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方瑾瑜没有太多想要得到的东西，绘画仅仅是出于本能的兴趣，学习也只是生活里必须要做的事情之一。对于他来说，成绩好与不好并没有意义，他得不到任何人的夸赞，他也并不在意学习对于未来人生的重要性，只是被氛围影响，他觉得是这个年龄段应该做的事情。
他并不喜欢没有目标的东西，而黎潇每次都会给他指明方向。
黎潇希望他们能够考上同一所大学，这样以后就能够经常见面，还能够一起参加社团。即便最后方瑾瑜还是没考上黎潇所在的大学，但他并不难过，至少在高中时期他对于学习是充满期待的。
他并不想玩这种幼稚的小游戏，但是过关有奖励耶，玩会儿也无所谓。
靳扬宇已经快步回到沙发前坐下，微妙地察觉到气氛暧昧，见方瑾瑜正若无其事地在打保卫萝卜，黎潇也翻开文件接上了刚刚的话题，他便也没多说什么。
他们要聊的内容本就不剩多少，也因为黎潇心思不在这上面，说了十来分钟就赶人走了。
靳扬宇心里偷偷骂了一句，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只是没有想到，刚刚还在抵触这种小游戏的方瑾瑜，这会儿居然连他打招呼都没有听见。
方瑾瑜低头专注地盯着游戏关卡，一声不吭，手指快在屏幕上划出火星子来。
黎潇给靳扬宇使了个眼色，靳扬宇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屋子。
黎潇没有出声打扰，悄悄靠近方瑾瑜。
方瑾瑜快被这破游戏给逼疯了，前面明明很简单很好上手，突然就卡关了，要么就是通关了但拿不到完美评价，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重开。
直到终于打过了这关，他才发现靳扬宇已经离开。
黎潇这才开口问：“打到几关了？”
“二、二十三，”刚刚还嫌这游戏幼稚，现在居然玩得这么入迷，方瑾瑜有点害臊地轻咳了一声，“现在几点了？”
“不到十点。”
“到三十关才有奖励吗？”方瑾瑜问，“通关时间有限制吗？可是快没体力了。”
“嗯，”黎潇刚想让他慢慢打不要着急，话在嘴边打了个转，改口说，“今天之内打通三十关才有奖励。”
方瑾瑜在脑子里算了下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体力，两小时内能不能到三十关，赶紧顺手点开下一关：“一定要今天之内吗？可是体力恢复加通关可能要好久。”
“你要回家打也行，只不过难度减半，奖励可能要减半，”黎潇又轻又缓地说，“你慢慢打，我可以等你，不过等你打完可能已经好晚了，要不干脆睡我家吧。”
方瑾瑜吓得放错了一个塔：“啊？”
黎潇补了句：“睡客房。”
“哦哦哦，”方瑾瑜点了点头，“好。”
黎潇又说：“不过客房很久没人住过了，阿姨上回也忘了打扫客房，要不你还是睡我房间？”
方瑾瑜：“……啊？”
黎潇说：“我房间挺大，打地铺应该没什么关系。”
方瑾瑜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好的。”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睡床上，”黎潇说，“今天挺冷，打地铺可能会着凉，我床挺大的，睡两个人应该也没问题。”
方瑾瑜看出来了黎潇就是想逗他玩，刚刚的失误也导致通关失败，他故作镇定地说：“你……可以不用问我意见的，你不是知道的吗，我都听你的，你让我睡哪我就睡哪。”
他撩起眸子，又局促地错开了视线：“主人。”
“那就睡我床吧，”黎潇愉快地笑了声，“先回屋吧，恢复体力还得一会儿。”
方瑾瑜从沙发上起了身。
黎潇从他手里接过平板，弯腰想捡起来刚刚掉在地上的文件，方瑾瑜拦了他一下，一言不发地将散落的文件叠好。
听见黎潇说“放回书房”，他一只手将文件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推着黎潇进了电梯。
“去书房，你应该不知道放哪儿，等会我告诉你，”黎潇透过反光看见方瑾瑜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好半天，问了句，“你怎么了？”
方瑾瑜吐出个“没”字。
其实刚刚黎潇提议留宿的时候他就开始心脏砰砰跳，以前也有在黎潇家待到很晚的时候，不过从来没有留宿过，更别提睡在同一张床上了。他本来刚刚就在胡思乱想什么喜不喜欢的事情，黎潇还故意拉扯他半天，现在他已经紧张得有点心律失常了。
如果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喜欢，会邀请他睡同一张床吗？
推开书房的门，黎潇指引他分别将不同文件放在不同的抽屉里，方瑾瑜三步并作两步把东西放好后，推着黎潇穿过走廊回到卧室。
进屋的瞬间方瑾瑜还有点条件反射地腿软。
