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婚后每天都给相公预备着葬礼>第四十章 谁他妈敢欺负我的人(下)

  那方脸青年懵了懵,旋即气得脸都白了:“南世子,你做什么!?”

  他叫肖枫,因得了殿松的赏识,这才在棋院里有些名望。正如殿绪是纨绔协会的会长一样,殿松是棋院的院长,这也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南肃放下酒杯,半边眉梢一挑:“哎哟,不好意思,手抖。”

  手抖?肖枫登时也举起一杯酒,恨不得也向南肃迎面泼去,可权衡片刻,手还是“抖”得偏了些,咬牙切齿地道:“那南世子夜里可得节,制,一下啊!”

  “哗——”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殿辰猛拿起一只空盘挡住,长臂一挥,酒水霎时尽数泼回肖枫自己的衣服上。

  殿绪怪叫一声:“小六,好身手!”

  卧槽!这他妈也太帅了!南肃登时将下巴托起,两眼冒星星地冲殿辰眨眼……

  殿辰余光一瞥,没说什么,只是将盘子放下后,继续安静地喝汤。

  这桌个个都是嚣张跋扈,可那桌的肖枫已经气到身子都在发抖了!这套衣衫他可花了大价钱,就为了今日在皇上面前露个脸!谁料!谁料!!!

  可气归气,肖枫深知自己终究无法以一敌一桌,正捏着拳头平复时,又被旁人拽了一下:“肖兄,注意仪容。”

  那人的下巴向皇帝那里抬了抬,算是给了肖枫一个台阶。

  肖枫恨恨地看了南肃一眼,冷哼着坐下身,开始用稠巾擦衣摆上的酒水,可不管怎样擦,都擦不去那几道印子……

  而就在这小矛盾发生的时间里,祭酒已经说了一遍祝词,紧接着,诸位大臣也跟着敬酒祝贺。

  等这一圈都走完后,棋院就连忙抢着派出代表凑到了皇帝眼前——正是肖枫。

  走到大殿中央时,他因为衣衫不洁,姿态难免有些扭捏。却不过片刻就调整好了,这位才子淡笑上前,手中持了一柄翩翩折扇,边跪边说道:“肖枫叩见皇上!”

  他自个儿说了一会儿,又趁势献了一首诗,其言辞知礼,不卑不亢,看上去真有一副文人风骨。

  待他声情并茂地诵完后,皇帝赞许地道:“你文采不错。”

  得了夸奖,肖枫心中狂喜,却稳重地深深一揖,然后抬起头来,余光不屑地撇过南肃,其中的嘲讽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嗤,草包纨绔子……

  南肃正举着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油腻呢,突然对上肖枫的眼神,不由怔怔地想:我靠,你这逼是不长记性啊……

  还敢嘚瑟,给你脸了?

  下一刻,南肃立马丢掉鸡腿,用稠巾擦了擦手后,开始啪啪鼓掌:“好湿,好湿啊,肖兄真是淫得一手好湿。”

  说的分明是好话,可那淫荡笑容怎么看都有诈。肖枫没想到他竟敢在皇帝面前挑衅,回过身时,眼睛不由眯了起来:“听南世子此言,难道你除了在某些方面颇有建树以外,在诗词方面也有?”

  建树?南肃的建树还能建在哪些方面?有人偷笑起来,啧啧,这棋院的文人呐,连损人都是这么文雅……

  殿辰如何听不出来,轻一抬眸,却还未说话时,南肃已一拢漆黑鬓发:“那可不,本公子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建树当然不止一处嘛。”

  哦哟,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肖枫跟着笑道:“哦?那南世子是要指点小生一番?”

  “指点谈不上,回头你找我,我教你两招就是,保你能纵横暖香阁,雄风大展,个中玄妙岂是可以当众示范?就算你不介意,我还是介意的…”

  南肃挤眉弄眼的,嗔怪之余,还给肖枫戴了一顶大庭广众之下不知廉耻的高帽。

  肖枫脸色一瞬垮了下来:“小生一向洁身自好,暖香阁那等地方从来不去,可不比南世子。”

  “你没去过暖香阁?那你去的是什么地方?”

