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是个好天气。

  多比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他从斯拉格霍恩那里偷来了那瓶陈年蜂蜜酒,在晚饭过后交给了阿斯莱莎。

  戒指和手镯上的魔法是双向的,阿斯莱莎避开了人群,前往有求必应屋。

  德拉科在摆弄消失柜,他听到阿斯莱莎的脚步声,并未回头。

  “这个柜子能把你送去翻倒巷,那儿有很多食死徒。如果你死了,你说波特会不会发疯?”

  “可我听说消失柜不怎么稳定,万一我出现在别的地方,那不就坏了你的计划?”阿斯莱莎把那瓶酒递给他,“你自己处理掉吧。”

  德拉科接过那瓶蜂蜜酒,气定神闲:“你就不怕我把这酒混在明早的早餐里?”

  “马尔福少爷若是能纡尊降贵去一趟霍格沃茨厨房,那我的毒中的也值了。”阿斯莱莎瞥了他一眼,随后收回视线绕着消失柜转圈,只顾着打量这个在德拉科原定计划中至关重要的物件。

  昨天她更多的是在观察德拉科,今天不用观察他了,可以好好看看其他的东西。有求必应屋不会平白无故变成杂物间,这个消失柜,那些仪器摆件,也许都暗含深意。

  德拉科靠着一盏坏了指针的落地钟,那瓶被下了毒的价值连城的蜂蜜酒被他随手放在一边。他捏着那根山楂木魔杖,却没有动作,冷调的灰眸望着在杂物中漫步的阿斯莱莎。

  他们长得都更像母亲,但他们的母亲除了眼睛都是蓝色,再无相似之处,而他俩甚至连眼睛颜色都不相同。

  德拉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和阿斯莱莎从头到脚无一处相像,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他却浪费时间观察了她一整天,活像中了恶咒。

  “如果波特知道你在跟我做交易,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反应?”

  阿斯莱莎闻声转过头。德拉科隐在挂钟的影子里,灰眸盯着她,却毫无感情。

  德拉科以前不是这样,那时候的他更像个活人。

  “不会怎么样,马尔福,他会听我把话说完。”阿斯莱莎弹了弹水晶球,又拨了拨水晶灯的吊坠,“有件事我很感兴趣,二年级时你爸爸放在金妮坩埚里的那个日记本,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德拉科一怔,看向阿斯莱莎的眼神更加锋利。

  他的反应就是答案。

  “你知道。”阿斯莱莎拨弄水晶坠的动作一停,接着她折回来走向德拉科,面上难掩欣喜,“你知道那是什么?你明白我想问什么?”

  她换香水了,昨天不是这个调子,比这更甜一些,尽是花香。今日的更淡,更冷。

  德拉科不说话,捏着魔杖敲了两下蜂蜜酒的瓶身。山楂木和玻璃碰撞,因为有一层精美的包装,响声便更低沉,但在安静的有求必应屋里,倒是不小的动静。

  阿斯莱莎不知道他又在那里端什么姿态,便有些不满:“我们昨天就达成共识了,马尔福,在有求必应屋里我们不谈恩怨,你非要在我面前摆斯莱特林的架子吗?”

  “我们的交易内容不包括这一条。”德拉科把魔杖放回袖子里,低着头躲开阿斯莱莎的视线。

  “显然包括,马尔福,你比我更清楚。”阿斯莱莎直接伸出手抵着他的额头强迫他抬头看自己,“如果你知道你家里一直保管的那个日记本是什么,你就应该知道,毁掉和它类似的东西有多重要。你妈妈让我、让斯内普保护你,掩盖那条项链、掩盖这瓶酒还有这个柜子,都不如毁掉那些东西来的彻底。”

  “你怎么知道斯内普的事?”德拉科握住她的手,目光变得寒凉,“我妈妈告诉你的?”

  “你妈妈比你更懂什么是信任,也更明白什么才是对你好、对马尔福家好。收起你那可悲的大少爷自尊心,马尔福,昨天我就不止一遍强调过那种自尊不如不要。”他手劲太大,阿斯莱莎甚至觉得腕骨都要被捏碎,疼得脸色发白,不住地抽冷气,以至于有些失态地喊了一声,“放手,马尔福!你抓痛我了!”

  她抬脚踢了德拉科一下。阿斯莱莎的脚力向来不一般,哈利在这上吃了无数的苦头,德拉科立刻松开手,揉着小腿怒视阿斯莱莎。

  “你疯了!”

  阿斯莱莎揉着手腕,翻了一个白眼。

  -

  两个人谁也没落着好,一个手腕疼一个小腿疼,倒是消停了下来。

  他们之间沉默了很久。

  “黑魔王曾经最信任的三个食死徒都和马尔福家有关,一个是我爸爸,剩下两个是莱斯特兰奇夫妇。从前,黑魔王的东西都交给他们保管。”德拉科垂着眸,长睫毛遮住了眼中翻涌的情绪,“莱斯特兰奇确实保管着一样东西,和日记本一样,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在哪儿。”

  莱斯特兰奇。罗恩真是个天才。

  见德拉科妥协,阿斯莱莎的口气也稍稍变好了一些:“其他人呢?其他食死徒家族还有类似的东西吗?”

  “他们?”德拉科讥笑一声,“他们也配和马尔福家、莱斯特兰奇家平起平坐?”

  阿斯莱莎选择原谅这种傲慢,否则她和德拉科根本没办法聊下去。

  “那你知道类似的东西一共有几个吗?”

