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曲有误>第9章 平江宴

  他们这三言两语之间处处透露着蹊跷。告诉蒋初阳天山有难的“那人”是谁?空青又为何对沈家恨之入骨?

  钟晚来不及多想,只是一一记下了,准备回去和沈沉商量。

  此时密道已经走到了尽头。梁从芝轻轻扣了扣墙壁上的一块石砖,那石砖便“啪”一声弹了出来,紧接着旁边的几块也纷纷挪开,露出一个圆台来。

  梁从芝道:“师叔应该知道,我们天山论阵法武学,都比不过其余三大门派,于是师父别出心裁,将坎离经隐于湖底,只留一个空壳祭在正殿严加看守,又托了明玄大师在这附近设下阵法,一旦有人擅自挪动坎离经,便会被菩提禅院的八苦阵围困至死。”

  蒋初阳点了点头:“‘六亲不认八苦阵’,这下就算明玄大师自己来了,也得守规矩。”

  “是了,”梁从芝说着在圆台上轻轻一拂,将一本藏青封皮、看上去颇平平无奇的册子捧在手心,“所以我不信沈沉说的那些话。但既然是那人说的,那么一切另当别论。”

  钟晚听他们语气,显然是对“那人”十分信赖。但究竟是谁能让向来心思缜密的梁从芝也深信不疑?

  蒋初阳见她欲打开经文,连忙阻止:“当年师姐与其他三个掌门约定,绝不可擅自阅读《生死八转经》……”

  “师叔放心,师父另留了方法。”梁从芝并不翻开书册,仅仅掀开书页一角轻轻一捻,见上面逐渐浮现出空青的字迹“坎一”,便给蒋初阳看:“师叔请看,这是师父生前留下的小法术,倒是很管用。”

  蒋初阳没接话盯着那秀美的字迹出神,梁从芝也不打断他,任他伸出手指摩挲着那两个字。

  洞穴里幽静暗淡,只有湖水从头顶汩汩流过。他们仿佛窒息于湖底。片刻后蒋初阳长叹一声:“确实是师姐亲笔所书。”

  钟晚离两人不算太近,只能将对话听个大概,然而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梁从芝一页页翻开页角故技重施,她下手极快,仿佛在择药草般敏捷,不消一会儿工夫坎离本就到了底。蒋初阳颇为疑惑地“哎”了一声:“宋夜南那小子骗我?”

  原来那人叫做宋夜南。钟晚只觉得这名字出奇的熟悉,但一细想却和隔了层雾似的记不真切。好在这等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倒也不觉得有多懊恼。

  “他没骗你,”梁从芝突然开口,声音颤抖,“师父在写最后一个‘离’字的时候我正送茶进去,她不知怎么手一抖,晕开了一片墨……”

  她点了点光洁干净的纸页:“就在……这里。”

  ***

  沈沉端坐在会客厅,脊背笔直,侧脸俊美,有一种乾元中也极少见的、剑出鞘般的锋利锐气,与天山格格不入。

  天山内宗极少有乾元到访,他又实在生得太惹眼,但凡有经过的天山弟子,都要偷偷红着脸转头瞧他一眼。

  朱宛白自药园回来,看到这幅景象顿时气打不过一处来,大步走过去把门一关:“都干什么呢?医术背了吗?武功练了吗?下山坐诊了吗?什么都没做,聚在这里长草呢?”

  小弟子连忙一口一个“二师姐”作鸟兽散。然而朱宛白自己也不好进去,在门口站着又显得过于欲盖弥彰,只能一跺脚走了。

  她一走,沈沉便打开窗,唤道 :“进来吧。”一个灵活的身影立刻从窗外翻入,正是钟晚。

  钟晚擦了把冷汗:“幸好那祖宗来了,否则就凭沈庄主你这掷果盈车的架势,我想进来都难。”

  他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咕嘟嘟喝了个干净,放下的时候才发现是沈沉的,但沈沉一脸理所当然,他也不好大惊小怪,只是趁梁从芝和蒋初阳来之前把所见所闻一一说了。

  “宋夜南?”沈沉稍稍回忆了一会儿,“我听祖父说过这个名字。他与空青算是半个师徒,关系很不错。难怪天山信他。你应当知道的,父亲出席的最后一次平江夜宴,他也去了,和你坐在一条船上。”

  他这么一说,钟晚才有了点印象。平江夜宴名字取得风流,仿佛是武林江湖人士结交豪杰、大展身手的好时机,实际上却是一等一的死板,比武的时候规矩多多,第一天夜宴更是只能按照辈分入座。

  钟晚沾了万方元的光,辈分大得不得了,次次同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头坐在一条船上。旁边这个掌门那个长老一板一眼地讨论宗门事务,他就无聊地数盘子里的花生米有几颗,边数边乐不可支地想象着万方元那老不死的坐在前头那条船上,与闹掰数年的老相识们面面相觑——同他们那儿的尴尬相比,自己这头的无趣又变得可以忍受了起来。

  只有一回,他一时兴起,决定趁别人不注意,将盘子里的花生米弹到对面墙上刻着的鸟儿上,给它当眼睛。这种灵巧功夫他一向很是在行,手腕微微一抖,那颗花生米便已经“啪”一声嵌进墙里,不偏不倚刚刚弹进鸟的左眼窝子。

  钟晚大受鼓舞,刚准备弹第二颗,就听见有个长老道:“沈庄主,听说贵子好事将近,恭喜啊。”

  钟晚手一抖,原来朝着墙壁去的花生米顿时偏了方向,好巧不巧,被弹进了那个开口的长老嘴里,还分毫不差地在他牙上一弹,那颗牙不堪重负,当场滚落在地。

  后来他自然是被撵了出去,坐在备菜的小舫上长吁短叹。厨娘们见他生得好看,还以为是哪家小弟子做错了事被长辈罚站,实在于心不忍,偷偷留了几筷菜给他,放在盘子里叫小丫鬟送过去。

  那小丫鬟以为这人和自己差不多大,刚递过盘子想安慰两句,便见青年抬起头,正脸比侧脸好看得更加张扬,眉梢眼角尽是笑意,一双点漆凤目在黑夜里亮得动人心魄。她顿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把盘子一塞便红着脸走了。

  钟晚缓缓拿起筷子,对着外头沉沉夜色、滔滔江流席地而坐,毫无芥蒂地吃起来。不远处的画舫里金碧辉煌、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热闹的笑声。忽然最末尾的船上爆发出一阵叫好,想必是小辈们沉不住气,已经开始比武。

  江面上灯火糅在波光里浮动,仿佛一尾尾发光的鱼。他出神地看着那些光点,耳边是次擦不绝的炒菜声,混着下人们的嬉笑忙碌,渐渐糊成一片,迷迷蒙蒙仿佛隔着水传来。

  他把目光转回眼前已经半凉的菜上,刚夹起一块鳜鱼,便听见身后有人唤他:“钟晚。”

  那声音还带着一点少年的青涩,语气却老成镇定。

  他不回头也知道,来的正是今年刚刚过完十八生辰的北斗山庄少庄主,长老口中“好事将近”的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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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了55555

  今明是回忆杀(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