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ubis无措、却又清醒地认识到,即便强大、精神与肉体都强大且完整如Osiris,他的生活也是处于监控之下的。当他们行走在一切有建筑物的地方,那么一切都与他们为敌。Anubis环顾四周,Osiris却说:“这里是死角。”

  好吧,Anubis想,他确信Osiris正在谋划一些事,而且正是因为这件事,他才亲自、特意前来阻拦他。这也许并不是阻拦,他与Osiris装模作样、并不认真地打了半天,最终也只是破坏了他身上的监听器,而在这监听器彻底损坏之前,他们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如实记录。这让Anubis不免怀疑起他颈上的项圈除去电击的功能以外是否有其他监控功能,似乎是看出Anubis的焦躁,Osiris说:“电击项圈不是监听器…我就直说了吧,我希望你回去。”

  Anubis自然只能拒绝。他的眼睛落在通往荒野的路上,这条路是虚幻、虚构的,这条路只存在在他的大脑里,这让他的目光显得幽远而空洞,他空洞地看着一个方向,如同死尸。

  “我回不去。”他说,神色困顿、疲惫,“我回不去。”他回不到那里去了,他知道那个“那里”是什么地方,可他以往明明都是那样生活的。当他走出疗养院,却似乎连组织都不愿意再回去,他只是一个哨兵,他只能是一个哨兵。他没有什么反抗或成就某事的剧本,他不能改变哨兵与向导之间的秩序,即便他知道其实他们都背负同样的无辜——他们承担着几乎无法忍受的监控,所以他们会疯、会被塞进疗养院里,可疗养院只是更为严密的囚室。Anubis清醒下来后便意识到自己的走投无路,他知道他的行踪轨迹已经完全落入了组织的监视,他们一刻不停地监控他的行为,他们一刻不停地试图用痛苦使他回归正轨——他们对他实施电击手段,有时也注射药物。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药物,但它们会使他的身体过载、进入一种比发热期还更恐怖的状态,有时他会忘记这件事,他的记忆强迫他忘记这种过载,这能使他在白天过得好些、平静一些。他学会伪装得正常,至少也是变成像组织希望的那样,行为合适,言行温良。他在出逃的那一刻是那样接近自由,可现在他却感到一阵疲惫——他知道或许Osiris是想让他走的,可是…

  “我回不去。”Anubis又重复了一遍,他紧握着刀,目光闪烁,“让我走吧。”

  他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中的请求意味原来是这样的浓重,原来Qin是在这样的心情、这样的痛苦之下说出那句话的——让他自由吧,让他走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Osiris说。这是一种很模糊的预示,Osiris言辞模糊,Anubis却被说服了。也许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会随时被电流击倒在地,也许是因为他听到不算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嘈杂声音。他们要来了,他想,他近于悲哀地想,他替组织送了Qin最后一程,他竟然做了这样的事。他第一次意识到被严密控制是何等的可悲,他想到那个小小的倒三角——他想,为了控制这些强大的向导,组织不惜在他们的仇恨之上落锁。可就算是心怀仇恨又能怎样?思想与肉体总有一样东西不能自由。若说哨兵的自由是用极易失控换来的,面对那些思维缜密、试图反击的向导,他们自然会用更为粗野的手段。Osiris扯下手上的绷带,此前他的左手长久地被一层绷带包裹,于是Anubis在那里看到一个暗色、近于纯黑的几何图形,那看起来像是一个宗教符号。

  “我们是站在一起的。”Osiris说,“所有受到奴役的人,无论哨兵、或是向导,我们都是站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