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任云此时看着舒梓荞,气得脸涨得痛红,眼睛瞪得老大,“你就是个小妖精!”

  任云咒骂完,忽然高声向身后道,“史成!睿渊到现在还不满十八岁,他签的合约能有效?要是没效的话,他就还得乖乖履行我和你签的那份,在法律上,我是他的母亲!”

  “闭嘴!”一直冷眼沉默着的睿渊忽然大声开口,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睿渊几步走到任云面前,任云吓了一跳,甚至不自觉后退一步,这一刻,她才恍然发现,那个一直只敢躲在自己房间不敢出门的小男孩儿,竟然不知何时已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

  “永远,永远,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两个字!”睿渊一字一句的张口,他的眼睛冷冷直视着任云,视线里翻滚着冰冷的怒意,任云竟有一瞬的瑟缩,眼神悄无声息的避开。

  “我……我又没说错!”任云站定,依旧在话上强撑。

  “这你不用担心!”站在最后的季康盛一脸淡定的开口,“我国法律规定,十六周岁以上不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而具备完全行为能力的人,其签订的劳动合同是有效的。睿渊早就已经靠自己的经济收入独立生活,这些资料我们早已经准备了一箩筐,律师也找好了,哪一份合约有效,我们走上法庭就知道了。”

  “法庭?”一旁的史成听见这话简直跳起脚来,“开什么玩笑,你们自己家里爱玩继母与儿子的游戏,自己玩儿去好了,谁有空陪你们打官司玩儿!老子为了让这女人签字,送了她多少奢侈品包和高档化妆品,老子没找你们要赔偿就不错了!”

  舒梓荞听了这话,简直是无语至极,她远没有想到,前世里迫害压榨睿渊数年,使他即使成年后也一度对娱乐圈产生深刻阴影的无良经纪公司合约,竟然会是因为这样可笑至极的理由而签定的。舒梓荞回想着前世里睿渊提起那份少年合约时眼神的暗影和沉痛,气就不打一处来。

  “包包?化妆品?”舒梓荞用不可理瑜的表情看向任云,“任阿姨,你现在好歹也是堂堂睿昌集团的总裁夫人吧,居然就只有如此眼界吗?你就这么缺钱吗?”

  任云听了,脸上冷笑一瞬,语气更是轻蔑:“开玩笑,我会缺那点小钱?”

  “你是不缺钱,你就是想作践他!”舒梓荞的声音是突然拔高的,她那质问的坚然语气让整个屋子里再次一静。

  “这样的公司,这样的老板,这样的合约!一个未成年孩子,劳动时间随意,版权没有,分成没有,只拿几千块死工资!”舒梓荞一把从桌上将史成面前的合约抓起举到任云眼前,“你就是想作践他!想借这个纪纪公司的手作践他,是不是?”

  任云彻底震惊了,她远没有想到今天她一个几经风雨的成人竟会被三个小毛孩子逼到死角:“你……你胡说!小妖精!你有什么证据诬蔑我?”

  “我就是证据!”空旷的屋子再次响起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右边另一个房间的门被缓缓拉开,里面出现的,是睿相昌压抑着沉重怒火的冷肃的脸庞。

  任云彻底傻在原地,表情如见了鬼一般:“你?你?”

  睿相昌冷冷看着面前任云目瞪口呆的脸:“这就是你和我说的给睿渊签约的艺人培训机构?这就是你和我说的不过是学一学艺术课轻松又简单?这就是你和我说这是国内一流的娱乐公司,绝不会随意压榨一个孩子?我简直信了你的鬼话!”

  睿相昌几步走到任云面前,声音大如洪钟:“任云,以后我儿子的事,你一样也不许再管!”

  任云彻底傻在原地,睿相昌转头又看到一旁的史成:“史总是吗?”

  史总一愣,咽了口口水,脸上赔上笑:“是,是,睿总。”

  睿相昌脸上一丝笑影儿也无:“以后睿渊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否则就是和我睿相昌作对,和睿昌集团作对。至于那份不伦不类的合约?谁和你签的,你找谁去好了,不管是违约金还是打官司,都去找那个签约的人。听明白了吗?”

  一旁的任云听着这话,脸色惨白如纸。

  史成愣了愣,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

  上昌市一等一的高档小区皇冠奢享小区,睿家从十几年前搬入上昌市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

  此时睿家别墅内,二楼,睿渊正在沉默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房间门被人猛得踢开,睿言一脸怒气冲冲的走进来:“睿渊,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欺负我妈了?”

  睿言横冲直撞想要抓住睿渊的衣领,可睿渊一个反手挡住他的胳膊,脚下一勾,将睿言摔趴在地板上。

  这一摔很痛,睿言疼的呲牙咧嘴。他很快又爬起来,直起身冲上来想挥动拳头,可睿渊根本看都未看他,一个转身,右手握成拳头,一拳砸在了睿言的肚子上。

  睿言痛叫一声,跪趴在地上,感觉自己差点儿呕出一口老血。

  近身搏击。睿渊回到上昌市后一年,强烈要求睿相昌给他报的课外学习班,起初他提时,睿相昌本不同意,他问他:“你学这个,就是想学会和人打架是不是?”

