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不用上课，搬好书回来发完就能回宿舍整理行李，直到午休结束前，学生们都还能再在自由的空气里徜徉。
下午，学生回到教室，开始进行一分班一度的自我介绍和选举班干部。
选举班长需要学生自己毛遂自荐，诡异的是，全班没有一个人愿意站起来，一多半的学生都在往林会长的方向瞄。
其他尚且不知情的学生也跟着看过去。
“……”苏绣也一头雾水地看向林栖。
林栖无辜地和众人对视：“都看我干嘛？”
“会长，你不是说……”有学生委婉提醒。
“啊，”林栖恍然，似笑非笑地看向池越，“那得看他本人愿不愿意了，池越，你愿意竞选我们班的班长吗？”
学生们：“……”
会长这是在挑衅校霸吧？是的吧？他们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池越早就知道这位林会长有多坏，现在听到这句话也不意外，轻飘飘地反问：“你希望我竞选吗？”
学生们渐渐迷惑：“……”
这是大佬们开打之前的讯号吗？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没有谁能听到，林栖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格外真诚地说：“我很希望你能够带领我们班积极向上。”
池越偏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行，我竞选。”
学生们此时不由得冒出和乔煜差不多的疑问，校霸原来这么好说话的吗？还是因为对方是会长？可是这么一想反而更奇怪了吧，说好的仇人呢？
三言两语，校霸和会长就又为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增添几分神秘的光彩，引发他们矛盾的原因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苏绣站在讲台上，将学生们在林栖和池越之间来回转头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她想起了那种装着弹簧的摇头娃娃，拨弄一下，娃娃的头就往两边晃晃悠悠地摇。
她悄悄笑了笑，而后镇静地说：“竞选班长的同学们请站起来自我介绍一下。”
池越是赌气上阵，根本没想好发言词，说了一句“我是池越，我竞选班长”就坐了下来，不过这也没有关系，明世会长强大的声望在此刻显露无疑，纵然他的发言稿很敷衍，他也以接近满票的票数荣登上一班班长之位。
统计结果出来，苏绣鼓起掌：“好的，让我们恭喜池越同学成为我们班的新班长，希望池越同学能够尽到做班长的义务，督促大家好好学习。”
让校霸督促别人学习，听起来就好笑。
学生一边鼓掌一边憋笑，忍得艰辛。
全班最震惊的还数乔煜：“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你和会长先前背着我干了什么？”
池越不想解释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靠着椅背心烦意燥地转笔，水笔在他指间灵巧地转来转去，转出了残影。
见从他这里问不到答案，乔煜干脆戳戳前排的后背，和人家打听他不在教室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事。
前排的男生叫霍思洋，他张张嘴，欲言又止，显然是顾忌池越还在场。
“没事，别怕，你放心大胆的说。”乔煜说，“兄弟我保你平安。”
霍思洋想了想，还是将池越和会长今天的首战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他。
“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乔煜笑得想锤桌，顿时明白了池越出门那一趟在生什么气。
霍思洋顶着池越的死亡视线，瑟瑟发抖：“朋友，你说的要保我平安的啊。”
“放心，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出现任何人身安全问题。”乔煜把他推回去，笑到流泪，“妈的，我总算发现了，会长才是真的叼。”
池越阴森森地问：“你笑完了？”
“咋？”
池越：“呵呵。”
选完班长，接下来就是排队调位置的时间，全班人都站在走廊外，分成男女两队，由矮到高依次往后站。
两两一起进教室，班里几个较高的男同学看了看，确信自己不会和校霸分配到一起后放心地松了口气，池越也全当做没看见。
最后只剩下四个男生还在外面，乔煜，林栖，柯峥，池越，按照正常顺序，林栖会和柯峥坐在一起，池越还是要倒霉地和难兄难弟共患难。
