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曲有误>第1章 千竹林

  这是李仁第七回 偷偷瞥身边的黑衣男人。

  早晨的千竹林浮动着一层翠雾,灵气隐隐缭绕,着实称得上是个修行宝地。然而李仁现在战战兢兢,只想缩成一团发抖。

  他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心问道:“这位……这位道爷,咱们真要进去啊?”

  幕篱的皂纱长垂,叫人半点也窥不得那男人的容貌,只是从皂纱下传来一声颇为冷淡的“嗯”。

  李仁顿时苦了脸,觉得十分有必要同这人讲清楚:“道爷,咱们千竹林自古是修行宝地,仅次于那大名鼎鼎的北斗山庄。我明白您不过是想来这儿吸一吸日月灵气,但您昨晚来了一次呢,也就算了,现在可是辰时,传说那魔头钟晚这几日净赶着这个点……”

  他还没说完,只感到一股来自乾元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压得他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好,好嘞……”李仁哪里还敢说半句话,只恨不得对着三天前贪图小便宜接下这活儿的自己扇两个大耳刮子,“道爷您,您请!”

  他带着这个惹不起的乾元又往竹林里走深了两步,突然眼前就和蒙了一层雾似的,周身草木皆看不分明。李仁默念了两句心诀,拈起二指往空中虚虚一点,只闻一阵机括转动之声,一个八卦罗盘从地上逐渐升起。

  那罗盘精铜打制,生得极其怪异,在寻常八卦卦象下,还有些许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纹路。李仁却轻车熟路地拨弄了一番,转头对男人说:“道爷,成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咔”一声,罗盘应声断裂成两半,重新没入地下。四周的雾色却不知怎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是昆仑的阵法?”男人问道。

  李仁心里一惊,面上却依旧笑着:“道爷好眼光,正是出自昆仑赫连珏掌门的手笔。”

  那男人似乎也没有太惊讶,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去。

  李仁跟着他,一连走过了数个灵气聚集的好地方,心里暗暗着急:“这人到底是内行还是外行?若是内行,怎的对这些福地视若无睹?若是外行,又怎能一眼看出那是昆仑的阵法?”

  男人脚程极快,李仁七想八想,渐渐便有些跟不上。再抬眼,只见男人正站定,回身看着他,催了一句:“快些。”

  他浑身一抖,在心里骂道:“李仁,你这个蠢猪,他可是个乾元!这样信香霸道的乾元连你都见所未见,哪里有是外行的道理?指不准是哪家的大师兄小师叔来这里有要事要办,你倒好,推三阻四,还险些说人家是外行?李仁啊李仁,送到手边的机缘你还要不要?”

  他心里千回百转,转瞬之间看那男人的眼光都不同了:“道爷,斗胆问一句,您来这儿是为何啊?若是想修行,我给您指一处洞天福地,保准不输那沈庄主家的天玑峰!”

  那男人难得步伐一顿,像是有了点兴质:“你去过北斗山庄?”

  李仁大着胆子答道:“那是当然!”

  其实他倒也没说谎,他确实是去过北斗山庄——他师父给沈家送礼的时候,他偷偷摸摸混进去过一回,只觉得庄里一花一木、一湖一石,无不精巧机妙,让人目眩神迷。

  自然,事后被师父吊起来用竹条抽了一顿,又是另话。

  男人不置可否,只轻轻一笑。李仁听得心里打鼓,心想这莫不是北斗山庄的人?那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但他还来不及懊悔,便听见那男人停下来,说了声:“到了。”

  他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昨晚他们来的地方么?他拿不准道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多问,只好拢着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男人微微垂下头,好像在屏息凝神听些什么。李仁跟着他听,却只听见风吹竹林,沙沙作响,犹如精灵密语。

  片刻后,他觉得耳朵都要听出毛病来了,男人却身形微微一动,轻声道:“好,你总算来了。”

  他身形一闪,便已跃上几丈高,轻盈矫健得宛如一只鸟。李仁从未见过这样离谱的轻功,张圆了嘴抬头往上呆呆地看着。突然从天上落下一个什么东西,差点掉进他张大的嘴里。李仁手忙脚乱地接住,却是一块灵石。

  他正摸不着头脑,只见头顶几下轻巧足音,似乎有人从竹叶上踏过,轻功比刚才那黑衣男人更甚一筹。随后只听劈啪几声,二人显然在竹林顶上过起了招。

  李仁凝神细听,那两人的掌风混在竹叶沙沙中依旧虎虎生威、劲道分明,显然不是寻常侠士所能及。就在这时,头顶一阵簌簌,二人都翩然落了地。

  这不落地还好,一落地,其中一人的容貌便叫他看得分分明明——正是那弑师渎道的魔头钟晚!

