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陆离在居灶旁仔细地观察着樱桃饼。
唔, 不愧是娇娇亲手做出来的吃食,不但色香味俱全,还和娇娇同出一脉的可爱。
轻轻捻起一个, 沈陆离放入嘴中细细品尝。
一入口便是樱桃特有的酸甜滋味, 甜甜的汁水随着咀嚼溢满口腔。因着搅打得当,樱桃饼中的樱桃泥细腻可口, 在嘴中无比顺滑,像抿了一大口的樱桃汁。
然而唇齿之间,除了樱桃的酸甜, 还有股极为特殊的香味,若有若无地融在里面,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更增添了清爽的风味。
娇娇做的膳食, 总是能有惊喜。
沈陆离抿着樱桃饼, 忍不住抬头去瞧容娇。
然后,他便看到烛光下、格外认真的容娇。
眉头轻轻地蹙起, 樱唇也不自觉地抿着,往日极明媚的脸, 在此时难得带上了几分严肃。
让沈陆离见了, 就忍不住地心头变软。
娇娇这么认真, 是在为他缝衣裳。
沈陆离想到这一点,就像刚喝了一大口心新酿好的蜂蜜一样,从口到心, 都是甜丝丝的。
生怕扰了容娇,他就借着用樱桃饼的机会, 偷偷看着容娇, 偷偷地勾起唇角。
容娇对此毫无察觉, 只是专注地替沈陆离缝衣裳。
嗅着满手的竹叶清香,她心里头有些紧张:她在绣工方面并不精通,对着陆离中衣上的绣纹更是差得远了,希望陆离不要嫌弃才好。
幸好她找了理由,让陆离离得远些。
若是陆离一直看着她,她估计要手抖得很。
好容易缝完了衣裳,容娇抬眼去瞧沈陆离,见对方正在认真品尝樱桃饼。
陆离吃得这样专心,可见她做得还不错。
有了这个认知,容娇便带着一点浅浅的笑:“陆离,衣裳帮你缝好了。”
沈陆离应了一声,将方才慌忙塞入嘴中的樱桃饼咽下,略略平复了一下心跳,向容娇走去。
好险,方才差点被娇娇发现偷看了。
见沈陆离接过外衫,容娇捏了捏自己的袖口:“没找到黑色的缝线,我便用深棕色的缝了——缝得不大好,陆离你别嫌弃。”
说罢,容娇就眨着眼,有些紧张地盯着沈陆离的一双凤眼。
生怕从里面看到什么不好的情绪。
但是,没有。
那一双凤眼弯得极为柔和,里头是要溢出来的喜悦。
容娇望进那双眼,就好像冬日里被一汪暖泉裹住了一样,身心都是舒坦欢喜的。
“这缝得很好呀。”沈陆离轻声夸奖道:“依着我看,这针脚细密,和宫里面的绣娘都不相上下了。我能有这样一件衣裳,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
容娇一下就笑出来,欢喜道:“真的么?你可不许是为了哄我高兴,而说这句话骗我。”
“怎么会呢?”沈陆离宝贝地将外衫穿上,复又神色真挚地看向容娇:“若我是说谎骗你,就让上天罚我往后再也吃不到你做的美味膳食。”
“这哪里算什么惩罚呢,我在御膳房的手艺又不是顶好吃的。”容娇笑起来,却又不自觉地嘟囔道。
“在我心里,你做得便是最好吃的。”沈陆离忽地弯了腰,一双俊面凑近了容娇:“每次来御膳房的时候,都是那一天中,最期盼、最欢喜的时候。”
容娇的心忽地又泛起波澜来,像装进了一个在风中摇曳的铃铛,铃铃地响个不停。
一声又一声,提醒着自己此刻的不平静。
她努力控制着心中欢快蹦跶的小铃铛,对上沈陆离极温柔的目光。
陆离的眼瞳真漂亮呀,像夏日缀满了星籽的夜空。
容娇不禁想道。
而现在,这黑亮的眼瞳中,倒映出容娇的俏面。
是泛着粉红的。
沈陆离在等着容娇的反应。
见容娇红了面,觉得可爱心痒的同时,又有些后悔于自己有些冒进的话语。
分明上回还说来日方长,但真见了容娇,却总想着暗戳戳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上回也说啦,和你在一块儿,我便是高兴的。”容娇歪了歪头,细声道:“你、你方才尝了那个樱桃饼,觉得如何呀?”