高三的时候他有来过几次黎潇家，那时候也正常进过几次这间卧室。后来调教有了新规定，进屋不让穿衣服，加上调教时多半都是跪着，他基本都是以比较低的视角观察这间卧室布局的，这回突然以正常姿态进了这间卧室，他反倒还有点不习惯了。
黎潇打开衣柜翻找了一会儿东西，方瑾瑜甚至还记得，衣柜最下方的抽屉里放的应该是藤条之类的惩戒工具。
“我先去洗澡，你在屋里待会儿，你应该已经洗了澡吧？穿我的睡衣可以吗？”黎潇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半天没听见回应，见方瑾瑜怔怔地站在原地发呆，耳朵还有点发红，“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也半天不吭声，在想什么？”
“没什么，呃……”方瑾瑜倏地愣了下，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回归到现实，“你……去洗澡？”
“嗯？是啊。”黎潇从衣柜拿了套洗过的睡衣放在床上，见方瑾瑜欲言又止，有点好笑地问，“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
方瑾瑜从未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出于尊重，他不忍心去想象黎潇生活中会有多少的麻烦与不方便。
如今问题突然被撕开摆在面前，方瑾瑜瞬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不像黎潇那么乐观豁达，他从来都很避讳提起黎潇残疾这个事实。
开口问似乎不是很礼貌，但又好像很有必要问，万一黎潇真的需要帮助呢。
他吭吭哧哧半天，脸憋得通红，终于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呃，轮椅，会不会不方便？要我……帮你洗吗？”
“好啊，”黎潇很快答了句，“那你帮我洗吧，你闭着眼睛，不可以偷看。”
“好的！”方瑾瑜深吸一口气，有点顺拐地走向黎潇，准备推着轮椅去浴室，“我肯定不偷看。”
“逗你的，”黎潇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用帮忙，不是完全动不了，洗澡还是没问题的。”
“啊，能动吗！？”
方瑾瑜从来都很避讳提起这件事，聊这个几乎都是黎潇先开的口，这似乎比他想象的最糟糕的状况要好，一时间有点惊讶地出了声。
但他很快又想到，能动也许仅仅只是能动而已，能否恢复到正常行走状态还并不清楚，他又有点懊恼地伸手拍了几下脸：“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错话了，你当我没说吧。”
“没事，和我说话不用这么谨慎，”黎潇安抚似的抓了下方瑾瑜的手，“你乖乖的，换好睡衣先玩会儿，我去洗澡。”
方瑾瑜窘迫地应了声“好”。
浴室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方瑾瑜尴尬地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黎潇进入浴室关上了门，听见浴室传来水流落在地上的声音，他才松了口气。
方瑾瑜刚打算在床边坐下，想起来黎潇应该是有点洁癖，不让穿外衣上床，赶紧手忙脚乱地换上了刚刚黎潇拿出的睡衣。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无事可干，正襟危坐又显得不太自然，只好打开游戏继续完成通过三十关的任务。打游戏的同时，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黎潇穿过的睡衣，不受控制低头在衣领上闻了闻，有点羞赧又觉得很变态，除了洗衣粉味道什么都没有。
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方瑾瑜继续打起了游戏。
过了不知道几关，水声渐渐停了，他的心也被悬在了半空中。
他没见过黎潇穿睡衣的样子，他想起来每次调教的时候，他几乎都是不着片缕被弄得七荤八素，情绪和生理反应全权交由对方操纵，无论是痛楚还是欢愉他都只能欣然接受。而黎潇从来都是穿戴整齐且游刃有余，像高高在上的神，随心所欲地使用权力而不受任何人影响。
黎潇性格也是这样，从来不会失控，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稳稳当当的。
浴室门被打开，柔软的睡衣面料宽松地挂在黎潇身上，袖口被水微微沾湿，周身似乎还被微热的水汽所包围。
方瑾瑜怔怔地盯着逐渐向他靠近的黎潇。
相比起之前行使支配权利时的模样，今天黎潇的眼神和状态看起来很放松，更像是在日常相处时会有的一种平等且亲近的姿态。
方瑾瑜有种无根据的猜测，黎潇看透了他今晚所有的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