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从脑海中猛然跳出来时,顾圣易脸上惊喜乍现,他猛然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可又不对,他的思绪再次转折,如果舒梓荞真的也是重生而来,那他第一次和她在广音教学楼里相遇的时候,为何会连一丝意外甚至惊慌的反应也没有,完完全全视他为一个陌生人般淡然和平和!

  这不合理,与他的推论矛盾,他不信带着记忆重生的舒梓荞可以在见到他时那么的淡然自若,而这也是他们重逢这么久他始终没有怀疑她的主要原因,可……顾圣易一向冷静自持的头脑此时已经发热,想要确认,只有一个办法!

  “梁管家!梁管家!”眸带光亮的顾圣易一把推开书房的大门,站在顾宅二楼的走廊上大声呼喊。

  梁管家撑着半醒的睡眼急急忙忙跑上二楼的时候,又差点撞上正大步流星想要下楼的顾圣易。

  “走!”顾圣易一脸雀跃的整理衬衫,系上扭扣,“去把外套给我拿来,我们去广音,我去找个人!”

  “现在?”梁泓一脸不可思议,抬头望了望走廊上的挂钟,“可现在……是半夜两点。”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顾圣易骤然停下脚步,身体僵住,回过头:“好像……晚了点?”

  梁管家:“……”您说呢!

  可顾圣易眸中光亮不减,他站在楼梯口前:“那就明早吧,可我现在睡不着,他们广音早上都几点开门?我们就赶他们开门的时间过去……”

  梁管家还在为自家少爷这忽然没缘由的一时兴起或是情绪大变而摸不着头脑,顾家大宅里客厅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此时是半夜时分,除非是急事,否则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

  顾圣易人就在楼梯口,索性转身下了楼,走到大厅,接起了电话:“喂?这里是顾家。”

  “易哥哥?”电话那头秋梦一声音满是惊喜,可又明显带着很重的鼻音,“怎么会是你?你还没睡?”

  “梦一?”顾圣易也有些惊讶,“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

  提起正事,电话彼端的秋梦一仿佛忽然回过神来,她的声音带着柔弱而无助的哭泣声:“易哥哥,你能不能帮忙去叫一下顾伯伯,让他来一趟我们家,我爸爸他……看上去有些‘奇怪’!”

  ***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三点多,夜最深最静的时候,而此时的秋家别墅却是灯火通明,晃如白昼。

  只是房子虽然亮着,整栋大宅里面此时却静得落针可闻。

  大厅的纯白色古典沙发上此时坐了秋詹忆和顾圣易两个人,两个人都吸着烟,眉头紧锁,只是秋詹忆明显比顾葛学要憔悴的多,他的头发蓬乱,青色胡碴隐约可见,眼睛内布满血丝。

  沙发前的茶几上散乱摆放着许多文件,茶几对应的一侧单人沙发上正坐着顾圣易,他手里捧着几份文件,眉头紧锁一目十行的读着。

  秋梦一则坐在与顾圣易遥遥相对的另一侧单人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垂着手,眼神惊慌而不知所措的在三人身上来回逡巡。

  仆人都已经被屏退了,整个空旷的大厅只有这四人。

  “顾兄,依你看,秋家的产业,还有救吗?”秋詹忆声音几乎颤抖。

  顾葛学狠狠吸口烟:“能救是能救,只是,大约需要……”顾葛学手指沾着桌上咖啡,在茶几空余处写下一串数字。

  一旁的秋梦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顾圣易眼皮微抬,父亲和自己估的金额,相差不差!

  秋詹忆望着那数字,眼睛里的血丝更深了:“顾兄,你看看你能不能……”

  顾葛学沉吟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太大了。要想凑出这个数额,我得把顾氏全押上,可顾氏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顾家亲属,我……”

  “顾兄,你别说了。”秋詹忆猛得站起身来,“我不会拖累你们,我去借钱就行。渠道我已经找好了。”

  顾葛学闻言,也猛得站起身来:“不行,我们再想想办法,我知道你要去找谁,可那个机构在国外雇佣了很多不要命的佣兵,如果钱还不上,可不是只是产业救不回来那么简单。”

  听了这话,一旁的顾圣易黑眸微抬,难道这就是前世秋叔叔和秋梦一突然事故早逝的真正原因?顾圣易此时在脑中默算了一下时间,按照他前世的记忆,事故应该发生在大约半年后,而秋梦一还有三个多月就将过十七岁的生日。

  那场诡异的突然的车祸……

  没错,应该就是这件事。前世的自己这个时候还不过是一个高三毕业生,秋家事业的变故父亲一定不会与自己商量,而在这不久之后,父亲又因为急病的原因突然昏迷,所以没人会和他说这件事,而前世的自己对于秋家经历了什么则完全不知情,一直只把那次事故当作单纯的意外。

  想到这里,顾圣易心中想法已定,他将手中的资料放下,抬起头:“其实也并不一定需要那么多。”

  客厅里顾葛学和秋詹忆本来只是沉默相望,顾圣易的话在静寂的客厅里突然响起,立时便吸引了三人的视线。

  “圣易,你说什么?”秋詹忆问道。

  顾圣易站起身:“秋叔叔,你有没有想过,索性通过这次机会,将秋家的产业转移回国内?”

