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双莲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她不在紫宸殿做事情, 所知道的事情都是从双鸢口中听来的。
她此次被冯太后选中,目的便是要好好保护容娇,不要让容娇被冯太后欺骗。
蒋双莲原本以为, 容姑娘和皇上两情相悦, 借着冯太后的手悄悄在一起。
可没想到,听容姑娘的语气, 还不知道皇上究竟是谁?
啧,皇上不给力啊。
蒋双莲在心里面悄悄地腹诽。
“别胡说,怎么能这么说呢!”蒋双莲决定先扭转容娇这样的想法:“这一旦被旁人发现了, 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而且呀,容妹妹,你是不是还没有见过皇上呀——说不定等你见过了皇上,你就改变了主意呢?”
容娇一张俏面上浮现出极为坚定的神色:“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只是往后恐怕不能再见面。”
所以, 她可不会一见皇上,就改变喜欢陆离的心意。
顶好不见皇上才好。
蒋双莲的心中咯噔一下, 也想起了自己爱看的话本子。
——完了完了,难道容姑娘与皇上竟然不是两情相悦, 而是皇上横刀夺爱?
蒋双莲此时恨不得飞到紫宸殿, 找双鸢问个明白才好。
然而面上, 她还得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劝着容娇,别起那些傻念头,至少侍寝的时候可不能作假。
听完后, 容娇蔫了一会儿,很快就振作起来:“姐姐说得对, 千万不能起这些想法。”
欺君之罪, 可是要灭九族的。
她虽然孑然一人, 九族无人,难保不会牵连和自己亲近的人。
蒋双莲正感到颇为欣慰,就听容娇道:“指不定皇上压根就不会想起我呢,更别说点我侍寝了。”
“怎么会呢?”蒋双莲下意识道:“没准皇上第一个就点了你侍寝呢?”
没准皇上只想有你一个,旁人就都是掩护呢?
就在蒋双莲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殿中省派来的贴身宫女来了。
她定睛一看,是先前说好的那两位。
圆脸的叫媛儿,方脸的叫芳儿。
都是皇上那边儿。安插在冯太后手下的人。
“妹妹先挑个顺眼的。”蒋双莲只好咽下口中的话,先将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姐姐我随便哪一个都可以。”
容娇抬眼望去,觉得媛儿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让她想起御膳房的朋友们。
因为伙食太好的缘故,御膳房的许多人都是圆脸。
她就毫不犹豫地选了媛儿。
媛儿看见容娇选了自己,激动地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上前介绍自己。
介绍完自己,又要帮着容娇去群芳院收拾东西。
媛儿的热情很快便感染了容娇。
她轻轻扬起了一个笑容,笑意却有些不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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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册封了四位小主,还是从宫女中挑选出来的。
在皇宫中很是引起了一波讨论的浪潮。
不少认为姿色尚可的宫女,都有些羡慕嫉妒恨。
而等到下午,更有两道圣旨发往了宫外。
一道册封宋太傅的庶女,封为三品婕妤,入主长乐宫主殿。
另一道册封承恩公新认下的义女,封为五品丽仪,入住长信宫。
一日后就即刻入宫。
这两道圣旨一出,宫中的酸言酸语就少了不少。
“嗐呀,有这个机遇做了妃嫔又怎么样,我看她们还争不争得过官家小姐。”
“就是,不过是白白做了旁人的垫脚石罢了,还一辈子都不能出宫。哪里像我们,攒够了钱,有了关系就能出宫了。”
这一番的话语,若是采月还在尚宫局的话,少不得有她的参加。
可惜采月如今却待在慎刑司里面接受审问。
慎刑司的审问牢房特意做在了地底下,只在门口燃起两盏豆大的蜡烛,像地狱幽火一样,照得人面如恶鬼。
采月的脸上布满了惊惧。
她是昨日早上被忽然抓过来的。
采月被绑着手脚,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哪儿触犯了宫规——她只是去告发容娇的呀。
想起容娇,采月的眼中就浮现出妒忌的神色。
明明她和容娇是同一时间进宫的,她只能被罗尚仪选中,当一个洗脚端水的小宫女,容娇却直接做了江尚宫的义女。
唐公公采选宫女,容娇什么都没做,就比唐公公放到了名单里头。她眼巴巴地跑去自荐讨好,还要被唐公公内涵不自量力。
凭什么呢?
