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曲有误>第27章 交颈眠

  钟晚在乾元面前走得随心又痛快,到了房里,却不知道拿那件披风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叠好悄悄放到了沈沉屋里。

  然而约莫真的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的缘故,他的寒毒当晚便气势汹汹地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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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沉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极其轻微的一声“擦”,他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在他小时候,这等事倒是经常发生。陈乔月白日对他不闻不问,晚上却常常会悄悄走进他的房间,握着儿子的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直到病死恐怕也不知道,年幼目盲的儿子早已惊醒,将她的话一句不落地听了进去。

  陈乔月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沉总觉得夜晚会有人推门进来,同他颠来倒去地叙述心事。有时他无缘无故地醒来,总觉得母亲冰凉柔软的手还搭在他手背上,反手一握,却只是身上丝滑的锦被。

  等沈沉到了婚配的年纪,类似的事又免不了地重演。若是在他人的宴席上喝了酒,回屋后十有八九会见着一个或含羞带怯,或风情万种的坤泽卧在他被子里头,再被他极其客气冷淡地请出去。

  然而这次,进他屋里的人并不奔着床来,而是鬼鬼祟祟地绕着他的桌子摸索打转,好像在找些什么。沈沉不动声色地起身,摸黑靠近那个模糊的人影,刚刚一掌劈出,却陡然闻到一丝熟悉的信香,和着那人身上常年的草药味。

  然而此时收手已经来不及,他便只好硬生生偏转去势,堪堪擦过那人的肩膀。

  黑夜里的人也不是寻常之辈,手腕灵巧地一翻,“啪”一声接下他歪斜的一掌。沈沉正等着那人用他最擅长的掌法以柔克刚地将自己的右掌送回来,却感觉到右手被人死死攥住,不动了。

  他皱了皱眉,往黑暗里摸索了一把,握住那人的肩膀,唤道:“钟晚?”

  话音刚落,他的左手也被人抓在手里,紧紧按在右肩上。

  沈沉只感到手下一片毫无生机的冰凉,衬得他的掌心烫得吓人。他毫不犹豫地把坤泽往自己怀里一揽,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钟晚在被打横抱起的时候动了一下,接着就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般窝在他怀里,半边身子冷硬如石,半边身子却烫得像发了高烧。

  沈沉将他放在自己的床榻上,捏着他的脖颈探了探脉搏,又在腺体上揉了几下,让坤泽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紧接着,源源不断纯阳内力就涌入他体内。

  自被抱起时钟晚就一直在打寒颤,若不是牙关咬得死紧,只怕连牙齿也得都冻得哆嗦。沈沉一手输送内力不断,一手握住他的下巴,用大拇指在他两腮轻缓地摩挲着。

  约莫是内力和揉捏起到了效果,钟晚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眉眼也渐渐舒展开。他今晚忘了吃易容丹,那副不谙世事的少年面容已然不见,露出他原本的秾丽相貌来。

  他正被寒毒冻得神志不清,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嘀咕道:“披风……”见床边的人没有反应,他半睁着那双点漆凤目,又喊了一声:“ 我冷,要……披风……”

  沈沉这种时候自然对他百依百顺,低声问道:“披风在哪里?”

  钟晚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露出一只手,往桌边指了指,又飞快地缩了回去,继续团在被子里发抖。沈沉走到桌边,见自己的披风又被叠得整整齐齐放了回来,才意识到,这人估计是特意为了这件披风跑了这一趟。

  他莫名不大高兴,却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披风抖开了,对床上缩成一团的坤泽说:“披风拿来了,你先从被子里出来。”

  坤泽一反寻常快刀斩乱麻的利落,贪恋被子里那一点余温,哼哼唧唧说冷。沈沉低声哄了几句,才好说歹说,将他整个裹进披风里,再在上面盖了一层厚被褥。

  钟晚大概是真的被寒毒折磨得不轻,将自己下半张脸都埋在披风的绒毛里,耷拉着眼皮子,靠在床头不说话。沈沉忍不住去看白色绒毛里头若隐若现的那一点唇瓣的红色,见有绒毛粘在上头,不由自主地伸手帮他摘了去。

  他的指腹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坤泽的唇纹,两人皆是一哆嗦。还没等沈沉反应过来,钟晚便迷迷糊糊地抓了他的手腕,问道:“你冷吗?”

  此时正值晚秋,沈沉又只穿着一身雪白轻薄的中衣,坐在裹得和粽子似的坤泽旁边,看起来确实很冷。

  沈沉不知道钟晚这句话问着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倒是想做一些曲解,但钟晚此时寒毒发作,想来也没其他心思。但要他实话实话,说自己不冷,他也不怎么舍得。

  于是他反问道:“你觉得我冷吗?”

  钟晚拿那双漂亮的凤目望他,脸冻得雪白,仿佛冰雕的美人。他愣愣看了一会儿,扫过乾元衣衫轻薄、肌肉紧实的肩头,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冷。”

  说罢,他便展开被子,将沈沉一同裹了进去。

  一张被子,统共那么点大小,要塞下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着实有点勉强。钟晚不满地挪了挪,扯了两下被子,却没意识到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乾元身上。他刚想再动,沈沉便按住他的肩,道:“我不冷了,这样便好。”

  钟晚似乎也觉得贴着乾元温热的躯体比较舒服,老老实实地不动了。他身上还裹着乾元的披风,柳絮般的绒毛堆在眼前,透过丝丝缕缕的白色缝隙看近在眼前的乾元的脸,都变得格外俊美温柔。

  两人就这样拥着到了下半夜,沈沉的手始终放在他肩上,涓流般为他送着纯阳内力。等外头报了四更,钟晚迷迷糊糊醒来,觉得身上温热舒适,浑身经脉也运行畅通,便知道这一轮寒毒算是挺过去了。

  他的腰下被细致地塞了枕头,整个人舒舒服服靠在床头,而他拥着的那人却只是虚虚揽着他,靠在拔步床的雕花栏杆上,此时正阖眸浅眠,一副没睡安稳的模样。

  钟晚轻手轻脚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肩头拿下,想将他整个人挪到床上好好躺着,却突然意识到这样二人便与同床共枕无异。沈沉十六七岁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和这位少庄主如此亲密过,但不知为何,要他如今不明不白地同沈沉躺在一起,他心里就又是烦躁,又是不安,和青蛙似的活蹦乱跳。

  他一犹豫,便任凭自己的手在空中虚虚勾勒了一圈沈沉脸庞的轮廓。面前的乾元即使闭着眼,也是一副剑眉高鼻的英俊皮囊,眼皮深而轮廓秀美,像他的母亲,嘴唇却很薄,唇珠不甚明显,唇角微微向下,像他的父亲。

  钟晚看着这样一张脸,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叫他这样睡着,一狠心便要去托他的脖子。谁知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声。

  他猛地缩回手,往窗户看去。先前明明是紧闭的窗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条缝,透出外头无尽的黑来。

  然而窗台上,有一片纱质的衣角。

  钟晚不动声色地将揽过沈沉,冷声说:“出来。”

  那片衣角一动,露出上头绣的银线。紧接着,窗户完全被推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轻轻松松翻了进来。

  她戴着黑色的面纱,衣裙也是一身黑,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猫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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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忙工作忙到半夜,就困得没写完。。。今天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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