  李仁吓得屁滚尿流,一屁股跌在地上,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了。然而眼前两人却当他不存在一般,转瞬之间又缠打在一起。那黑衣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竟和钟晚打了个势均力敌,纵使眼前有一层碍事的皂纱,也仿佛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正看得出神,忽然大惊失色、冷汗直流:“他们神仙打架,我凡人来凑什么热闹?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想到这里转身拔腿就跑,但刚迈了两步,就感到眼前一花,“当”地一声撞上了一个无形的屏障。想来是那黑衣男人为了彻底困死钟晚设下的阵法。

  李仁心知自己今日是彻底逃不了了,干脆破罐破摔,研究起二人的招数来。

  细看才发现,这两人武功路数全然不同,钟晚身姿轻盈,出掌极快,掌法虚实交替,叫人眼花缭乱;黑衣男人却每一掌都推得力道强劲、威力十足。二人不分上下地拆了数百招,忽然钟晚像是恼羞成怒似的,轻呵一声:“你同我打就同我打,带着幕篱做什么?当我认不出你来么?!”

  他话音还没落,便手腕一转,一掌直直劈向黑衣男人的幕篱。男人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突发奇想,等想闪躲已经不及,那幕篱便被钟晚劈落在地。

  李仁眼前皂纱翻涌,下一瞬男人的面容便完完全全显露出来。他一看,差点又昏过去一次。

  怪不得这样的乾元他见所未见——他亲眼见过才怪!这样俊美的相貌,不是他妹妹天天将画像藏在枕头底下的沈庄主沈沉又能是谁?!

  亏他还夸下海口,什么洞天福地不逊于北斗山庄的天玑峰——他也有脸卖弄!

  他在一旁天崩地裂,只听得沈沉道:“你自然是认得出我的。”

  钟晚一笑:“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说罢轻轻一弹剑鞘,剑已出鞘三分:“沈庄主,既然都坦诚相待了,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

  李仁一见到那把剑,顿时又精神一凛:“莫不是被叫做‘剑中第一美人’的名剑秋水?”

  果然,钟晚的剑上水光潋滟浮动,美不胜收,一看便知不是俗物。持剑的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只不过这位美人之前太过离经叛道,现在更是犯下大错,便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这样夸他了,只能在心中暗暗欣赏一番。

  沈沉垂眼看了看那把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说,而是同样亮剑。

  李仁见他剑身薄如蝉翼,剑上如覆薄冰,心中又是一阵惊呼:“好哇,今日沈庄主可是用上了岁寒剑!不得了,可真不得了,我要是今日看了这一场高手过招,纵使死在这儿,也没那么惨啦。” 然而他转念一想,若是葬身于此,那师姐做的红烧肉便再也吃不上了,沈庄主先前给他的二十两银子也花不出去了,又陡然生出一股惜命之心。

  但那两人 却打得天昏地暗你死我活。刚刚纯用掌法较量是一回事,现下用上了剑又是一回事。李仁深知,北斗山庄之所以盛名在外,乃是因为他们祖师爷独创的一套无双剑法,其中精妙难以言喻,就连历代家主也往往难以参透。

  果不其然,钟晚虽然依旧身形快如鬼魅,但还是逐渐落了下风。沈沉又是一招“星河曙天”,钟晚抬剑一挡,使出惯用的“若水”轻飘飘化掉了剑上力道,没料到沈沉后面还跟了一式“望舒吟风”,剑锋快出残影,在他手腕上猛地一击。钟晚手腕一麻,秋水剑飞落在地。紧接着,岁寒直直抵在他颈间。

  他还来不及反应,沈沉手上啪啪两声,已点了他的穴,将他双手一扭背在身后,整个从他身后压上来。

  钟晚只觉得一股乾元的气息扑面而来,竟猜不准沈沉是因为打斗激烈无意泻了气息,还是为了挑衅故意为之。

  两人胜负已分,无须再做无谓挣扎。钟晚见身后沈沉的长发自他肩头垂落,与自己的纠缠在一起,不由微微晃神。静默半晌,终于笑着说:“沈沉,你长大了。”

  沈沉没料到他会这样开口,身子一僵,便又听得钟晚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呢,我长你这七岁,总归不是虚长的。”

  他话音刚落,沈沉便觉得手中一空,那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一双腕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扭曲着,轻而易举地挣了出去。与此同时,他怀里那人突然矮了一截,泥鳅一般滑走了。

  钟晚挣脱了乾元的牢笼,只觉得一身轻松,一声呼和唤来秋水剑,又咔咔几下正回了骨。

  “你……”沈沉不可置信,“你练了这门功法?钟晚,你可知……”

  李仁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缩骨之术残忍至极,往往得从童子练起。在垂髫之时,便将孩童的骨头打碎,一旦即将痊愈,再打碎,反反复复,直到伸缩自如。也只有少数天赋极高的小孩经得起这番折腾,其余的则死的死,残的残。钟晚前些年分明是没有缩骨的功夫的,眼下却比那些练过缩骨术的少年更变换自如,想必是练了什么邪门歪道。

  钟晚却不以为意:“那有什么,我练的功夫多了去了,你要不要再领教领教?”

  沈沉轻叹一声,足尖一点又向上跃去,钟晚乐了,随他飞身而上:“呦,要和我比轻功不成?沈庄主莫不是忘了,你的轻功还是我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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