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董虎的军队全军覆没,但大部分的人都投靠了炎照军,不管是朝廷还是杜怀章方, 死伤人数都不算多。
可这对于朝廷而言是奇耻大辱,被俘虏的人数大于阵亡,比死干净了还要让人觉得恶心。
同样的,对于炎照军来说, 可谓是一战成名,不仅再是几个城池知道他们的名号,几乎全国没有不知道有一支起义军大败朝廷的威风。
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这支队伍,人数空前绝后的壮大,就连千里之外槐柳村和上北村的妇人和哥儿们, 都觉得十分有压力,他们本以为做的衣服和鞋足够了, 但传信回来却让他们加紧赶制。
槐柳村的村民们, 再也不是那个穷的拿着十文钱都要激动半天的人,现在十文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毛毛雨, 但苍蝇虽小也是肉, 再者到了今日今时, 他们更不是为了十文钱而努力。
他们是因为身为炎照军的后盾而荣耀。
人数的总加致使炎照军所到之处都是黑压压的杀气,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 几乎没有出动一兵一卒,仅凭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士兵,就已经吓退了两城太守。
年过六旬的王德旺被迫再次皮甲上阵, 一头银发威风凛凛的站在城墙上, 望着由东而来的一片黑……
“哎,真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今日这天阴的厉害,怕是要下雨,不宜作战,开城门吧。”
年过五旬的军师,一手摇着羽毛扇子,一手捋着胡须微微颔首。
“哎,阴天了,乌云将至,我记得我娘还在家里晒了豆子,我得赶紧回去通知她收豆子了。”说完指着旁边的守城官兵说:“你们打开城门后,也赶紧回家避雨吧。”
言罢二人脱掉一身铠甲,一个回家找老娘了,一个激愤地写了一封血书,内容却是劝陛下赶紧退位让贤,或许还能保住一命。
此事一出,京城周围的几个府城都颤颤巍巍,人心惶惶而不可终日,到处都是逃离投亲的百姓,金銮殿上大臣们跪了一地,都在请求陛下开城门投降,免去百姓因战乱而死伤。
得知自己大势已去,狗皇帝一道诏书落下,辞去了自己皇帝的身份,但他不愿做阶下囚,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荒诞无道的皇帝生涯。
不少保皇派担心杜怀章上位后针对自己,也都纷纷自觉地卷着铺盖卷带着家人逃离。
几十万大军不能进京城,只能扎营在城外暂时驻守,杨昭带着自己的夫郎坐着马车进城,这是两人第一次来到北京城,处处都是新鲜感。
只是此刻的景象却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到处都是逃跑的百姓,温煜趴在车窗上,看着那些慌乱逃窜的百姓,心想也只有京中的百姓见了炎照军像是见了瘟神。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看那些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又有谁跑过,你再细看那些扮作百姓逃跑的人,都是何等金贵。”
有了杨昭的提醒,温煜才发现那些慌不择路的人,其实都是有钱人,即便是穿着看着朴素,但那些衣料都是锦缎丝绸,头发虽然带着加单发饰,但无一不是看着简朴价值连城的贵重品。
突然温煜眼睛一闪,盯着一个地方久久难以回神,就在马车继续前行要绕过那处时,温煜连忙拍着车门框。
“停车,快停车。”
“怎么了?”
坐在他对面的杨昭,不解的朝着窗外看去,除了那些逃跑的人还有一地散乱的杂物,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
温煜顾不上多说,掀开车帘跳了下去,杨昭虽然不明所以,但不放心温煜也跟着跳下车,之间在混乱的人群的脚下,坐着一个一岁大的奶娃娃,手里还抱着一个灰皮包袱。
“谁家的孩子?这是谁家的孩子?!”
