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曲有误>第40章 昆仑变

  几人笑闹了一会儿,万方元便说要带钟晚回去。屋外白雪皑皑,北风正凌,赫连镜探出头看了看,忧心道:“都这么晚了,不如在此处歇下吧。明日同我们一起回去便是。”

  赫连珏不说话,心却砰砰跳了起来。这间旅馆已经没有空房了,只有他和仲父的房间还能住人。两个老友相聚,必定要秉烛夜谈一番,那么自然要让他们小辈住一间。

  万方元想了想,道:“也好。阿晚,师父还有些事要同你说,你就与师父住一间吧。那么劳烦镜兄与自己侄儿挤一挤了。”

  他三言两语就让赫连珏一番绮念泡了汤。赫连珏不免有些失落,连为仲父收拾铺盖时都有些心不在焉。那头钟晚却对此无知无觉,还在回味竹林里酣畅淋漓的一战。沈沉虽年幼目盲,但已依稀可见来日风采,与他过招颇合钟晚心意。钟晚正想着什么时候再偷偷溜出去找他一回,忽听得万方元开口道:“阿晚,你觉得……赫连珏那小子怎么样?”

  钟晚刚刚回忆到沈沉的一式“望舒吟风”,闻言有些诧异:“赫连师兄吗?挺好的啊,还能怎么样?”

  万方元道:“你觉得他挺好的?那你说说,好在哪儿了?”

  他语气有些古怪,钟晚笑道:“师父,你到底是要我说好呢,还是不好呢?”

  万方元恨铁不成钢:“哪有我说好便好,我说不好便不好的道理?你自己想想,你觉得这么个乾元,好还是不好?”

  钟晚这才明白过来万方元拐弯抹角在问些什么,不由失笑:“师父,赫连珏作为师兄,自然是很好的。”

  万方元追问道:“其余便没了?”

  “其余便没了。”

  万方元叹了口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道:“你当年分化成坤泽,着实吓了我一大跳。师父本来替你惋惜,但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只不过之后的路走得吃力些罢了。”

  他们师徒二人都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极少有这样推心置腹的时候。钟晚知道师父是真真正正地对自己好,也收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做派,端端正正、诚心诚意地向万方元解释:“师父这就多虑了。弟子分化成坤泽,除了要多服些药之外,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坤泽习武吃不吃力,本是人心一念之偏见,若是心无旁骛,自然无所桎梏。”

  他又想到刚刚万方元十分笨拙地向他打探乾元的模样,忍不出笑出声来:“至于徒儿的终身大事嘛……弟子倒是觉得,既然那些乾元也都打我不过,我又何必要去寻个乾元委身人下?自己一人逍遥自在,也是一件快事。”

  万方元见他目光灼灼,言辞诚恳,也不再劝了,只是在心中为赫连珏可惜了一番。

  ***

  回到昆仑的时候,天气已然转晴,雪色亮得刺人眼。赫连镜带着几人走过那个刻着“昆仑”二字的破烂木门时,钟晚突然想起自己年幼时曾好奇它的来历,想转头问一问赫连珏,却突然被冲下山的昆仑弟子撞了个踉跄。

  他在狭窄高峻的山道上,被这样一撞,不免整个人往后一仰。赫连珏惊呼道:“阿晚小心!”还没说完,便见他足尖轻轻一点,人已稳稳落在几阶台阶下,手里还拎着个险些跟着跌倒的昆仑弟子。

  赫连镜平时行事稳重,最不喜爱这样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人,不由皱了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昆仑弟子见到掌门,仿佛看到了主心骨,连忙道:“掌门!不好啦!范师兄的腿……他的腿断啦!”

  此话一出,众人皆心中一震。赫连珏也顾不上礼数,抢在师父前头喝到:“怎么回事!”

  钟晚将那弟子一架,示意众人赶紧进山。一路上他们走得飞快,那弟子几乎被钟晚架在半空,连声音都是抖的,却还是断断续续地禀报道:“弟子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今日,范师兄从赫连师伯的房里被扔了出来,腿就是断的了……现下……现下人还在师伯那儿呢,师伯说,没有他准许,谁都不能替他医治……”

  饶是赫连镜教养再好,也忍不住咒骂了一声。赫连珏更是满脸不可置信:“你说父亲?是父亲砍断的范师弟的腿?!”

