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寒峥当晚就带着枣回来,毫发无伤,从容得就像在自家后花园逛了一圈似的。
他进入清澜山没理由不触发禁制,清知吃惊极了,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去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聂寒峥危险地眯了眯眼,似乎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小把戏,投来警告味十足的一瞥:“别想耍花招。”
清知缩缩脖子,低头扫了自己僵直的身体一眼,纠结了片刻,还是开口道:“那个……大人,打个商量行不?”
“?”
“我站这等您好几个时辰了,怪难受的,能不能把我的封印解了?”感受到对方审视的视线,清知的声音越来越小:“反正我修为低,也跑不到哪里去。不解我怎么给您酿酒啊?”
聂寒峥手一挥,封印散去,清知差点摔到地上,两腿酸软得不行。
“快。”他不耐烦地催促。
“还、还需要一些工具……”
聂寒峥双手抬起,不疾不徐地击了两下掌,两个仆从立即从门口进来,手上端着盘子,备齐了整套酿酒的工具。
“还有一个问题……”
“说!”
“这酒是你喝,还是送给阿仪喝?”
“怎么,你要在酒里下毒?”聂寒峥如利剑般的长眉一挑,话里话外透着寒意:“我保证你是第一个被毒死的人。”
“不不不。”清知连连摇头,他在考虑如果是给阿仪喝,他得改变一下手法,免得被他喝出来,知道自己遇害,以他的性子肯定会自责一辈子。如果是“不好惹”喝,那就无所谓了。“最后一件事,我酿酒时需要集中精神,你不能打断我。”
“呵,倒命令起我了?”聂寒峥冷笑一声,颔首应允:“行。”
清知在聂寒峥眼皮子底下完成一系列步骤,就剩最后一步埋坛了。
聂寒峥伸手往外一指,“门前十丈,如若出界,后果自负。”
清知点点头,抱着坛子走出去,因为僵立太久的缘故,双腿仍有些发颤,步履不太自如。一路上遇到好几个仆从,看到他都面露古怪,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咱们主子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对啊,不一直喜欢美艳型的吗?”
“不是,你们没发现吗?重点是——他居然还能走路?!”
不一会儿,一个劲爆的消息传遍魔宫上下:主子有一个真心怜惜的人了!!
当然,这些话清知一句都没听见。他自顾自走到一棵黑漆漆的树下埋了酒,又乖乖地走回去。
“哦,这么自觉?”聂寒峥看到他这么快回来,略感意外。
“我想好好表现一下,让您高兴。”然后放我一马,清知把后半句心里话及时咽进肚子里,眨眨眼,表情单纯又无辜。
“……”聂寒峥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冷嗤道:“现在想弥补,晚了!”
“不是弥补,我是真心的。”清知的语气诚恳极了:“既然接下来要长期共处,我想跟您相处得和谐幸福美满。”
“你没有跟我长期共处的机会。”对方不为所动,目光如有寒冰,“酒一做好,我就杀了你!”
“十、十天也不短!”清知被吓得抖了抖,舌头差点拐不过弯。
“来人。”聂寒峥不想再跟他废话,拔高了声音,门外一个穿着暗色衣服的人应声而入,衣上也有鲜明的紫色纹路。只不过比起聂寒峥身上的黯淡了不止一点,规模也小很多。
“把他关进密室。”他轻描淡写地吩咐,那人拱手应是,拽着清知的胳膊就往前拖,聂寒峥则懒洋洋地跟在后面。
他们穿过正厅,就进入了一间恢弘的卧室,靠墙位置摆着一张大床,床前垂下两片深色的帷幔,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影像。看上去像是“不好惹”睡觉的地方。
清知忍不住往那边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还是很好奇这张床有什么金贵之处,难不成真是用灵晶做的?
在场的两个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聂寒峥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而押着他的人眼里“腾”地蹿上了怒火,但被极力压抑着,叫人看不出端倪。
那人手上多使了几分力,掐得清知痛得慌。刚要出声抱怨,只见他在墙上一通操作,“砰”的一声,墙壁往两面打开,显出里面的景象——
近处是一片漆黑,妖邪的紫光从远处射来,照亮了室内一圈奇怪的摆设。粗长的铁链、硕大的炉鼎,还有很多说不上名字的器具,它们摆放的位置很有讲究,似乎是按照某种阵法陈列。像祭坛,又像刑场,或者完成某种仪式的地方,到处都透着诡谲。
“晚上绝对不能打扰尊者,也不许碰这里的任何东西。”身后的人把他往里猛地一推,清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厚重的墙壁迅速合上,浓稠的黑色立刻包围了他。
过了一会儿,密室的墙壁上传来轻轻的叩击声。声音轻而缓,但很执着,响了许久,聂寒峥被迫起身,不耐地一把拉开与墙壁联结的暗门:“干什么!”
清知仰头看向“不好惹”,他此刻的瞳眸下半部分隐隐呈现出邪异的紫色,眸底仿佛有暗沉的紫光流动,衣服上的纹路似乎更鲜艳了。不由有些发憷:“可、可不可以给我一床被褥?”
“没有!”他狠狠地摔上门,厚重的石板擦着清知的鼻尖砸过去,声势骇人。
清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在硬邦邦的地面重新躺下,身体蜷成一团,试图抵御寒冷。
片刻后,大门骤然洞开,一团被子扔进来,伴随着聂寒峥冰冷的恐吓:“再敢烦我,明天拿那个炉子煮你!”
清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密室中央那方巨大的炉鼎,打了个哆嗦:“不了不了,您好好休息!”
门轰然关上,抓到暖和的棉被,清知很快睡熟,一觉就到了风平浪静……不,险象环生的第二日。
仆从端来酒水,他殷勤地接过,双手奉到“不好惹”面前:
“请用。”
对方无动于衷,清知保持这个姿势老半天,刚想放下托盘歇一会儿,冷冷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谁让你放下了?”
他立马直起腰,那人长臂一伸,端起酒盏微抿一口,又将它放回原处。
充当人形酒具支架一上午。
仆从送来葡萄,他谄媚地为“不好惹”剥皮,剥了一下午,手都剥酸了,晶莹的果肉在盘子里堆起一座小小的山丘。
聂寒峥淡淡地瞥了果盘一眼,收回视线:“不想吃了,端走。”
清知:???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端走……
如此这般,一天下来,脸都笑僵了,对方也不见松动。
晚上,仆从过来按摩……
“我来!”清知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自告奋勇揽下这门差事,手伸到大佬肩膀上,轻轻一捏——
捏不动?
这是什么钢铁般坚硬的触感?铜墙铁壁也不过如此吧??
清知第一次知道给人按摩还要用上灵力的,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按了半个时辰,才叫他满意。
“行了。”聂寒峥把他拂开,站起身,往前迈了几步,“来人,沐浴。”
“我可以我可以!”清知下意识地接话,一时间,“不好惹”和仆从齐齐望向他,目光莫名。
聂寒峥深深瞅了他几眼,而后冷淡地开口:“别做无用功,你这种样貌,我平常不会多看一眼。”
他喜欢秾丽的美人,不喜欢清知这种淡而无味的。
“那您现在多看看,说不定就看顺眼了?”清知眼睛眨都不眨,顺畅无比地说出这么一段话。
“呵,”他嘴角冷冷一掀,邪肆中夹着几分狂傲:“做梦。”
话音刚落,扭头就走,把清知一个人抛在原地。
伺候人一天,收效甚微。清知摸着自己酸痛的手臂,心里暗戳戳骂了他八百遍,早早回到密室,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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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让他剥回来!ˉ﹃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