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他也有险些护不住你的时候。
仍是次路遇伏击,你为你父亲叔父所累,让人给打得丢盔卸甲,藏进了山中,让人以数倍人马团团围困。
你父亲眉头紧锁,而你只是后悔这次不该带江疑出来。
他低头给你包扎细碎的伤口,你甲片下渗血,痛得厉害,他的神色也难看,眼圈儿红了一片。
你忽然就不那么疼了,甚至忍不住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
被他瞪了一眼。
“你小心些。”他皱眉,“你叔父一直在瞧你,怕不是在打你的算盘了。”
你说:“他向来不憋好屁。”
他示意你闭嘴。
过了片刻,你叔父过来提那该死见鬼的主意。
令人扮作你父,由你带头,披甲破阵,吸引敌人的注意。
这主意糟透了,但你父的眼神幽冷,阴而静,如同跗骨之蛆般注视着你。
你闭上眼想了片刻。
你早对他们不抱希望,你不甘心为你父而死,但此事若成了,江疑便也能活。
你刚一开口。
被小狐狸狠狠地掐了一把伤口。
——这祖宗手可太毒了,你倒抽一口冷气。
却听这小狐狸含笑朗声说,此计甚好,但好不在你,而应当让你叔父扮做你父。
你叔父勃然大怒:“这里岂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儿?”
江疑却慢悠悠说:“主公与尊驾二人本就是兄弟,容貌年龄相似,断不会有人怀疑。”
“更何况,少将军勇武,留他在,在座诸位仍有放手一搏的筹码。”
“若桃代李僵之计不成,少将军又丢了性命,在场谁还能带诸位杀出重围?”
众人目光忽得肃然,的确,你父会带兵,却不如你勇武,你叔父更是酒囊饭袋一只。
你父却沉声道:“此去凶险,万万使不得。”
江疑却笑了起来,对着你叔父循循善诱:“尊驾是高义之人,怎么舍得眼见主公受这骨肉分离之苦呢?”
你叔父脸色从未这般难看过,又青又白,半晌涨红了面孔。
你却见江疑在他耳畔低语片刻。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脸色灰败:“我去。”
回来时,你问江疑说了什么。
江疑脸上的笑意早就消了。
江疑道:“我说,若他不老实,我便将他挪用军资、与你父婢妾偷情的事情当众戳穿。”
依照你父的脾气,在这种情景下只怕会将他直接大义灭亲了。
你说:“你怎么知道?”
他轻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然他为什么非做生意不可。
你却发现江疑握着你的手在发抖。
你忽然有些想笑。
江疑说,还笑。
你说,你管,我高兴。
12
可惜你叔父还真活下来了,因为天降大雨,道路难行,令他侥幸活了下来。
你听见江疑在你父边上,状若无心道:“主公的兄弟,果然是吉星高照,有情有义之人。”
你父便皱起眉来。
回来后不久,又听闻军中盛传,说你叔父是天佑之人,有天大的福分,最离谱的说他为了兄弟孤身一人引追兵而出,含仁怀义,路遇巨蛇出手相助,降一场大雨助他脱困。
你跟着江疑读过几篇史书,总觉得这故事有些熟悉,总像那些帝王传记里的传奇。
只是很奇怪,没套在你父亲身上,而是套在了你叔父身上。
果然,你父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冷。
没几日,你叔父就倒了大霉,让你父查出了把柄无数。
“他知道我手里有他的把柄,必然要来针对你我。”
“与其让他先动手,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你的小随从这样说着,坐在院子边儿,撒了一把谷子喂麻雀,有一只小麻雀大着胆子,跳上来啄他的指尖儿。
你本来在旁边练箭,让他给训了。
说你把他的麻雀都吓跑了。
你就只能放下弓箭,坐到他边儿上去。
——还是把麻雀都吓跑了。
这些小东西只亲近他。
江疑懒洋洋地往你肩头一倒,把扇子塞到你手里,说:“前两天我跟先生谈了谈眼下的情形,你父多半要兵分两路,将你派出去。”
“若是如此,你就是让他训几句,也要把我带上。”
“否则你父回过味儿来,非要清算我不可。”
你说:“好。”
他又说:“扇风,废这么大劲保你,扇子给你摆着看得么。”
你轻哼:“咱俩谁是随从?”
他笑:“当然是我,你若是随从,可不只是扇扇风就算了的。”
你听出些什么味儿来了,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还想怎样?”
他沉默不语。
那些麻雀又飞回来了,远远地啄着谷子、黑豆似的眼睛,戒备地看着你。
你本以为他不会说了。
半晌听他叹息:“萧元骐,我是不指望你开窍了。”
“低头。”
你垂首看他。
冷不防被堵住了嘴唇。
他的轻吻柔软而湿润,你瞧见他通红的耳根,和眼尾柔软的红。
一触即逝。
他定定看了你半晌,笑了一声,在你耳畔低语。
“不如你好好想想,我还想怎样。”
你脑子已转不动了。
他想怎样你不清楚,但你想怎样却是清楚明白的。
你压着他吻了下去。
是热烈的、切实的、笨拙的吻。
他眼尾的红,迅速蔓延到了整张面孔,那神定气闲的劲儿荡然无存,手足无措了片刻,最后轻而坚定地攥住了你的衣角。
雀鸟仍在啄食碎粒。
却啄在了你的心尖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