  那弟子支支吾吾不敢多说一句,但众人心里都明白,赫连珏的父亲赫连明,确实是做得出这样的混账事来。

  赫连镜吐息几口,强压下心头怒气,沉声道:“去找赫连明。”

  他连平日里的“阿明”都不愿叫了,显然是气到了极点。赫连珏浑身发颤,半是惶恐,半是担忧。他三岁后就被送到仲父那儿教养,对于亲生父亲远不如仲父亲密,但毕竟血浓于水,又涉及师弟一双腿这等大事,自然叫他心神大乱,六神无主。

  几人匆匆赶到赫连明屋门外,却见得门外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将他妻子阿水种植的花草都染得脏污。赫连珏觉得脑中“嗡”地一声,险些昏倒在地。钟晚伸手扶了他一把,低声道:“先进去看看。”

  然而赫连明的声音却透着门板传了过来,只听他大声嚷道:“狗崽子,你又同我扯什么狗/屁/道理!你看这昆仑上上下下,有谁敢和我这样说话?你别以为……”

  赫连镜听得心头火起,一脚踹开门,厉声道:“我敢!”

  见他进来,那人明显愣了愣,但看到钟晚、万方元,还有自己儿子赫连珏也跟在身后,却渐渐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好啊,来了这么多人,真是好极了!”

  钟晚几人却无心听他说鬼话,先扑向地上的范之云。他显然已经痛得神志不清,双腿断口鲜血淋漓。钟晚迅速给他点穴止了血:“师兄,草药,纱布,金银双针,速速拿给我。”

  赫连珏应了一声,正要去自己屋里翻找,却见耳室的门被“砰砰”敲打不止。赫连明听到这声音,气得满面通红,骂道:“算你这个小/贱/人运道好,给你等来救兵了!”

  其余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赫连镜却先一把推开自己不争气的哥哥,大跨步走到门前将锁砸了个粉碎。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子猛地跌出来,鬓发凌乱,面色苍白,眼下乌青,却撑着他的手颤声道:“草药,纱布,金针银针……我这里有,快些,快些来取……”

  赫连珏没料到还有这一出,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唤道:“母亲?你怎么……”

  他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宽袖滑落,露出那女子手臂上可怖的乌青和淤伤。赫连珏不可置信:“他打你?”

  女子却摇着头,将手中医具往他怀里塞。钟晚大步走上前来劈手夺过,只见金银针针头锃亮,制式俱全;止血草药也已经细心地研磨成粉末,便知道是自己的这位师伯母阿水平日里惯用的。

  范之云已经稀里糊涂地发起高烧来,钟晚医学不精,只能草草下了几针,多余的便再也不敢动手。万方元见状长叹一声,道:“阿水,你来罢。”

  阿水在屋里被关了几日,清秀容颜已无比憔悴,身子也十分虚弱,被赫连珏和赫连镜一左一右搀扶到范之云身边,细着声说道:“好,但我……我如今这样,只能尽力而为。”

  赫连镜道:“莫要胡说。在昆仑,你的医术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阿水苦笑道:“不及我空青师姐十分之一。”话虽如此,她却已经聚精会神地下了数十针,手法老练,显然未出嫁时在天山中也是翘楚。

  赫连镜见这里有阿水做主,便缓缓起身,朝赫连明走去。赫连明到底有些怵他这个弟弟,但他还不及说上只言片语,他的掌门弟弟便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

  他这一下半点没心软,用了十成十的气力。赫连明痛呼一声,半边脸登时高高肿起。他呸呸吐掉两颗牙,怒道:“你做什么!”

  赫连镜气得发疯,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恨不得再扇他一巴掌:“你倒是说说,你做了什么?!”

  赫连明惊惧不定地望着他,渐渐地,眼中却冷了下来,变作浓浓的讥讽。他说一个字,口中便有鲜血滴落,但他还是扭曲地笑着,低声质问道:“我的好弟弟,你同我发这么大的脾气,究竟是为了你的徒弟,还是为了……你的嫂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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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狗血情节预警【】

  改一个之前的小bug,赫连明是赫连镜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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