  “国内?”秋詹忆狐疑。

  “没错。”顾圣易朗声道,“我知道秋家祖辈能以华人身份在国外创业不易,可国外的经济形势虽然当下看着火热,却弊病许多,即将进入颓势,可与之相比,国内的发展却刚刚走出萌芽期,即将进入蓬勃发展期,这次资金链断裂,不如就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将一些分公司申报破产,解散员工,然后整理资产,带着秋家的名义回国内投资。只要在国内站住脚,流水有了,债就没了问题。而按着这个思路走……”

  顾圣易弯腰也将蘸了少许咖啡,在茶几上写下另一个数字:“只需要这些资金救急,就够了。”

  听到这里,秋詹忆原本颓废憔悴的双眼里终于亮起光:“可以啊,连一半都不到,这是个好思路!只是资金……”

  秋詹忆将目光看向顾葛学,顾圣易也看向父亲:“爸,不如秋家的这次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顾氏虽然是我们掌握经营权,可现在顾家亲属太多了,每次想要做决策总会受到太多阻拦,根本放不开手,而这个弊病,还真不是一时半刻能清除的。”顾圣易这话说得十分恳切,前世里,哪怕直到他掌握顾氏许多年,这个弊病也一直未能根除。

  顾圣易又将目光看向秋詹忆:“秋叔叔,顾家的资金既然注入,我希望将来产业回国时能以你我共同的名义开办,股权各占一半,经营权在我手里,毕竟国内的资本运营手段我比您更熟一些。您放心,我并不会侵占您的资产,只是除了顾氏,我希望还能多一份只属于我自己的资产。”

  听了顾圣易一翻言谈,秋詹忆眼中已经满是欣赏,他将目光看向坐一旁的女儿,秋梦一虽然仍旧乖顺的坐在沙发里,可目光却落在对面顾圣易的身上,早已不是欣赏和喜欢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崇拜。

  秋詹忆更加放心了:“那是自然,想法是你提的,况且我早已视你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那就这样定了。”顾圣易眸光一亮,一锤定音,“我回家简单收拾行李,即刻出国。”

  加长的黑色B牌豪华车在马路上平稳的行驶着,顾葛学看向儿子:“你真的有信心能办成此事?”

  “有。”顾圣易一如既往,成竹在胸,坚定点了点头。如果是前世十九岁的顾圣易,自然不可能,可他是重生而来,前世的他早已在商海浸沉多年,经商手段非常人可比。

  “可是……”顾葛学踌躇着,“你这次和你秋叔叔合办产业,还是要小心一些……”

  看着顾葛学犹豫的表情,顾圣易索性一语道破:“父亲是指他公司帐面上那个来历不明的三亿资金缺口吗?”

  顾葛学闻之表情一怔:“你看出来了?”

  “嗯,最早就看出来了,”顾圣易声音平静,“假帐做的很高明,可是根本原理还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只要稍一核算就能发现异常。”

  顾葛学彻底呆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智商和能力超于常人,却远没有想到,他连目光都如一个商海老手般老辣,‘拆东墙补西墙’听着简单,可如果不是对现在国内甚至国际经商环境了然于胸,是断然分辨不出这其中的猫腻的。

  顾葛学沉吟一瞬,有一件事情他原本想瞒着儿子的,可如今见他如此成熟,可堪大任,心中便不禁对他有了信心,他转头望向顾圣易:“那你知道,这三亿的资金缺口,是哪儿来的吗?”

  顾圣易摇了摇头,却很认真的望向顾葛学:“爸你知道?”、

  顾葛学点了点头:“是赌债。”

  顾圣易黑眸一瞬间睁大,眼中充满震惊。

  顾葛学叹一口气:“消息是我国外的朋友给的,还是比较可靠的,我们两家交好已久,你妈妈还和秋家沾着远亲,我为了你秋叔叔的面子,只能当作并不知道此事,好在,他带着女儿回国这几年,并没有再犯,也就罢了,毕竟,谁没有年轻糊涂的时候。只是……”顾葛学说着,抬眼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你心里,要有数。”

  顾圣易听着,脑中陷入沉思,前世里秋詹忆过世早,此事他并不知晓,可如今这件事他不得不做,如果不挽救秋家,秋詹忆和秋梦一的事故很有可能重演,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即将殒命而袖手旁观。

  正想着,耳侧又传来父亲的声音:“你和梦一的婚约毕竟只是你妈妈一厢情愿的口头约定,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如果有其他想法,要和我说。”

  顾圣易一怔,他远没有想到父亲的真实想法竟是如此的,他望着父新的眼睛,谨慎琢磨他话里的弦外之意,终还是沉声答道:

  “我知道了,爸,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