容娇觉得面上开始火烧火燎,下意识地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虽不知为何,但是直觉告诉她,要转个话题,不能再叫陆离这样近地盯着她了。
否则她恐怕连腿都要莫名变软了。
沈陆离得了想要的回答,又看出容娇的羞怯,不由温和了眉眼,重新站直身子。
照着自己的感受,将那樱桃饼夸了一顿,最后才问道:“感觉那樱桃饼,除了樱桃的本味之外,还额外加了别的东西,只是我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
容娇点头道:“我是尝试加了一点东西,陆离你尝得可真细——可是东西加了进去,反而显得味道不大对?”
“非也,反而是因为锦上添花,才让人好奇的。”沈陆离摇头笑道。
“我加了一点梅子水进去。”容娇闻言,不由嘿嘿一笑,俏皮道:“我感觉将梅子水煮进樱桃泥里头,会更加入味,不过我今日有些懒,不想生火,就直接加进去了。”
“下回得空了,给你做放梅子水进去煮的可好?还可以顺便冰一冰,更适合夏日吃了。”
沈陆离轻声说好,然后对容娇道:“夏日虽然炎热,但也不能贪吃冰凉的东西,若是吃坏了肚子,可就要忌口了。”
容娇明显有过经验,心有余悸道:“还要喝很苦很苦的药!”
当时姑姑因为她的贪嘴生了气,不准采萤姐姐给她蜜饯吃。
以至于她每次喝完药,都是眼泪汪汪的,要被姑姑笑骂一句“娇气”。
沈陆离低头抹了一下鼻子,遮住嘴边的笑意。
不想容娇下一瞬,就说起了端午的种种事宜。
“听说宫外的端午节十分热闹,百姓们竞相出游,去锦江河畔看赛龙舟呢。”容娇满眼的都是期待:“我从前听出过宫的宦官说,锦江河畔到了那时候,岸边全都是卖好吃的,有冰镇粽子、艾窝窝,还有雪花酪呢!”
举出来的三个吃食中,竟有两个都是冰凉凉的。
沈陆离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正想开口,便听容娇补充道:“当然啦,我也不是想吃,只是随便一说——我可是很知道分寸的。”
说罢,容娇就一吐舌,明显是为着自己的话而感到心虚。
“当然,容娇你是最知道分寸的。”沈陆离凤眼一弯,十分自然地回道。
容娇卖乖时,一向便自诩脸皮厚,任旁人怎样捧高都能应下。
白芷说她是“宫中第一美人”的时候,容娇也能道一句“白芷姐姐眼光好”。
只不过脸红得像不小心打翻了胭脂似的。
但当沈陆离说出这话时,容娇却脸烫得不能接话。
“也、也没有……”容娇有些结巴。
沈陆离低低地笑::“我从不骗人的,容娇你当得起。”
“你可想尝一尝外头的东西?就是你方才提的雪花酪那些。”沈陆离抬起眼,含笑询问容娇。
容娇愣了一下,回道:“我是想吃的——只是这天气渐渐热了,若是再托你带到宫里头,恐怕会化掉。”
“你若是想吃,我就能带你吃到。”沈陆离笑得温和。
容娇看着沈陆离,想起从前江尚宫说的话。
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便要将她出宫去。
是了,等到那个时候,她就能和陆离一块儿出去吃好吃的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还适不适合吃雪花酪呀……
容娇这样想着,不禁朝沈陆离莞尔一笑,道了谢。
唇边的小漩都透露出欢喜。
“再过两日便是端午,我恐怕忙一些,便不来了。”沈陆离温声道:“不过你放心,端午当天,我一定是来的。”
容娇“嗯嗯”应下,问沈陆离:“那你可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做给你吃。”
沈陆离的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不用,端午那日你且歇一歇,该让我带你吃些好吃的。”
“好,那我等着。”容娇的眼中,是亮晶晶的期盼,竟是比屋中的灯烛还要亮。
沈陆离含笑瞧着,轻轻点了点头:“你放心。”
说完这话,沈陆离返身拿了一个小食盒过来,上头画了些圆滚滚的小鸟与小花,让沈陆离想起来容娇上次送的花露瓷瓶。
“这是我第一回 做膳食,又是你教的,这一份理应给你。”
容娇面露惊喜地接过:“没想到居然还有我的一份!”