  南肃心中反感,想了想,突然拿折扇一敲头,恍然大悟:“哦,也是,是本世子疏忽了,看你这身打扮寒酸得很,想必也去不起那等地方。看来若有了需要,也只是手持长枪,体态威猛,在陋室之中,上下挥阖,雄风凛凛,biu一下灭尽亿万兵马,事后也只能望着天边颜如玉,大喘一口粗气罢了……”

  “噗…”李胖儿和殿绪连忙捂住嘴。

  而肖枫一张白婪的俊脸,顿时打了鸡血般红了起来……

  南肃这话用词也很文雅,而且说来还很有气势,然而,满大殿都响起了那种属于男人间心领神会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猥琐笑声。

  一干年纪尚小的女眷瞪着惊异的眼睛,不解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中隐隐觉得奇怪,听南肃的话,乃是描写了一位深情儒将呀,但,为何大家都这副表情呢?

  皇帝也忍不住想笑,可他是九五之尊,只得加重语气喝道:“你这孽障,真是找打。”

  南肃吐了吐舌头,看似乖巧坐下去,可下一刻就和李胖儿嘻嘻笑起来。

  看着这对奸夫淫妇眉来眼去,肖枫用尽毕生忍耐力,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殿松——得到一个眼色后,肖枫终于阴沉着脸退下。

  殿松今儿本打算是让肖枫在皇帝面前露个脸,随后铺一铺官路的,谁料就此被打乱……

  待过了片刻,他就寻了个时机,重新对皇帝说:“父皇,今儿正是除夕,如今气氛正浓,不如来个诗赛助助兴吧。”

  年年都是有人诗性大发的,皇帝看了殿松一眼,笑道:“未尝不可,只是,老四觉得该邀何人参加呢?”

  殿松道:“方才肖枫虽只念到一半,可儿臣能听出来,他是有大学问的,不如就算他一个吧,至于对家……”

  众人登时好奇起来,四皇子是要拿谁开刀呢?老谋深算的家伙们谁看不出来,这是给肖枫做嫁衣呢!而其余皇子们对视一眼,嘴角轻笑,均是不言不语,只顾看戏……

  只有殿绪突然笑起来,并接话道:“要说这诗词,我们这桌的人可不行,反倒是四哥,无论是学识还是才智,我向来对你十分敬佩,不如,就让肖枫向你讨教?”

  这番话连消带打,反击得甚是漂亮,不仅让他们窝里人自己斗,还将殿松拿南肃出气的路子堵死了:喂喂喂,你若找我家肃子报仇,可是胜之不武啊,谁听过文人要找纨绔对诗词的……

  可殿松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他本来意定的对象也不是南肃。此人草包归草包,却不是个好惹的主,并且,如殿绪所言,踩着纨绔上位有什么意思?不得找个像样点儿的,才能更显出肖枫的才学?

  殿松挑了挑眉:“五弟这话可不尽然,你们那一桌,不还坐着另一人吗?他文采逸然,满腹经纶,文章至今可还在国子监当范文呢,你今儿个还抄着呢,不是吗?”

  闻言,殿辰缓缓抬眸,神色却看不出喜怒。

  殿松笑道:“我才疏学浅,根本当不得肖枫发难。不如就让肖枫向此人讨教吧!”

  言罢,抬手一指——

  却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南肃竟一屁股坐在殿辰大腿上,惊愕地指向自己:“四哥竟也觉得我有才?”

  言罢也不管殿松,自顾自就跑到皇帝面前:“哎哟,四哥真是夸得我不好意思,那没办法了,皇上,您看…”

  众人登时大哗:这二货居然要作诗?

  可殿松真是快气吐血了,正要解释时,只见皇帝饶有兴趣地盯着南肃,慈祥地笑道:“那就肃儿去吧,我倒想看看,你个小东西能对出什么来?”

  话里的绵针真是扎人呀。

  南肃后背冒了汗,却猛一挺胸膛,自得地道:“皇上放心!我也是国子监出来的人,绝不会让祭酒丢脸的!”