池越毫不犹豫地把乔煜踹到一边，站在林栖面前：“林栖。”
林栖看着他：“嗯？”
“我和你同桌，”池越眼也不眨地问：“你看怎么样？”
池越没有刻意压着声音，音量不轻不重，刚好够在走廊里的几个人和一群在教室里屏息静气观察室外情况的同学们听到的程度。
但对于同学们来说，这句话有如惊雷。
教室里一阵躁动。
“池越为什么要和会长同桌？”言双扭头就问，“他想暗杀会长？”
“暗杀应该不需要这么光明正大。”被她问话的沈夏也很迷茫，“他可能是想……呃，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光是她不知道，全班人都不知道。
即使是林栖，对这句话都有些意外：“你为什么要和我同桌？”
“因为你聪明。”池越语气还有一点生硬，但很认真，认真到让乔煜想当场和他决一死战的认真，“我怕和乔煜这种人同桌，会降低我的智商。”
乔煜：“？”
“你说的也算是句实话。”林栖点头，“可以，我没什么问题。”
乔煜又一次冒出一个问号：“？”
这他妈的，会长大大，你指的哪句是实话？
他气死，伸手一勾柯峥的脖子就走：“虎哥，走走走，咱们俩去找快乐，让这俩死对头自生自灭去。”
柯峥挣扎：“……松手啊傻逼，我要被勒死了。”
至此，排座位大戏终于落下帷幕。
林栖和池越都很高，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左靠窗的位置，不靠走廊，没有被年级主任死亡注视的风险，但有被同学们频频转头暗中观察的可能。
池越一概忽略，事实上，他对别人的目光不是很敏感，除非对方是想找他茬。
他同桌的目光是个例外。
而林栖早就习以为常，相对于班里那群翘首以盼等着看他和池越什么时候又会闹起来的妖怪，他还是对面前的数学题比较有兴趣。
他展开草稿纸，随意地说：“池越，现在还能换位置，你还有一次后悔的机会。”
免得总是紧张兮兮地坐在他身边，像一只时刻警惕着什么的狼犬。
林栖很不理解，他看起来这么无害，到底能有什么杀伤力，池越用得着这么紧张？
池越：“我为什么要后悔？”
“确定吗？”林栖瞥他一眼。
池越紧绷的弦莫名松懈一地，连和他对视都做不到，仓促移开视线：“当然确定。”
林栖笑起来：“那最好。”
他的笑声短而清晰，像是一节从音乐家手里逃跑的音符。
池越悄悄捏紧手指，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明天要摸底考，检验一下学生们假期两个月的学习成果，今天下午都是自习课，可教室里没有多少人在自习。
班级群里聊得热火朝天，群名也不再是悲惨世界，而是换成了基督山伯爵。
匿名A：理讨，池越为什么要和会长同桌，是不是想借机谋害会长？
匿名B：会长居然还同意了，属实魔幻。
匿名C：我也想和会长同桌啊，可恶。
匿名D：+1
……
匿名X：+10086
匿名C：算惹，会长和哪个小妖精同桌都危险，还不如和池越同桌呢，相看两相厌，安全。
匿名D：你说得对。
匿名X：感谢池越。
柯峥险些被班里这些人的发言笑死，截图想发给林栖看，手指按在发送键上，思考一下，又按了取消。
一班有两个群，一个是所有人都在的大群，会长和校霸都在，大家表现得都像没带手机上学的乖宝宝，基本没有人冒泡。
另一个群里两尊大佛不在，画风也放飞，区区半天，聊天记录已经999+，往上翻半小时才能翻完。
柯峥想发的截图出自二群，林栖不在群里，他要是把截图发给他，好像总有那么点怪怪的，像是被排挤了似的。
但真相只是班里的女生们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放飞，容易害羞。
他转过头，看看坐在靠窗位置的林会长。
神情有些散漫，眼皮低垂，握着笔的指节修长干净，随手一拍都可以当校园剧海报。
柯峥叹气，这画面已经见了好多年，他依然会被林爹的美貌震惊到，长着这样一张脸，怪不得学校里最狂野的女孩子在他面前也乖乖巧巧。
他这一抬头的功夫，班级群里已经从排队想和会长当同桌进行到了下一话题。
匿名E：会长和池越不是死对头吗，这都快要下课了，他俩怎么还没打起来？
匿名F：可能已经约好时间了。
匿名G：放学别走，等你下课？
匿名H：散了吧，我看他俩气氛还挺和谐的，打是不会打了。
和谐？这怎么看出的和谐？
柯峥狐疑地观察一番，只觉得这两个人冷漠得泾渭分明，堪比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离异夫妻，不给对方喂砒.霜已经是最后的温柔。
最后的温柔出奇的长，一直持续到放学，放学铃声一响，班上的同学们蹿得比猴子还快，眨眼消失大半。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柯峥才走到林栖面前，充满好奇地问：“爸爸，和校霸同桌的感觉怎么样？”
林栖如实回答：“没什么感觉。”
