

  风景野摇曳着金扇子,许半晌,才开口道:“凌霜,白二公子,是个好男儿,更是个难得的仁人君子。”

  听得这话,风凌霜了然,她大哥是要给她说亲,风景野走到她面前,道:“冷教主大女儿冷鹤月已经嫁了过去,你与白夫人是知交好友,待你嫁与白二公子,便是诛邪宗的二夫人。”

  神武大殿内,没有旁人,侍候的家仆都已退去,只有他们二人私谈。

  风凌霜想了片刻,道:“大哥,婚姻大事,非是儿戏,白二公子一心向道,为人清介,只怕......”

  风景野道:“凌霜,此事不必担心,大哥自有法子。算算年头,白二公子也到了娶妻年纪,想必白宗主心里也着急。所谓长兄如父,大哥也是为你好。你若能嫁得白独秀,无论今后遇着什么事,以他的为人,大哥也无甚忧心。这些年,放眼仙盟百族,你也见过不少热血儿女,但要论其实力身份地位,无一人能及你。你打小就天资聪慧,英姿不逊半分儿郎,且又求道若渴,正与白二公子志趣相投,这段姻缘,对你们二人来说,再好不过了。”

  风凌霜静静的没有开口。

  风景野又道:“奉天宗今已被伐诛,灭度葬刀盟迟早会出来个人,压在咱们的头上,当初大哥忍辱含垢,降心相从于素怀容,才得以保全咱们一门。你若做了诛邪宗二夫人,咱们风火门便能得势,不必低头折节,屈于人下,往后也没有谁能再做风火门的头顶天!”

  风景野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风凌霜的手臂。

  “凌霜,你且要记住,这世间是以弱肉强食定成败,风火门哪日若是衰败,就只能等着任人宰割。这一回,是光耀咱们风火门门楣的一个契机。风火门的来日,在此一举,明白吗?”

  风凌霜抬手施礼,道:“大哥的教导,凌霜谨记于心,必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