  祭酒:“……”求你不要提到我,我有点害怕。

  而殿辰似乎察觉到了某道暗潮汹涌,就在这时,霍然起身。

  南肃本就关注着殿辰,登时回身摇了摇头,一个眼神就传达所有意思:这是我与他们的纠葛,与你无关,坐下!

  可殿辰知道,就算没有之前的冲突,殿松也必然会找上自己,不然,白日里的警告意在何为?

  南肃见殿辰微微昂起下巴,登时拧眉:肖枫明显是有备而来,你若当真输了,你让天下人以后怎么看你?

  放心,我不会输。

  那然后呢?赢了就惹上个殿松,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你是姓殿的人,是皇族,如何能给别人踏脚?

  那你呢?

  我本就是个草包,你懂吗……

  他们没说一句话,可很神奇的是,就在这短短的几秒相顾间,他们竟然完全接收到了对方的意思。

  下一刻,南肃嘻嘻一笑,扭身重新面向众人。

  与此同时,肖枫也和殿松打好眼色了,既然对上的是南肃这纨绔,哪能用得上之前的准备?就算临时而作,也能将此人虐得体无完肤之地!

  肖枫在殿中来回踱步,皱眉苦思良久,大约过了一盏茶,这才清了清喉咙,拱手说道:“小可献丑了。”

  孤身流连月下移,

  不栖岂是为寒枝?

  展身谁与鸿鹄志,

  夜吟经纶更有时。

  十全醇酿入豪肠,

  七分醉意映月光。

  余下三成化剑气,

  夜晴万里游盛唐。

  这肖枫确实不凡,只得一会儿,居然作得一首七律,意境虽然未臻上乘,但对仗却是颇为工稳的,尤其诗中不仅阐明了豁达安然的态度,更隐隐表现出了渴求一展身手的远大抱负。

  太监抄录完毕之后,恭敬地将诗作交给皇帝过目。

  皇帝瞄了一眼后,点头笑了笑,挥手令各位文臣传阅一番,众臣均是点头称善,一片称赞之词。

  若是别人,登时就该压力山大了,可众人都没对南肃有什么期待,反倒搞得他有些孤寡。

  肖枫此刻扬眉吐气后,想起方才受到的侮辱,再一看南肃竟然在啃手指,当即拱手一笑:“方才南世子自认才华横溢,此刻纵然是啃手指,也得好生啃出一首来让大家评定评定才好啊。”

  棋院登时有人帮腔道:“南世子,若你写不出,也可以就此认输的嘛,也是意料中的事情,难道诸位觉得很意外吗?”

  此言一出,犹如一个绝佳的冷笑话,想笑的不想笑的,皆都低低笑了起来,其中各种意味都有。

  南肃不由边啃摇首感慨:啧啧,他妈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帮吊人真是坏到家了。

  不过,南肃这辈子还真没认过几回输!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大殿中央道:“那本世子也献丑了,就随便吟一首大家听听乐吧。”

  “随便吟一首?南世子真是大才啊,举手投足之间便已成诗,佩服,佩服。”肖枫折扇一展开,便潇洒的摇起来,不乏在众女眷前面展现自己。

  这小贱种!

  南肃呵呵一笑,上前一把将他折扇夺下扔远:“兄弟,折扇这种玩意儿,你摇不明白的。”

  肖枫一怔,可就在这时南肃突然回身,就在殿中踱步,一边踱,一边还歪着脖子哆嗦,一副极其风骚的样子,然后,他提臀,拧腰,迈步,跨顶得一前一后,一前一后……

  众人:“……”

  这个超富艺术感的高级动作,不得不使每个人都直接联想到了某项运动,纵然是女子也不例外,看这货下半身的高速耸动,真是太不堪入目了!

  “嗷~”

  然后只听南肃淫荡地怪叫一声,叫得大殿上各位公主小姐娘娘们都是面红耳赤,纷纷心中怒骂:这家伙实在是太下流无耻了,居然当着这么多人就在挑逗我们!关键是,他嫁人了好吗!?