往来无数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在意那是谁的孩子,甚至都没人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一眼。
眼瞧着孩子差点被人踩到,温煜不管不顾推开逆流而来的人,弯腰抱起那个孩子,但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就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朝一侧倒去。
温煜心里咯噔一下,若是这会儿倒下,不仅怀里的孩子会被摔到,就连他都有可能被人踩踏。
幸而一只大手一把握住了他的腰,一个用力将人带到了那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救人也要保证自己的安慰,容不得丝毫的莽撞,不然不仅救不了人还会伤了自己。”
温煜知道自己理亏,吐吐舌头一脸心虚,垂眸看着怀里的奶娃娃。
小孩子像是被吓惨了,这会儿正埋首他的怀里,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告诉两个陌生人他正在伤心欲绝的哭泣着。
看着周围慌乱的人群,杨昭皱了皱眉,“先抱上车,剩下的事情安顿下来再说。”
杜怀章带着人已经进了宫,杨昭等人在京城里也没有房子,虽然杜怀章临行前说可以让他们在京城里寻一处无人的府邸住下。
不少京官在大军到来的时候吓跑了,房子也已经是无主之物,但杨昭和温煜商议了一下,还是住了客栈。
徐闻天倒还好,他只有一人,一直留在杜怀章的身边,在宫里凑合两宿也不是问题,但其余的将士不宜进宫,朱冷等人也都随杨昭去了客栈。
这一路上杨昭的所言所行众人看在眼里,也看出了杨昭的顾及,大家都不是傻子,到了今日的地步,都知道一个安分守己怎么写。
不少客栈都是那些宦官的私产,主人家一跑,客栈的伙计和掌柜的也都跟着跑了,人去楼空杨昭等人也不用人伺候,各自找了一间房住下,赵梁和赵栋领着小兵去烧水。
温煜抱着哭到打嗝的孩子进了房间。
“你可知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大点的孩子应该开始学着说话了。
小家伙哭的眼睛肿成核桃,看东西都有些模糊,鼻头也是红红的,甚至有些哭得力竭,被温煜抱在怀里,小脑袋都往后仰着,像是脖子无力抗住那颗硕大的脑袋。
第一次见这样小,这样可爱的娃娃,他一边被对方柔了心肠,一边又觉得可怜到心疼。
“爷,爷爷……”
小家伙嘟嘟囔囔一路,也只有这一句话,只会叫爷爷,再多便一个字都愿意多说。
梁栋端着一碗烧开的羊奶进来,“夫人,将军让属下送羊奶过来,刚才宫里传信,让他进宫一趟。”
对于这个温煜没有奇怪的,最近估计杨昭都会很忙。
“放这里吧,放凉一些就喂给他,你帮我去打盆温水吧,给这孩子擦擦脸。”
“夫人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不必和属下客气。”
温水送来,温煜放下奶娃娃准备去洗跟帕子给他擦脸,拎着帕子刚起身,一步还没有迈出去,就感觉身后有拉扯感。
他回头一看,之前刚才那个哭唧唧的小娃娃,这会儿努力瞪大眼睛,勉强的扯出一个讨好的笑。
不知怎么的,温煜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小孩子别丢掉,看来是吓着了,他怕再被丢掉,于是开始用笨拙的办法讨好人。
温煜心头闷闷的一疼,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我不走,我去给你洗根帕子擦擦脸。”
奈何小家伙现在极度的不安,加上年纪太小理解不了的他的话,依旧拽着他的衣服,僵硬的笑着,眼睛里渗出了泪花,却不敢抬手抹掉,强装自己没有没有哭。
无奈,温煜只能一手抱着他,一手推着一把凳子来到洗脸架边上,将小家伙放在凳子上,打湿帕子给他轻轻的擦擦脸。
肉眼可见的小家伙笑容自然了不少,洗完脸又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刚才还有些烫嘴的奶,这会儿温度刚好,用竹勺一点点喂给小家伙。
起初还有些不爱吃,但喝过五六勺后,小家伙像是终于唤醒了胃口,开始急切的大口大口的喝奶。
小小一碗羊奶,小家伙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温煜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确认已经吃饱,便抱着孩子轻声哄着。
“小家伙你叫什么?你还记得你是家里都有什么人吗?”
这次的话小孩子像是听懂了,吃饱喝足精神状态也好了,开心的拍着手,“爷爷!”
温煜再次在心里无奈扶额,这孩子从来到这里,不管怎么问都只有这两个字,关键是他们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爷爷是谁啊。
“好,那你暂时先跟着我们,等你爷爷过来找你,你再跟着回家吧。”
奔波了一路,温煜有些累了,看小家伙也吃饱可是犯困,他索性褪去外衣,一拉被子搂着小家伙睡了一觉。
杨昭风尘仆仆从皇宫里出来,一路快马加鞭的朝着客栈赶,生怕娇气的夫郎来到陌生的地方住不惯吃不好。
进到客栈得知温煜进门后就没有吃东西,他脚步一转去了厨房,看了眼后厨能用的食材,立马指挥着赵梁打下手,做了几碗馄饨出来。
他端了两碗上楼,被住在客栈的其余人分了。
推开房门,房间里一片静谧,仿佛房间里并没有人,还好杨昭耳力过人,听到了屋里一大一小的呼吸声。
乍闻还有着怔愣,随后想起两人在半路捡到一个小孩。
他放下手里的两碗馄饨,走到床边看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人都睡得脸颊红红,不知怎么得杨昭既然有一种回家看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感觉。
心底一片柔软,眼角眉梢都是化作水般的温柔。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直白,沉睡中的人有些不适的皱皱眉,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身后,突然对上男人温柔的视线,温煜有些难为情,转头看看还在熟睡的孩子,小心的起身。
“回来了?现在什么时辰了,宫里可有什么事儿?”
温煜慢慢下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杨昭给床上的孩子掖好被角,退到桌边摆手让温煜过去吃饭。
“也没有什么,就是让我和我哥但是安排一下城防,再就是统计一下那些士兵,有多少还愿意留下来的,有多少想回乡的,该补的钱都补上,安排好士兵就是,再就是杜……陛下决定封我为承恩伯,宅子赏的事曾经的镇远侯府,都是现成的倒也省的改建的钱了,有什么需要修建的地方直接报给工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