她之前尝了一颗,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剩下的本以为会被沈陆离带回侍卫队或者家里。
不想还特意为她留了一份。
沈陆离轻笑:“哪怕我自己没有,都是要给你留的。”
转头望了望天色,再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容娇,沈陆离起身道了别。
“端午见。”
容娇将装了樱桃饼与蜜煎樱桃的盒子接了过去。
“端午见呀。”她笑容莞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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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御膳房做了一回膳食,回紫宸殿的时辰自然到了深夜。
沈陆离就踏着有些微凉的露水,脚步轻快地到了紫宸殿的小门。
盛长福在门口等得花儿都谢了,甚至连拂尘上都有点点的水珠。
“皇上,您今个儿瞧着,可高兴了。”盛长福甩了甩拂尘,笑眯眯凑上前:“马上就是端午了,皇上正好可以趁着太后不在的这段时间,出宫体察一下民情,看看京城之中,有无那等仗势欺人,还要欺君罔上的宵小之徒。”
“自然了,端午那日,百姓们还有许多的活动,皇上若是要看赛龙舟什么的,尽管说,奴才替您安排好就是。”
沈陆离轻笑一声,一边步入紫宸殿,一边对盛长福说道:“这才几个时辰不见,你怎么伶俐了许多——在朕的记忆中,好像没有对你说过要出宫体察民情吧?”
盛长福笑得极为憨厚:“皇上自然没有告诉过奴才,但是皇上吩咐了小盛子,去找一找相关京城美食的册子,奴才便猜到了这一点。”
“若是皇上不需要,就请恕奴才多嘴了。”盛长福道。
“朕可没有说过不需要。”沈陆离眉眼上挑:“你既然自请去做这件事情,就要安排得好好的——一切衣食住行的安排,都要两人份的。”
“对了,吩咐路蕤,当天派几名探子跟着朕,听朕的吩咐行事。”
既然借着体察民情的理由出了宫,那总要做到才是。
在即将踏入御书房的时候,沈陆离微微停顿了一下:“你等会儿进来伺候着,顺便将吩咐杨嬷嬷过来。”
盛长福眼一眯,只当是有什么大事情要吩咐,忙不迭地就转了身下去。
杨嬷嬷听了沈陆离的急召,也以为有要事发生,跟着盛长福就赶了过来。
“奴婢/奴才参见皇上。”杨嬷嬷和盛长福进来请安的时候,嘴中还有些微微的喘气:“不知皇上有什么吩咐?”
直到起身,杨嬷嬷才发觉自己是误会了沈陆离的意思。
原因无他,只看沈陆离疏淡眉眼间明显的笑意,就知道要说的事情并不紧急。
对于忠心耿耿、照顾了他许多年的杨嬷嬷,素来冷淡对人沈陆离,对杨嬷嬷格外有几分和气与耐心。
沈陆离将目光落在杨嬷嬷身上:“嬷嬷今日晚膳时还提醒朕要多穿衣,怎的到自己身上就忘记了?朕的吩咐固然重要,嬷嬷你也要多穿衣。”
杨嬷嬷心头一暖,应下后问道:“皇上今日未曾着披风外出,回来时可有感到寒气?”
“嬷嬷放心,朕不冷的。”沈陆离笑了一下,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左肩。
那儿是娇娇给他缝衣裳的地方。
到现在还暖暖的散着温度,比冬日里揣了个暖手炉还让人舒服。
杨嬷嬷放心点了点头,随后就听沈陆离道:“你们都且过来,看看桌子上放了什么。”
她扭头与盛长福对视了一眼,一齐走到了御桌前。
上头放了两个颇大的木盒子。
皇上今晚,格外有些神神秘秘,倒是比平时的行事,多了几分童心来。
杨嬷嬷这样想着,又有些心酸:皇上从小生在艰难之中,性子早熟,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做得好好的,她看着心疼了十几年。
如今皇上有些爱笑了,又多了几分轻松的童心,这是好事呀。
又见沈陆离神色慎重中带着喜悦,杨嬷嬷疑心这盒子里面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但左看右看,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木盒子,不是什么加了密锁的消息盒。
打量久了,杨嬷嬷越发觉得有些眼熟——这好似是,御膳房用来装膳食的盒子?