  就在这时,南肃的上半身来了个深度wave,身子后倾的同时,一只手也顺着喉结缓慢地摸到了小腹:

  跟哥谈恋爱,

  自己解裤带。

  胸大要给摸,

  胸小你早说。

  睡完你就走,

  不然灌你酒。

  情场的老手,

  泡友天天有。

  在众人极度惊愕的注视下,南肃缓缓念出了他诗中的每一个字,一边念,一边媚眼如丝,手指值向众人,那把细腰一摇,真是将整个金陵帝都的迷离夜色都摇了出来……

  不要招惹爹,

  爹是个神仙。

  你再敢狗叫,

  喂你喝狗尿。

  再跟爷牛逼,

  切你小唧唧。

  艹你妈个壁,

  你敢怎么地?

  念叨最后一个字时,南肃扭到了肖枫面前站定,冷冷昂起下巴,指尖指在了其鼻尖上:“请肖兄赐教!”

  而肖枫的背后,赫然正是棋院和殿松……

  短暂的沉默过后,举座哗然。

  “你你你你你……”肖枫瞬时之间气得手脚哆嗦,一张原本白暂的俊脸霎时间发了蓝,“你”了半晌,突然白眼一翻,竟然干脆利落得晕了过去。

  李胖儿的爹李巡登时一声断喝:“南世子,故去的青渊王乃我至交,我总算得你叔叔,今天必要替他好好管教一下你这个孽障!!!”

  吼是吼得凶,可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知,南肃此举不乏是为了李胖儿:两个人一起丢脸,总比一个人强……

  试问在这金陵城中,哪个有身份之人能为自己儿子做到这个地步?

  李巡眼眶有些红,却猛地冲上前,气得胡须都张开了,似乎是愤怒之下拿捏不准力道,然后一脚就狠狠地踢在南肃屁股上。

  殿辰心中震撼非常,却在此时霍地站起,身形一动!

  谁料他刚冲出半尺,南肃突然回头冲他笑了笑,然后眼睛一眨——爱的wink!

  “哎哟~~~”

  一声凄惨呼喊后,南肃的身子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不偏不倚地向着大殿的柱子撞了过去,天,这下子要是真撞实了,非得直接脑浆迸裂不可。

  但那边却有一个人在。

  谁?

  自然是李胖儿的三叔。

  这俩老兄弟合作了一辈子,谁不知道谁的心思呢?他早已经站准了位置,一把将南肃稳当接住,愤怒大喝:“兄长,你老糊涂了?难道你要将南家这根独苗打杀了不成?”

  这货真绝!

  一口就说出了这乃是南家的独苗,打杀谁也绝不能打杀他!

  “害!”李巡恼怒地哼出声,右手颓败地向下一砸,眼神偷偷瞄向皇帝。

  “南少啊!”李胖儿登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着南肃奔了过去,沿途肥肉如同大海涨潮,潮起潮落,汹涌澎湃:“天啊,我的好兄弟,你是要死了吗?”

  上道!

  南肃伸出舌头,“欸”了一声,脖子歪向旁边,晕倒在李家三叔的怀里。

  “胡闹,简直胡闹!”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皇帝一拍龙椅把手,震怒喝道:“把这孽障给我拖回世子府去,禁足!禁足一个月!不,两个月!!”

  整个元熙殿的秩序,霎时荡然无存。

  此刻,殿松已是气得浑身颤抖,抬起手似乎是要砸一下大案,可在众人面前却忍住了,抬得狠,却放得轻,活生生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憋屈模样。

  一片兵荒马乱中,只有殿辰静静地站在大厅靠南处,烛火落在他的脸上,一半是明亮,一半是阴影。

  他的目光如清冷泉水,缓慢地掠过脸红脖子粗的皇帝、神色阴沉的殿松、呼天喊地的元老大臣、手忙脚乱的内侍宫女……

  直到把这百态众生都看了一遍后,他径直向前,将南肃一把接过来,然后大步越出恢宏宫殿,重檐九脊,一步步地抱着他走回家去。

  四周纵目,皆是庙堂江湖,纵然他已下山,可从未将心置于这金陵帝都过。

  可如今,他似乎有了跨过某个雷池的理由。

  ——崽崽。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会是现在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