随后,采月就听见了审讯嬷嬷向她问话:“说!你说那宫女和侍卫私通,究竟是不是真的!”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来问她!
采月一下子放松起来,照着先前脑海中的猜想,将容娇讲得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哼,看你这事情被暴露了,还怎样飞上枝头做主子!
到时候空出来的这个名额,
是不是就能给她了呢?
采月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审讯嬷嬷却停下了手中威慑的刑具,想外面的阴影处鞠了一躬:“盛公公,她说的话,您都知道了,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呢?”
盛长福听完采月的胡言乱语,当即就明白了,所谓的容姑娘和侍卫私通,不过是采月胡诌的罢了。
误打误撞地撞到了皇上身上。
他摆了摆手:“接下来按照皇上的意思审问就是,剩下的我就不管了。”
审讯嬷嬷恭敬地送走了盛长福。
盛公公?皇上?
采月的思绪呆滞了一下,回想起这几个月,御膳房周边的那点不对劲,脑海中灵光似的一闪。
在即将抓住那点灵光的一瞬间,审讯嬷嬷的鞭子就抽了下来。
“姑娘可知道,罗尚仪在宫中放高.利.贷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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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送呈来的时候,沈陆离正站在一面檀木全身镜面前,给自己系上容娇送的长命缕。
杨嬷嬷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顺便指导沈陆离,该怎样系,才能保证好看又不容易掉下来。
“奴婢将这个送往寿康宫,给太后娘娘看一看?”杨嬷嬷接过那些证词,送给沈陆离过目。
沈陆离挑起长眉,微微颔了颔首:“她现在估计正在关注冯家的事情呢,加上后宫中的变动,对罗尚仪这种棋子,只能忍痛放弃了。”
反正明面上,尚宫局会公事公办,不作声响地将冯太后的人给洗牌一轮。
这样下来,后宫中算是比较干净了。
这一回朝臣对准的,是刚刚当选了族长之位的冯家老大。
等解决完冯家老大之后,下一个便是冯太后的生父承恩公了。
等冯太后从冯家男儿接连遭受弹劾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杨嬷嬷微笑着应下,随即又道:“奴才听说了,今天唐公公去敬事房催了两趟,要尽快把四位选侍小主的牙牌给做好,顶好在宋婕妤入宫前。”
不过,冯太后应该也不会想到,皇上自始至终,其实只想翻一个人的牌子。
沈陆离轻轻应了一声,垂眸看向自己的腰间。
往日里挂久了的福字连锦香囊旁边,是飘飘盈盈的长命缕。
还要再过两天,才能见到娇娇呀。
沈陆离在心中长长叹息了一声:不光如此,他还要趁着几天,好好翻一翻私库,找出宝贝来,到时候用来哄一哄娇娇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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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位份,收拾好自己的侧殿之后,容娇便想着,去看一看长宁宫所有的小厨房,瞧瞧看设施怎么样。
媛儿依旧是眼睛发光:“小主,您要不还是去歇息一下吧,您现在眼睛都有些发红呢。”
容娇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下意识地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
眼睛里充满了淡红色的血丝,眼周还有一些轻微的红肿。
应当是……昨晚在睡梦中痛哭所导致的。
有酸酸的滞涩感爬上心头,容娇缓缓道:“没关系,我不累的——就是你这小主小主地叫着,我倒是怪不习惯的。”
媛儿一笑:“小主听多了就习惯了。”
二人正说着,侧殿的正厅之中,就出现了蒋双莲的身影:“容妹妹,这长宁宫中就咱们两个人,要不要一起用晚膳呀,不然一个人吃可怪无聊的。”
容娇颇为震惊地瞧着蒋双莲:“姐姐,你怎么像变戏法似的,一下子就出现了?”