沈陆离看着二人不解的眼神,颔首道:“别愣着,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前头那个是给你们的。”
杨嬷嬷又和盛长福对视了一眼。
旋即,盛长福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打开了盒子。
一股子带着酸甜的蜜香瞬间飘散开来。
杨嬷嬷定睛一瞧,是一份蜜煎樱桃,外头的蜜汁壳子早就凝固,在灯烛下闪着琥珀色的光亮。
盛长福瞧着这份可口的蜜煎樱桃,不由咽了咽口水。
然而心中的疑惑却是更加浓烈了——他和杨嬷嬷在御前伺候多年,什么样子的好东西没有见过?
皇上为何在这深夜,赏赐他们一份并不算多珍贵的甜点?
盛长福一时之间还没有想明白,杨嬷嬷却是隐隐有了猜想:“皇上,莫、莫非这是您亲手做的?”
沈陆离轻咳了一声,眉宇间有一丝的自豪:“不错,这蜜煎樱桃很简单,我便学了过来。”
“天气渐热,这不好久放,你们又照顾了朕许多年,也该让你们尝一尝朕的手艺才对。”
他还留了一些,一半给自己品尝,一半奉给他的母亲。
盛长福闻言就呆愣在原地,半晌后才惊慌道:“嗳呦,奴才照顾皇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儿能消受皇上您亲手做的膳食呀?”
杨嬷嬷却是镇定许多:皇上是个重情重义的,凡事又有自己的主意,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
与其推辞叫皇上不高兴,不如收下来。
这也是皇上对他们的看重。
“奴才多谢皇上的赏赐。”杨嬷嬷行了一礼:“这蜜煎樱桃诱人得很,奴婢可否现在品尝一个?”
沈陆离颔首应下。
那边盛长福也想明白了,喜不自胜地和杨嬷嬷一块儿,捻了一颗蜜煎樱桃放入嘴中。
将樱桃细细地在嘴中咀嚼,盛长福面上露出极为惊艳的表情,将这颗樱桃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皇上第一回 就做了成功,可见皇上天资聪颖。能吃到如此美味的蜜煎樱桃,奴才可谓死而无憾。”盛长福一脸陶醉。
杨嬷嬷却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从这道蜜煎樱桃上,奴才还知道,那个教皇上做的人,厨艺高超,让人称绝。”
闻言,沈陆离眼中划过一抹光亮,含笑道:“嬷嬷说得对。”
杨嬷嬷夸赞了容娇,沈陆离比自己得了夸赞还要高兴百倍,想了想当即便说道:“嬷嬷,我记得你一直很喜欢库房里头的一个玉山挂件,你哪日得了空,就拿过去吧。”
听了这话,杨嬷嬷难得咧开了嘴,笑眯眯地道了谢。
那玉山挂件她惦念了许久,一直不好意思向皇上开口,没想到今日却圆了她的一个小心事。
哎呀呀,那位御膳房的未来主子,可真是个福星呀。
杨嬷嬷在心里头想道。
盛长福在一旁听了,险些要酸了牙。
那个玉山挂件,是用整个的羊脂白玉所作,可谓珍贵。
他也十分喜欢,但也一直没向皇上求。
就等着什么时候有大好事发生,譬如冯家被扳倒的时候,他再向皇上求。
没想到竟是被杨嬷嬷的一句话要到了手。
盛长福心中十分懊恼:都怪他这不灵光的脑子,怎得没想到这一点?
如今皇上最在意的,不就是御膳房那位小宫女么?
沈陆离瞧着盛长福皱起了脸,不由关切问道:“怎的了,可是牙疼又犯了?”
“等下回我学做了旁个不甜的,你就好放心吃了。”
正好可以再央着娇娇教他。
哪、哪敢再消受这样的福气啊!
盛长福一张脸更加皱了起来:“奴才多谢皇上!”
等到端午,他一定要将皇上吩咐的差事办得好好的!
