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战城南>第17章

  王景知笑了笑,“祁相说笑了,这话可说不得,陛下多疑,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没有二心也不怕他多疑,只是如今南梁岌岌可危,臣子本分尽到了,问心无愧就好。”

  祁寒听了这话沉了脸反问,“王大人做臣子问心无愧,做人可否仍问心无愧呢?”

  王景知看着祁寒盯着自己的眼神,连忙躲闪,而后坚定,“问心有愧。祁相所言若是姜姑娘的事情,在下问心有愧。”

  祁寒的目光幽幽一转,“王大人是个老实人,姜意是为我而死,王大人是起因,大人将这愧疚记住就好了。”

  王景知不由得苦笑,已经记住了,记得牢牢的。而后道,“我与祁相同朝为官,针锋相对了这么长时间,我却还是没有看明白祁相到底是怎样的人?”

  “王大人看不明白我是怎样的人,我确是将王大人的为人看得明白了。

  你我的斗争不就是世家门阀和寒门新贵之间的那点利益嘛!王大人正直忠义,虽立场不同,但确实是君子,王大人可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祁寒说完这一番话就走了,倒是走了几步又回来看中了看王景知似有感慨道:“王大人也不必如此,寞娘之死,另有蹊跷。”

  王景知踌躇了两下,还是凑上去道:“祁相可是已有眉目了?”

  祁寒听了此言,没有回话,自顾自地走了。

  王景知想了想,祁相说的约莫就是如今国难当头,你我斗来斗去也没什么意思,国之将亡,谁的利益有什么重要的。

  但他做不了王家的主,说起因果来,还是公卿世家率先对寒门新贵出手的,王景知明白是新贵们的改革措施损害了世家的利益,他虽不认为那些变革于民生有害,但他先是出身公卿的王氏子弟,然后才是庙堂上的御史大夫。

  但今时不同于往日,公卿世家不会因为朝代更迭就泯然于世,但此番若故土沦丧,世家子弟世代将被人戳着脊梁骨。

  祁寒倒是很有信心能说动王景知做他这边的人,世家大族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人中龙凤不是只会心怀愧疚的君子,自然也不会是只懂愚忠的臣子。

  只是这人太过心思澄澈,有时候在这不太干净的世道里难免会吃些亏。

  长建帝方不惑之年,却子嗣不丰,膝下韶阳长公主萧子清和太子萧子昱,皆是中宫皇后所出,皇后早逝,长建帝不耽女色,后宫中唯有石敬辉将军的妹子诞下皇子,尚在襁褓之中。

  故此,若是祁寒真有什么想法的话,太子殿下和韶阳殿下才是能当大任之人。

  祁寒近日总是在想,他当初要是没有做与北黎和谈的使者就好了。如果他不去,就不会对夏孟瑜所说的“非我族类”之词打动,或许他当是也不是被打动,只是觉得有趣,可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万事具备,由不得他回头了。

  他们妄图打破中原和蛮族承载千年的壁垒,确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死去的人不会回来了,他们这些人心怀鬼胎,各自有各自的心思,但好在是殊途同归。

  

、第 11 章

  长建十一年,北黎六皇子于正月中归国,归国时,南梁承诺涣城、栎城、铜陵城三座城池每年补给十万石粮草直至这三城中的百姓有能力自食其力为止,在此期间,三座城池中的百姓有自由往返的权利,北黎之人不得无故寻衅,阻其归路。

  这话说得可真是十分明白了,据说这个提议还是年仅十一岁的太子殿下提出来的。

  长公主殿下甚得陛下恩宠,经常携太子殿下出入御书房,上元节夜里公主殿下领着太子殿下前来慰问父皇,皇帝陛下是在苦恼,被问及此事当如何处理时,太子殿下率先开口,“北黎皇子不是说了吗?那些老弱妇孺家中的顶梁柱或战死沙场或仍在南梁军中,他们不愿意养着,南梁仁义,那就当我们用十万石的粮草将人赎回来就好了。”

  皇帝兴致盎然地听着太子怎么讲,“若是那三座城池成了空城,那兵临城下之时岂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复失地?若是这城中到处是北黎的守军的话,又不用我们替他们养,那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要这十万石粮草呢!”

  这话说得有些稚嫩,但道理却在。

  南梁对北黎许诺之事昭告天下,军中的将士士气一下子提上来了,他们保家卫国,家其实是在国的前面的,若是君主仁义,能善待他们的家人的话,自然是能披肝沥胆,死而后已的。

  北黎六皇子辞行后,韶阳殿下带着太子亲自去了祁相府上拜谢,她自然也知道,自己弟弟虽聪慧,但太过单纯柔软,随了母亲,年纪还小,见识太浅薄,是想不出这样的说辞的,只可能是才满帝京的祁相借他之口说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是祁相自己说呢?萧子清决定亲自去问清楚。

  祁相的说辞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公主殿下放心,微臣并无他意,太子殿下日后登基,怎可毫无建树,下官只是为以后做打算,略尽绵薄之力,好叫世人知道,我南梁储君可担大任。

  只是不知公主殿下可否容我向太子殿下问几个问题?”

  韶阳殿下笑得不显,不知道这祁相是突然抽了什么疯了,以前不是只讨好她父皇一个人的么?怎么突然这么殷勤?

  但韶阳殿下还是将身侧的弟弟拉过来,送到祁相手上,看了一眼便出去了。

  祁寒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认为此等举措可有不妥之处?”

  太子殿下开口道:“有,若是北黎因着十万石粮草,借机进攻我南梁边境当如何?”

  祁相笑得光风霁月,“不如何,唯死战矣。”这话说的太不负责任,好像是祁相又很大的把握北黎不会此时进犯。

  金陵城,韩谨早已出了金陵城向西北方而去,他起了个大早,没有道别,没有送行,只是一人一骑迅速地出了桃花源,待他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在涂中地界了,天下人都知道南梁以每年十万石粮草换得俘虏,在百姓心中留下来君主仁爱的贤明。

  涂中素来就是儒风昌盛之地,,可南梁与北黎的战事不过歇了一年,各地的情况也不见得能比战时好上多少,最多就是活着回来的将士能瞧一瞧自家的儿女四年长了多高。

  韩谨入涂中后,城中多是衣衫褴褛之辈,街市也是一派荒凉景,倒是这茶摊酒垆,从来人都不算少,来往的商客,行色匆忙的旅人,还有本地的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