蒋双莲就指了指放在正厅角落的那一扇单人屏风,冲着容娇眨了眨眼睛:“容妹妹只看看那一扇屏风后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闻言,不待容娇动作,媛儿就上去“哼哧哼哧”地将那一扇屏风给挪了开来。
露出一扇精致的小门来。
容娇的眼睛微微睁大,不想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玄机。
“我也是偶然之间发现的,还以为是通往外面的密道,没成想是到你这里来的。”蒋双莲给容娇形容了一下密道里面的模样,接着道:“我在来的路上还看见有个小门,应当是通往长宁宫正殿的。”
“说起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皇上方才又下发了两道圣旨。”
说罢,蒋双莲又给容娇口述了那两道圣旨的内容:“哎呀,咱们这长宁宫,可是要迎来主位了,还是一位破格的主位。”
宫中规矩,凡是二品及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入住一宫主殿,成为一宫之主。
那位宋小姐,不,宋婕妤获此殊荣,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呢。
提及宋玉墙要进宫,容娇发愣中带着震惊。
她若是记得没错,宋小姐喜欢的,是那位已去的顾蒙公子。
如今顾蒙公子一去,皇上却召宋小姐进了宫。
那这皇上的行为,不是和冯蝽没有什么两样了呢?
“听说这宋婕妤的脾气挺好的,只要咱们和气对她,应当能相安无事,指不定能彼此照拂呢。”蒋双莲不知道容娇与宋玉墙的一段小过往,只直到宋玉墙也是来保护容娇的,赶紧先在容娇面前立下宋玉墙好相处的形象。
随后,蒋双莲又感叹起来:“还好宋婕妤进了皇宫里面,不然要被那冯蝽给强娶了过去也说不定。”
这话倒是对的。
容娇顿顿地点了点头,心中对于皇上的形象莫名混杂了起来。
“咱们先别管,先想想晚膳吃些什么!”蒋双莲又抓住了容娇的手:“我肚子都咕咕叫了!容妹妹,你从前在御膳房做事,肯定知道哪些菜好吃。”
容娇反手挽住蒋双莲,抿了抿唇,娇笑道:“那姐姐先陪着我去看一看后头的小厨房罢。”
长宁宫在先帝朝,住的是某一位得宠时日算久的妃嫔,特意拨了银子,给建的小厨房。
里头居灶、调料、米面、甚至柴火都放得好好的。
容娇看得心痒痒,恨不得当场就挽起袖子,做一顿膳食才好。
可惜要动用小厨房,需要皇上或者太后的旨意。
皇上她是不指望了,那就等哪日冯太后的心情好一些,不那么像毒蛇了,她再上去求一求。
蒋双莲拉着容娇说道:“好,等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儿去求,太后答应得或许会更加爽快。”
容娇弯着笑眼道好。
接下来,传膳的传膳,换班的换班。
皇宫将落入一场平和的黄昏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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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事房的人到紫宸殿的时候,着实将盛长福惊了一大跳:“嗳呦,不是说过上两天才好么,怎么这个时候就送过来了?”
敬事房总管亲自端着放了牙牌的木盘,嘿嘿一笑:“这可是后宫中的头等大事,当然是越早越好了——我的好哥哥,快进去帮我通传一下,好让咱们知道,这有福气的小主会是哪一个。”
“行行,你跟着我进去吧。”盛长福恢复了平稳的面色,一甩拂尘进了御书房。
这么简单的问题,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这是新帝登基后,敬事房总管第一回 进到御书房。
一想到敬事房被人说吃闲饭的日子就要过去,他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为了勾起沈陆离翻牌子的兴致,敬事房特意用难得的白木雕刻牙牌,描字的墨水用了偏褐的浓红色,蔓延在洁白的牙牌之上,像大雪之中,生长出的蜿蜒藤蔓,莫名有一种勾.缠的意味。
再配上深墨色作底的绸缎,是白与黑、红与白的映照纠缠。
很容易勾起人的欲.望。
而当这木盘被呈现在沈陆离面前的时候,沈陆离的眼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就落在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名字之上。
那一双总是淡淡的凤眼之中,燃起一团光。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容娇的名字,像在描摹着容娇的柳眉杏眼一样。
盛长福懂事地上前,一一为沈陆离介绍起上头的人来。
“……最后一位容选侍,原先是在御膳房做事的。”盛长福的声音四平八稳。
“这几位选侍,姿容可有保证?”沈陆离面上的神色不变,落在敬事房总管耳中的声音,却带着玩味。
竟是有点像先帝的意味。
“皇上您放心,都是太后娘娘亲自挑选的人,一个个都是国色天香的!”敬事房总管嗓音中带着喜庆:“保准选哪一个,皇上都能满意!”