求不到那玉山挂件,就退而求其次,求到那一件玉羊的挂件吧。
杨嬷嬷得了心心念念的宝贝,面上和蔼的笑纹都加深了几许。
“皇上,夜色已深,奴婢传热水给您沐浴吧。”杨嬷嬷贴心道:“这几日事情多,您得养足了精神才是。”
沈陆离颔首:“麻烦嬷嬷了。”
杨嬷嬷领命下去,顺便将两个食盒带下去,按照沈陆离的吩咐,放到紫宸殿的小冰库里面好好保存。
盛长福也正了正面色:“回皇上,明日便是您与江尚宫约好的时候了。”
“都准备好了么?”沈陆离长眉一敛,整个人周身都沉了下来。
听着只问了一句话,实际里头包含了两层的意思。
盛长福肃然点头:“皇上放心,奴才都安排得好好的,保证能顺藤摸瓜,将那唐公公给抓进慎刑司!”
“不必顺藤摸瓜,只要让那唐公公,以为自己要做的事情成功就好了。”沈陆离轻嗤一声:“越是顺利,冯家就越会洋洋得意。”
“奴才明白该如何做了。”盛长福应下,不紧不慢地退下去安排。
沈陆离平静着面儿,手掌轻抚上御桌的桌面。
这张御桌从开国皇帝起就开始使用了,上头雕刻着辽阔广泛的国土,雕刻得格外清晰。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碧州”二字之上。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凹凸不平的手感,沈陆离淡然想道:
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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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娇宝贝地捧着那一小盒蜜煎樱桃回去,让白术有些惊讶:“这蜜煎樱桃算是寻常小甜食,你从前也爱吃,怎么不见你这么宝贝?”
“马上就是端午啦!”容娇只管傻乎乎地笑。
白术见容娇这样,不由抿嘴笑道:“是是是,马上要到端午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再吃多了那咸蛋黄肉粽导致撑了肚子。”
“因为咸蛋黄肉粽太好吃了。”容娇舔了舔唇:“我记得蜜枣粽子与红豆沙粽子也好吃。”
让她根本都停不下嘴。
“今年我听御厨们说,可是要研究新花样呢。”白术翻身上了床:“到时候你可别又吃撑了肚子。”
容娇嘿嘿笑着,心里对御厨们的新花样也有所好奇。
但仔细想过来,她还是对陆离许诺的好吃的更为期待。
将怀中的小食盒放到阴凉处,她自己也美滋滋地去洗漱睡了。
还有三天就到端午啦。
容娇在睡前朦朦胧胧地想道:不知道姑姑过了端午,身子能不能好全了,可不可以见她了呀?若是可以,她也想将陆离带的东西给姑姑尝一尝。
然后告诉姑姑,她最近有多幸运与快乐。
揣着这样的想法,容娇做事都更有干劲了。
端午的前一天晚上,御膳房都飘散着艾叶的清香。
容娇仍旧在忙着和面,旁边放了翠绿绿的艾草汁子,等会儿要将明天奉上的艾草饼给做好。
前头咕噜咕噜地小火煮着茶叶蛋。
圆滚的鸡蛋在水中上下翻滚,蛋白上已经浸染浅浅的茶褐色。
每一下的翻滚后,都有那股特殊的茶卤香气飘散出来。
姜德生慢慢地从门口踱到了容娇面前。
他面上笼罩许久的淡淡忧愁已经散去了不少:“容娇,你明日可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姑姑?”
“您、您说什么?”容娇方才正在望着茶叶蛋发馋,一听这话,一时间惊喜地忘记把嘴巴合上:“姑姑、姑姑她肯见我了么?”
“你姑姑病好了,自然要见你。”姜德生难得笑得真诚:“方才给送吃食的时候,还说要好生算算你这段时间的表现。”
容娇的眉梢都充满了欢喜,还没说话,就见小姜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跑向他们那一桌,张嘴说了一句话。
容娇当场就愣住了,手指狠狠地戳进了柔软的面团中。
周围一切好像都失去了颜色,连茶叶蛋的香气都不复存在了。
直到姜德生的拂尘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容娇才惶惶然回过神来,意识到小姜子说了什么。
——“江尚宫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