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年愣了下。
就这几秒钟的犹豫让谢连以为她无法回答, 宽阔的肩膀下压,微凉且带着酒意的唇覆了上来。
下巴被扣住,一开始就是强势的攻城掠地, 后脑上的手指轻抚, 似安慰, 也似掌控。
“你…唔!”裴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挣开了点,下一秒就被拉回去,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密不透风的吻。
谢连此刻就像被入侵了领地的狼王, 迫不及待地宣示主权。
裴年也察觉到了什么, 原本抵在谢连胸口的手上移,环住了他的脖颈,皮肤接触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怔了怔。
原本紧绷着的身子舒展了些, 吻也不再是强势得要喘不过气,唇瓣被含着一下下的轻咬, 耳垂被微凉的掌心捏住, 时不时地轻柔。
那一刻,仿佛有阵细密的电流蹿过全身, 裴年颤了颤, 心跳得更快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谢连额头抵着她, 眸子里看似平静,里头暗藏的情绪却好像下一秒能把她淹没。
感应灯早就暗了,走廊里黑漆漆一片, 极静的环境下,交错的呼吸声就变得格外明显。
裴年捧着谢连的脸, 掌心下是柔软细腻的触感,而在掌心与脸颊相触的刹那,男人还侧过头,轻轻蹭了蹭。
幅度很小,但视觉变弱,触觉就相应地增强,裴年的心一下就软了。
“你帅。”她轻笑着,跟哄小孩子似的又重复了一遍,“谁都没你帅。”
面前一个醉鬼,裴年怎么也不可能放心,最后还是她打了车把人送回去。
好在谢连也并不是真的醉到人事不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全程乖乖地站在一边,往小区里走时还知道攥着裴年的手把人护在里侧。
进了门也是让拖鞋拖鞋,让洗脸洗脸,耷拉着眼皮不说话,跟清醒时没两样。
做完这一切,都已经将近五点了,裴年约的早上十点的课,满打满算也只能睡三个多小时,她没了收拾自己的心情,蜷缩在一旁沉沉坠入梦乡。
睡眠不足的后果就是,闹钟响起的那一刻,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膛破出来。
眼皮异常沉重,脑袋也昏昏沉沉不太清醒,裴年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想起自己是在谢连家。
然而身旁的位置早已空荡,连余温都没有,只有被褥上的褶皱留下了点躺过的痕迹。
自从上回在这儿住过一次,房子里就多了些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裴年叼着牙刷晃悠到客厅时,谢连正好端了碗粥出来。
昨晚的偏执与失控消失不见,几个小时过去,他又是那个温雅清贵的谢连。
大概是不久前才洗的澡,他发尾还在往下滴着水,裴年走过去抹了把,声音含糊,“肿么……不搽干?”
有的人,就是越素净越好看。
没了舞台上的精致妆造,宽大的黑色T恤,随手扎起来的宽松丸子头,眉眼舒展,皮肤白净透亮,唇瓣被水浸得艳红,那种松弛感,是在荧幕前见不到的。
这边裴年还在想谢连熬的粥可真香,那边谢连已经一步步逼近,双手随意搭上椅背,轻轻松松把她禁锢在了双臂之间。
低头的动作也特别自然,裴年还在想这人大早上的有什么悄悄话要讲,直到距离越来越近,她才猛地一偏头——
柔软又带着凉意的吻落在了脸侧。
裴年:“呀!”
她含着满嘴的泡沫,骂人都骂不利索,跑去洗干净回来,谢连又跟个没事人似的坐到了对面。
还若无其事地给她盛了碗粥。
裴年喝了两口,放下碗轻咳一声,“你还记得……昨晚干什么了吗?”
“昨晚?”谢连挑了挑眉,“蒋斐他们约我喝酒,然后……醉了?”
他才想起来似的,“后来他们给你打电话让你来接我吗?”
裴年狐疑地上下扫视他,“你真不记得了?”
“其实也没什么,”裴年一脸的云淡风轻,“就是你喝醉了跑到我家,抱着我说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她本以为听到这些谢连会不好意思,毕竟上回当他面看个情书这人都能红了耳根——
“嗯。”谢连表情丝毫未变,喝粥的动作也依然优雅,“然后你说什么。”
短短几个字,反逼得裴年红了耳根,她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昨晚喝了酒你今天怎么还这么早起?”
谢连:“习惯了。”
裴年悬着的心还没完全放下来,就听见他说:“所以你回了什么?”
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就说……嗯……”裴年低着头,连对视都不敢了,“也行。”
话音刚落,对面就传来阵轻笑。
谢连半偏过头,手背轻抵在唇边掩饰笑意,然而那笑声却是怎么也挡不住。恰好窗外的阳光落进来,掉了一缕在他眼睫处,漆黑被染成了金黄,越发衬得眉目如画。
裴年看得呆住了,谢连在她怔愣的目光中收敛笑意,漫不经心道:“可我怎么记得你说的是,谁都没有我帅?”
裴年:??
“你骗我!”越过桌子想给谢连个教训,可人刚一靠近,就被他攥住了手腕,微一使力,就被他扣在了怀里。
因为是坐在谢连腿上,裴年比他高出了小半个头,俯视的角度,更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每一次眨眼,每一下呼吸……他掀起眼皮往上望时,居然还有种小白花的我见犹怜?