  十一岁的睿渊眸光平静,声音淡漠如水:“我不想打架,可也不想被人无缘无故打死。”

  他回来后的整一年里,睿言经常集结三四个高年级男生在睿渊放学路上堵他,明里暗里的打他出气。

  彼时睿相昌看着儿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不得已,默默叹口气答应了。

  睿言是个不能控制自己脾气的人,每次点火就着,而且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来自任云的教育就是‘不要让睿渊那小子好过!那小子将来就是要抢你东西的!’小的时候或许只是口头教育,可当两人渐渐长大,睿渊又从乡下重回睿家,和自己上了同一所小学后,睿言就更加看睿渊不顺眼。

  每天都有漂亮的同班或别班的小女生在班级里堵住他,问他“睿言,睿渊是不是你的哥哥?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小时候的睿言每次沉着脸答应了,然后一转身,将那些信撕碎了扔进垃圾筒。他开始恨睿渊。

  此时的睿言捂着肚子半跪在地上,依旧不甘心的抬着头。

  “闹够了?”睿渊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他的脸,如同看着一个张牙舞爪,不足为道的小丑,“闹够了就让开路。”

  睿渊拖着行李,视地上的睿言如无物,抬步淡然走出房间。

  睿家别墅的客厅是中空挑高结构的,从二楼楼梯一侧可以俯看到整个客厅的全貌,而睿渊拉着行李箱走到二楼楼梯口,一眼就看到此时正沉默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个人,是睿相昌和任云。

  睿渊一言不发,拎起行李箱向一楼走去。

  “真的要走吗?”睿相昌看着儿子身旁的行李箱,沉声开口。

  他恨铁不成钢似的盯了身侧的任云一眼,任云瑟缩一下,原本精致的发型此时都显得蓬乱,妆容半花,十分落魄。

  睿相昌叹口气开口:“其实你任阿姨也知道错了,她说她之前就是被那个史成骗了,史成把他们公司吹得天花乱坠,而且又说只要你签约他们公司,保证能第一批出道,作为力捧的新人。你任阿姨也是出于好心,她看你喜欢唱歌,也是好心办了坏事。”

  睿渊听着,脚步停在沙发前,脸上是冷笑。从小到大,每一次,他受了伤,或是被睿言欺负,睿相昌总是先雷霆似的发一痛大火,然后怒眼圆睁的放出话来要惩罚他们母子给他出气,可每次呢,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这么多年了,从无例外。

  睿渊的脸上表情波澜不惊,声音冷冷:“爸,这话您信吗?反正我是不信。从小到大,我都不信,可您,都信。”

  睿相昌噎住了。

  任云在此时急忙站起身来:“孩子,我知道你有气,可有气你冲我来,别冲你爸发脾气,你爸他一直都是为了你好。”

  任云陪伴睿相昌许多年,早已将他的脾气摸得烂熟,他脾气大,可是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不管多大的火气,只要肯服软,装装可怜,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可如果反过来,硬碰硬,最终只会玉石俱焚,而这一点,睿渊的那个亲生妈,从来不懂。

  睿渊冷冷的转头看了任云一眼,任云的笑尴尬的僵在脸上。

  睿渊转了身,向屋外走去。

  睿相昌沉着脸色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睿言这个时候横冲直撞的从二楼跑下来:“人呢?那个家伙人呢?”

  任云看着儿子吓了一跳:“儿子?天呐,他又打你了?”任云一脸心疼的冲上去,“都是妈不好,妈惹了你哥生气,他才把气撒在你身上。他打你哪儿了……”

  “够了!”睿相昌忽然大喝一声,铁青着脸,“不就兄弟之间打闹两下,睿言,自己去找佣人,擦药酒。”

  睿言很怕睿相昌,忍着怒气转身走了。

  任云看睿相昌仍旧余怒未消,忙脸上再挂上笑,追上走到门口的睿渊:“孩子,你要去哪儿?我去派车,让司机送你去。”

  睿渊转头好笑似的看了看任云,复又回头看了看家中客厅上端坐的父亲,方轻声道:“其实你不必这么费力演戏,这个距离,我爸听不见你说什么。”

  任云笑僵在嘴角:“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阳光下,少年琥珀色的瞳仁闪动着晶莹的光,任云很讨厌这一双眼睛,尤其像他的生母一样,仅凭一双眼睛就能俘获多少人心。任云最讨厌这种天生的优势。

  睿渊此时并不知晓任云想些什么,他只是泰然自若的望着她,声音平静无波:“现在我彻底走了,你应该挺高兴的吧,不过,阿姨,你放心,我会回来的,等我爸死的那天,我一定会回来,和你,和睿言,抢东西!”

  任云彻底怔住了!阳光下,十七岁的精致少年眼角眉梢都带着浅笑,可那笑,没有丝毫温度。

  那个小男孩儿,那个小时候只能跟在他妈屁股后头哭鼻子,长大后躲在房间不敢出门,甚至上学后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小男孩儿,何时变成这付样子?

  还是说从始至终,那个瘦弱不堪的小男孩儿,脑子里一直都是这个想法?

  任云惨白着脸,阳光下半哭半笑的脸色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