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一只大雁让他吃了,第二只养着未免有些孤单,干脆也在御花园烤了。
琼楼金阙间升起袅袅炊烟,他吃得兴高采烈。
夸你出征一趟归来,厨艺见涨。
你从不做亏本生意,把人喂饱了,顺道就把亲事也办了。
吉服是早就给他做了的。
他发乌肤白,眸子漆黑,颈项修长,这些年下来,让你喂得丰润许多,早不见了当年瘦骨嶙峋的模样,却更衬红色,回眸时艳得惊人。
说来奇怪,这人年纪渐长,便气势愈盛,平日里明明含笑,却不怒自威,只略略一眼看去,便要教人俯首,那身朱红的官服早就成了威慑的代名词。
可如今穿了这一身红,眉目间却柔情缠绵更甚,略一低眉,便勾了人的魂儿去。
你许久不见他,竟许久才回过神来。
看得江疑问你:“可是不妥?”
你咳嗽一声:“没有,只是随便看看。”
转头便将那些宫人都哄走,亲手给他束发描花钿。
他仰着头任由你摆弄,说:“哪有成亲前亲自给人打扮的道理。”
你一手握着笔,一手捏着他下巴:“别动,一会儿给你画个王八。”
他就在镜前瞧着你,展颜而笑。
你描过了花钿,心又漏跳了半拍,让他看得有些心神不宁,又给他束发,嘴上倒嘲笑回去:“还没成亲呢,盯着看什么,没见过这么不知道害臊的。”
他却忽得道:“萧元骐,你穿吉服……还挺俊的。”
那漆黑温润的目光就这样静静瞧着你。
你在他眼底瞧见了自己。
竟手足无措起来。
18
你与他早就过了毛头小子,懵懂心跳的年纪。
这成亲其实更像一场玩闹,没有三媒六聘锣鼓喧天,没有亲眷好友礼宾酒席,你跟他之间的情谊,也早就无需这一场婚礼来证明。
就连你和他,也没个正经,你不过是欠他一只雁,想找个由头让他穿吉服,陪你演一回山贼娶亲,高兴一回罢了。
可他望着你的瞬间,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手里攥着他的一缕黑发,本打算梳上去,却又松了手。
只迎着他的目光,反手拆下自己的头发,跟他的并在一起。
他没说话。
你耳朵红得发烫。
只无声地打了个丑陋笨拙的结。
你拿起剪刀时,比在战场上握刀的心情还要忐忑,声音也有些干涩:“江疑,你说句话。”
江疑耳根也有些发红,却了然笑道:“我也没成过亲,帮不了你。”
你瞪他一眼。
他却说:“萧元骐,我现在也有些慌。”
那丑陋的结便落了下来,被你握在手心。
你轻轻地放在案前,却不打算继续为他束发了,只蹲下身,伏在他的膝上,仰头注视着他。
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像是神龛上的巧夺天工的泥像,连眼下细腻的纹路,都仿佛精心打造的慈悲。你亲手画上去的墨色花钿,倒像是一层封印,封住了一个俊美无铸的神灵。
你好半晌才喊一声:“阿凝。”
“嗯。”他应。
你喉咙里像塞了铅块,说不出什么来。
他便伸手捧你的脸,深而静地吻你。
他漆黑的发垂落在你的吉服上,舌尖卷过虎牙,又辗转过唇。
分离片刻,又珍而重之地吻过你的额头和脸颊。
喜烛上一点明火摇曳,朱红的蜡,同你一起无声的融化。
已经什么都不必说了。
你终于捉紧了他的腰,将他也抱了起来。
你亲手打扮的人。
自然要亲自送到自己想要的地方。
“合卺酒还没喝。”他匆忙想起。
你说:“一会儿再喝。”
他哭笑不得,说又不是没做过,急什么。
你却自顾自把他压在床上,闷声说:“阿凝,往后你跟我是一家了。”
只有你和他,你就是他的家。
他说:“好。”
这世上若真有神灵,就该听见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