不行!不能再被美色迷惑!
裴年撇撇嘴,很轻地哼了声,“那你承不承认你吃醋了?”
谢连坦坦荡荡,“嗯,就是吃醋了。”
说话间,他头往上抬,额发落了两缕在眼角,眼睛看起来莫名湿漉漉的。
裴年半张着嘴,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她就听到谢连问:“那你再说一次,我好看,还是关唯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关唯这两个字听起来格外得咬牙切齿。
而她只是停顿了这么两秒,谢连就已经危险地眯了眯眼,那股子山雨欲来的感觉,与昨晚的他如出一辙。
提问:男朋友吃醋怎么办?
标准答案:夸他!狠狠地夸他!
裴年斩钉截铁,“当然是你好看!你最好看!所有男人都没你好看!”
她表情特别认真,就差没举三根手指发誓了。
这波彩虹屁吹得谢连身心舒畅,这一篇也总算能翻过去了。
未来一段时间,裴年推掉了所有的通告,专心准备江文渊的电影。
她这边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杭思嘉那儿却是内心煎熬,万分忐忑。
按照她的计划,那次事后就算不能把裴年踩死在脚底,起码也能让她元气大伤,短时间内爬不起来。
可事实恰恰相反!
裴年全身而退不说,她自己反倒深陷金主风波,真真假假的爆料层出不穷,原本正在接触的综艺、剧本全都泡汤!
秦诗在她面前坐下,“谢连的手笔。”
自家艺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不仅一点不急,神色更是平静到冷漠。
“知道是他动的手了那就去解决啊!”杭思嘉歇斯底里,“就这么由着那些黑料乱传吗?!”
“你以为这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哪怕杭思嘉情绪如此激动,秦诗也冷静得眉毛都没抽动一下,“那是谢连,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碾死的练习生。”
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杭思嘉胸膛剧烈起伏着,手指紧扣着桌沿,指尖没有一丝血色。
她忍了又忍,然而心底的火怎么也灭不掉,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水杯轰然碎裂!
秦诗皱着眉斥责,“你发什么疯。”
“当初要是听我的陪陪李必成,你现在也不会落得这样。”
杭思嘉满眼血丝,目眦欲裂,“就他那恶心样你让我去陪他?”
“想要成功,总得付出点东西的,不是吗?”当初被她用来诱骗别人的话,如今被秦诗原样堵了回来。
“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和裴年作对,但如今放在面前的就两条路。”
明明两个人是平视的,可秦诗却给她一种居高临下,不屑睥睨的感觉。
“要么你去道歉,看看他们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你一马,要么给李必成点别的好处,他人是不怎么样,但手里的资源……挺多。”
虽然没明说,但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还有第三条路。
杭思嘉成为弃子,秦诗另寻下家。
杭思嘉抬手抹泪,嘴唇颤抖着,弧度却是向上的,“我记得过两天有个晚宴,帮我挑件好看的礼服。”
下决定之快,连秦诗都暗自赞叹。
她能走到如今的位置,除了手段,还有孤注一掷的野心。愿意接手杭思嘉也正是看中了她这点。
“这些你放心,我都会安排好,只要你关键时刻别掉链子就行。”
脚步声渐渐远离,房门关上,刚才那些汹涌的情绪好像也被一并关了起来。
茶几上有几颗苹果。
杭思嘉挑了个最大最红的,慢悠悠用水果刀削皮。
可削去了那层壳,内里怎么还是红的呢?
“思嘉!”有人从旁边扑过来,紧张兮兮地握住她的手,“怎么把手划了!”
被这么一提醒,杭思嘉才后知后觉发现——指尖被划了道口子。
刀口不深,但挺长,血渗出来沾到了果肉上,看着有点骇人。
她抽回手,拿了纸巾包在伤口上,语气平平,“你来做什么?”
“老家的土鸡蛋,”王月霞唯唯诺诺地,“我拿点来给你。”
黑白相间的大理石桌面上,放着个格格不入的大红色塑料袋。
王月霞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了医药箱,拿酒精仔仔细细替她消毒,后又小心翼翼地贴上创可贴。
做这些时,她嘴上也没闲着,絮絮叨叨着,“下次别直接用小刀了,买个削皮刀也行。知道你要去剧组,我特意多带了点过来,早上让助理给你煮两个,不吃早餐怎么能行呢……”
明明是该觉得烦的,可这么一字一句,却让她的心莫名柔软了下来。
杭思嘉抿抿唇,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然握紧,“知道了。”
王月霞起身去放医药箱的功夫,她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你要不要留下来……”
吃顿饭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王月霞就已经露出了熟悉的,为难的表情。
“思嘉,你爸爸让我问你,网上的新闻是怎么回事。”
只这一句话,便将刚刚的温情一下打碎。
杭思嘉嗤笑了声,“我说你怎么舍得拎这么一大袋子过来呢,感情是怕我这摇钱树倒了?”
“不是的。”王月霞否认道:“你爸爸也只是关心你。”
“他关心的只有他那宝贝儿子!”
王月霞被丈夫控制了一生,面对如此质问,也只会含着泪说不是。
“你走吧。”杭思嘉看着桌上那袋子鸡蛋,紧紧闭着眼。
“回去告诉他,我好得很。让他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