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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日之后的一个夜晚,有门人来通知他,师尊回了!
清知当即带着沈薄欢,一起上了苍穹顶。
行至最后一级白玉阶,清知回头,向他嘱咐:“你在这等我,我叫你再进去。”
沈薄欢顺从地止步,目送他进入恢宏气派的楼阁内。
清知刚一踏入门槛,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映入眼帘。脸色很差,眼底血丝密布,似乎酝酿着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又像一座傀俄玉山随时崩塌,潜伏着滔天孽欲。任何人和这双眼睛对视,都会从灵魂深处感到震颤,像一脚踏在悬崖边缘,被深渊凝视,只怕某一瞬天平倾覆,杀声起、血光千里,命断此地。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听见那道冰凉如水的声音响起,震碎满室的安静:“何事。”
这显然不是个好时机,但眼下没有退路了,清知只能杵在原地,一五一十地把事由讲了出来。
“……沈薄欢……”听到这个名字,贺楼连月片羽般的长睫微微掀了掀。
清知一直在悄悄观察他的反应,见状,一鼓作气道:“他现在就在外面。”
话音刚落,一束皎光飞纵,贺楼连月一闪身出现在楼宇外。白衣翻飞,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睨着台阶下的人。
恐怖的威压在整个空间中弥漫开,沈薄欢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抖,仍睁大眼睛,直视那个男人。
清知追出来,一出门身上就仿佛压上了千钧的重量,压得他双腿一软,几乎喘不过气。在胸口酝酿半晌,勉力说出一句:“这是干什么呀?”
沈薄欢的目光只在他身上略略一扫,又回看过去,眼神纯澈明透,未有任何波澜。
下一刻,贺楼连月敛了威压,转身回了楼内。此番就算是默许了。
清知重重舒了一口气,这时,一直压在心里的忧虑升了上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扭头对下面的沈薄欢说:“师尊状态不太好,你先回去吧,我有点担心。”
沈薄欢点头,体贴地问了一句:“需要我把你的床被送上来么?”
清知摇摇头,转身跑进去。
月牙白的人影正支在茶案上,一手撑着额角,双目阖着。清知看到这一幕,脚步立马放轻,静悄悄地走远。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现在厅堂内,手里端着杯盏,轻之又轻地搁在案上。整个过程他都尽量没发出声音。做完这一切后,他抬头,吓了一跳,面前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那双奇异的白瞳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清知心里发憷,小声嗫嚅:“我去给您倒了点水……”
却不想,冰冷的声音问道:“有酒么?”
他愣了一下,赶忙翻出乾坤囊,在里面一阵搜刮,掏出一壶来。这还是他在人界酿的,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动过手了。
贺楼连月接过,直接仰脖灌下,喉结滚动,宛如仙鹤仰颈,姿势仪态中透着一股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尊贵和优雅。
清知看得有些呆了,他师尊是何等的天地造物,至强至美,人神共愤。
一壶酒饮罢,贺楼连月的脸色缓和了些许,毫无征兆地,伸出一手扣住他的腰,猛地一把揽近。清知一个踉跄,差点磕到他膝上,慌忙用手抵住他的胸口。对方清冽的鼻息间混杂着浓烈的酒气,醉人得很。
离得太近了,师尊身上的香味将他整个浸在里面,清知脑子开始犯晕乎,飘飘然,仿佛置身云端。
“又回来干什么?”
他晃了晃脑袋,集中注意力,轻声道:“师尊,是不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
师尊笔直的长眉拧着,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一句:“不怕我了?”
“怕,”清知老老实实地回答,“但师尊的安危更重要。”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就在刚刚他说完这句话时,那含霜凝露的眸光波动了一下。
他又问:“师尊去做什么了……?”
贺楼连月敛了敛眸,掩下眼中的疲态:“这天之下,竟没有法。”
“什么法?”
“……”贺楼连月没说话,默不作声地盯了他一会儿,看得他身上不知为什么滚烫起来。
清知被那对近在眼前的狭长凤目盯得心悸不已,实在扛不住了,出声:“……师尊?”
横在他腰上的手倏地放开:“回去吧。”
“师尊……”清知踌躇了一会儿,看看他的脸色,终是把那句“我留下来陪你”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