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他们俩虽然坐在一起，但除了开头那几句，后期基本不交流，各忙各的，仿佛同了个空气。
柯峥举起手机在他面前摇了摇：“你看，不过一下午，全校都知道你俩同桌了，论坛上正在赌你俩什么时候掐起来呢。”
各路狐朋狗友都发来了真挚的询问，全校最关心的当属周绍，用不知道是谁的小号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直接间接隐晦地打听林栖和池越到底什么情况，不过他一条也没回。
众所周知，林栖讨厌周绍，只有周绍自己不觉得，他也跟着林爸爸同仇敌忾。
周绍会来找他而不是去找林栖本人询问，也是因为他早八百年就被林栖拉黑了，至今没从黑名单里出来。
林栖没有对这一行为作出什么评价，只是懒洋洋地站起身，说道：“走了。”
学校门口的马路上挤满了豪车，明世富家子弟不少，今天又是开学，家长们铆足了劲头想要给自家孩子一个酷炫拉风的登场和收场，直接导致学校附近几条街交通拥堵，顶着小翅膀飞天女神猛牛车标的豪车们委委屈屈缩在路上，行驶速度还没自行车快。
要是它们会说话，估计也要痛哭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林栖出了校门，没走几步，看到早就蹿出教室的校霸同学还在门口的人行道上，姿态随意地撑着自行车，正在和别人说话。
不知道在说什么，眉毛轻轻一扬，说不出的青春意气。
柯峥感叹：“别说，校霸虽然凶，这张脸倒是挺帅，都快要赶上我了。”
林栖：“你错觉吧。”
“你也觉得校霸没我帅？”
“我说，你觉得你帅，是你的错觉。”
“……”
他俩正要从池越面前路过，池越拨了拨车铃：“会长，一个人回家啊？”
柯峥：“？”
他这么大一个人就在林栖旁边，校霸是瞎了吗看不到他？
林栖停住脚步，偏了偏头：“你有什么事？”
池越很短暂地一顿，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就是想报答一下你的大恩大德。”
“哦，”林栖饶有趣味地问，“你想怎么报答我？”
池越被问住了。
他怎么知道，他只是看到林栖要走了，手比脑子先快两步地拨动了车铃，嘴比脑子先快一步地开了口。
莫名其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和池越聊天的男生张口就说：“还想怎么报答，他想送你回家啊。”
“是吗，”正好林栖也不是很想走路，“既然你这么想报答我，那我给你这个机会。”
池越：“……啊？”
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种情况的？
池越停在红灯前，看着LED屏幕上跳跃的红色小人，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把刚刚的男生杀了一遍又一遍。
多嘴。
害得他现在成了某位会长的免费车夫。
“你会不会带人，”林栖不仅要坐免费车，还要挑三拣四，“拐来拐去，一点都不稳，你不会想故意摔我吧？”
声音从身后传来，有点懒，又有点软，像是困了。
“我以前又没带过人……”池越下意识回了一句，接着立刻改口：“还不是你太重了，超重就是容易让车失去平衡。”
林栖没有回答。
池越借着一旁电动车的后视镜，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池越同学，”过了一会，林栖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男孩子是不太在意体重的，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配合你一下。”
池越没反应过来：“你想怎么配合？”
林栖抬起手，刚想对他来一个命运之扼，绿灯在此时跳了起来，只好遗憾放弃。
他敲了敲池越的后背，提示道：“绿灯了。”
“……”池越用力一踩踏板。
到了车站，林栖跳下车，对池越挥了挥手：“谢啦。”
池越没回，掉头就走。
林栖不以为意地垂眸，拿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解锁，十几条消息蜂拥而至。
柯峥：还活着没，你们是不是去决斗了？
……
柯峥：爹？尚在否？
林栖：。
柯峥：草，你终于回我了，我和你说，池越刚刚那个表情，不像是要带你回家，更像是带你跳楼。
柯峥：你还真的敢坐他的车！
林栖：池越有这么可怕吗？
柯峥：疯狂点头.GIF
林栖想想池校霸的恶名，又想想方才离开的很生气但又忍着不说的男孩子，几个字打了又删，还是发了过去：没事，他其实不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