  “不知道。”德拉科有些不耐烦,他不愿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并没有被他信任,里奇,你还要我说几次?”

  是了,他没有被任何一方信任过。黑魔王不信他,邓布利多也不可能信他,斯内普受制于牢不可破誓,阿斯莱莎是为了邓布利多,他的父亲家族荣光绑架他,他的母亲用爱约束他,没有一个人认真想过德拉科·马尔福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想扮演什么角色。

  “好吧,我为伤到了你的自尊心而道歉。”阿斯莱莎最懂察言观色,何况德拉科根本就是个不需要深度揣摩、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大少爷。

  “你不刚才还说我的自尊心很可悲,不如不要吗?”德拉科冷嘲热讽,眼睛淬了毒一样横过来。

  “马尔福少爷的自尊心很可悲,但德拉科·马尔福的自尊心却不可悲。”阿斯莱莎伶牙俐齿的很,“我讨厌你喋喋不休强调血统和家族的样子,但我看到你被这两样东西绑架着去做你不想做的事、入你不想入的局时,我也是真心为你感到难过。你找不到人倾诉,不被人理解,你的父母、你的同学、你的老师都体会不到你的痛苦和孤独,负面情绪压得你快崩溃了。你活得真憋屈,马尔福。”

  德拉科哑了火。阿斯莱莎剥掉了他最后一层假面,把他的不堪和狼狈暴露在空气中。索性有求必应屋暗无天日,四下无人,他那可悲的大少爷自尊心还不至于被摔得面目全非。

  他因被冒犯而愤怒,因被看透而窘迫,却又从这两种尴尬情绪中,品出些许解脱。

  瞧,德拉科,好像也不是完全没人理解你。

  “说够了?说够了你就可以走了。”他咬牙切齿,藏在裤兜里的手紧攥成拳,因太过用力而有点发麻。他真是用尽了最后一点教养,才没跳着脚对阿斯莱莎吼,让她滚。

  阿斯莱莎把他的怒意看得明明白白。

  “是的,我说够了。”她抚平了身上长跑的褶皱,理了理袖口,“明天见,马尔福。”

  她从有求必应屋的另一个出口离开,门彻底关上前,她听到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的骚动。

  阿斯莱莎扬了扬嘴角。

  -

  阿斯莱莎离开有求必应屋本来是打算直接回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但她看到卢娜带着一个奇怪的眼镜在走廊上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东西。

  “晚上好,阿斯莱莎。”卢娜看到了她,把那奇特的眼镜往上推了推,“那顶狮子帽子我还在缝,下周就能给你。”

  “帽子?——哦哦,谢谢你,卢娜,你真好。”阿斯莱莎反应过来是魁地奇比赛时候,卢娜带过的那顶逼真狮子帽。她确实是说过很感兴趣,想要一顶。“你好像在找东西,又丢什么了吗?”

  “大概是蝻钩拿走了。”卢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里曾经有一对胡萝卜耳钉,“飞艇李,我的耳坠不见了,这降低了我对异常事物的感知能力。”

  如果阿斯莱莎理解没错,那些胡萝卜就是飞艇李。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并很乐意加入寻找飞艇李的队伍中,即便这么多年来她都觉得那是胡萝卜。

  “卢娜,你介意我问你一些事吗?”

  “当然不介意,什么?”卢娜戴着眼镜左右张望,她说如果有异常事物,眼镜就能看到微小的颗粒,她相信自己能借此感知到飞艇李。

  “罗伊纳·拉文克劳的冠冕你听说过吗?”阿斯莱莎也不藏掖,直接问出来,“我听说那个冠冕失踪了,那是罗伊纳·拉文克劳唯一的遗物。”

  “丢了好几百年,活着的人里没有人见过它,大家都觉得那只是个传说,并不真实存在。”卢娜轻飘飘地跳上楼梯,“但我觉得它是存在的,没道理只有拉文克劳的遗物是个传说不是吗?”

  “是的,我也相信它存在。”阿斯莱莎跟着她上了楼梯,飞来咒并没有生效,看来飞艇李也不在这附近。

  她们在七楼寻找着,卢娜忽然停下来,低头看着阿斯莱莎手上的手镯。

  “它很漂亮。”

  “谢谢。”阿斯莱莎笑了笑,在卢娜把视线收回去之后,拉下袖子盖住它。

  和赫敏通过逻辑推演出的聪慧不同,卢娜很多时候都是灵光一闪,阿斯莱莎最喜欢的就是卢娜的不按常理,此刻却有些惧怕。虽然卢娜不会问,也不感兴趣,但阿斯莱莎还是本能地想要掩藏。

  “如果你真的很感兴趣,可以去问问海莲娜。活着的人没见过,我们也许只能去问问幽灵。”卢娜轻声说,“很多人说她冷漠,但实际上,她只是有点害羞。她并不一定在拉文克劳塔楼,有时候会在天文塔看星星。”

  在通往男生盥洗室的长廊,卢娜的飞艇李耳坠被塞在凹进去的花纹里。

  “恭喜你恢复了对异常事物的感知能力,卢娜。”阿斯莱莎说,“也谢谢你告诉我海莲娜的事。”

  “不客气。”卢娜把眼镜推高,银色的瞳孔宁静深邃,“晚安,阿斯莱莎。”

  “晚安,卢娜。”

  作者有话要说:

  阿斯莱莎故意气德拉科的,就是想让他发泄出来

  德阿真的好想,谁来给我一拳让我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