沈陆离作出沉吟的模样。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状似随意地翻过一张牙牌:“就这个吧,名字听着倒是挺好的。”
敬事房总管瞥了一眼,心中立刻就有了数,满脸喜气地退了下去。
在去长宁宫之前,他先拐了一个弯,去了一趟寿康宫。
“嘿,奴才赌对了,那个姓容的小宫女,果然是潜力无穷。”听闻敬事房总管的报告,唐公公一副有荣与焉的模样。
“哀家知道了,你且将这件喜事,通知给容选侍吧。”冯太后慢慢悠悠地往香炉里面添上香粉,等敬事房总管走之后,才对唐公公道:“这件事情你做得不错,回头哀家将那紫檀木的茶壶赏给你。”
唐公公有些激动地谢了恩。
孟嬷嬷为冯太后呈上一盏茶,低声道:“这样瞧着,皇上像是已经有些忌惮您了。”
若非如此,何必等到问完所有选侍的背景,才进行选择呢?
御膳房……算起来,是宫里面难得干净的地方了。
皇上头一回,选了御膳房出身的宫女,也有几分谨慎在里面。
“若非那群蠢货,连遮掩事情都不会,哀家也不必行此计策,皇帝更不会警惕起来。”冯太后嗓音未动,手却狠狠地往香炉里面放了一大把的香粉。
外戚擅养私兵、肆意践踏法规,甚至不将皇权放在眼睛里面。
只要不是脑子坏了的皇帝,都会对外戚有所防范。
更何况,现在的冯家,在朝廷上可谓是腹背受敌。
“那姑娘的确是个做宠妃的好苗子。”孟嬷嬷轻轻拍着冯太后的背,为其顺着气:“可惜不完全是咱们的人。”
冯太后却扬起了细眉:“便是要这样才好呢。就是这样,皇上才可能放下心来,好好宠爱一个并非是哀家一边的妃嫔。”
她浅浅地吹了一口气,就将护甲上沾染的香粉给全部吹落,露出红艳艳的宝石。
至于容娇——一个没心眼的小姑娘家,还不好骗么。
这花言巧语地骗人,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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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宫中,容娇细嚼慢咽地咽下了最后一勺水蒸蛋。
方才用晚膳的时候,媛儿非要服侍她用膳。
她觉得不自在,就叫媛儿下去用晚膳,她自己吃自己的。
幸好蒋双莲也是这个想法。
两个人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晚膳。
柔嫩的蒸鸡蛋过着饱满的米粒,在容娇的舌尖上滚过。
这样嫩嫩的蒸蛋,还加了细嫩的肉末和虾仁末,一吃就知道是张御厨的手艺。
张御厨现今有许多的招牌菜,除非主子的特别吩咐,否则已经懒得去做一个小小的水蒸蛋了。
恐怕是为着自己,张御厨才破例做了一次。
好想回御膳房呀……
容娇觉着方才水嫩嫩的蒸蛋,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外头却忽然喧闹起来。
容娇看见有个宦官带着一堆人走了进来,对她行礼道:“奴才是敬事房的总管,特此来告诉小主,今晚皇上点了您侍寝呢!”
“恭喜容选侍,这可是大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