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的宴席十分热闹,也看得出是尽力操办了的。尤其是厨子的那几道菜,更是让人赞不绝口。新厨房的管事是大少奶奶举荐的,众人的夸奖,让大少奶奶的脸上笑容更深了些。二少奶奶浑然没有听见的样子,仍是面面俱到,每个人都招呼到。

  一般来说,她越想表现的时候,一般都会出点儿事。比如今天,在宴席结束后,众人纷纷表示想去园子里面逛逛。傅家园子不大,可是却有一个天然的湖泊,二少奶奶见众人的兴致高,便邀她们上船游玩。

  今天的天气比较好,天空很蓝很高,有些徐徐的微风。巧姐本不想坐船的,奈何自己是主人,不可能扫了客人的兴,她也陪着上了一条船。

  船渐渐滑行到湖中央,巧姐与旁边的姑娘一直说笑着。谁也没有发现,脚下的木板渐渐浸湿了。等到一个姑娘惊呼起来的时候,巧姐这才发现,船底部已经进了浅浅一层水了,就快漫过鞋底了。

  “快,快往回划!”巧姐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对船娘说道。

  船娘应了一声,立刻往回划。船上的人纷纷变了脸色,一个年纪小些的姑娘忽然嘤嘤地哭了起来。零星又有几个人也抹起了泪来。巧姐忙着安抚身边的人的情绪,目光留意到坐在船头的丁姨娘站起来,保持着平衡慢慢地往最哭得最大声的姑娘那边走去。

  她刚走到船中央的部位,只听得咔的一声,她整个人就往旁边一歪,栽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个女声尖叫道:“船底破了一个大洞!”

  、日有所思

  水从漏洞汩汩地涌了进来,很快那船里的水就漫过鞋底了。

  “大家都别动!小心船再坏了。快,快划!”在船上哀号成一片的时候,巧姐是唯一一个保持冷静的人。

  只是船娘再怎么努力,但是她也只有一个人。已经破了的船的重量比之前沉了很多,力道也控制不了,船在水中央直打转,压根儿不顺着船娘的意思走。

  眼看着水越漫越多,这边船上的动静也被其他船上的人注意到了。那些船的人连忙往这艘船靠拢。但是湖面这么大,大家又是分散开来走的,一下子聚齐谈何容易。因而,虽然周围的船努力地往这边驶来,仍旧比不了这动作。

  巧姐已经带来往外捧水了。周围的船只和岸上的人群的动作已经显示他们正在积极采取救援了。在等人来救的时候,她们也必须要自救。巧姐的动作带动了不少的人,大家都开始往外舀水了。

  只听得几声闷响,然后是木板的咔嚓声响起。巧姐心知不好,手上的动作加快了,脑子里面却在快速地转动着:巧姐的这具身体并没有游过泳,上次自己掉下水后,这具身体本能地反应就是往下沉,再也不复她现代的时候那种在水里来去自如的样子了。希望自己能够闭气久一点吧。

  水渐渐地漫到了小腿上。巧姐只觉得脚下一空。随着满耳朵的尖叫,巧姐的手死死扣在木板里面。不能就这么挂了啊,自己的幸福日子刚刚开始,不能被别人抢了去啊。在水漫到她鼻子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闭住了气。

  耳边又是熟悉的水声,眼前的景象在不断地晃动,一张熟悉的面孔朝着她快速而来。巧姐的心一松:原来傅越是会水的。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巧姐下意识地往傅越那边游去。

  好象,每次都是在自己有危险的时候他出现了呢,巧姐的手终于被他握在手里的时候如是想。不断下沉的身子终于被他给托住了,一个用力,巧姐被托出了水面。

  一出水就是白花花的太阳,巧姐下意识地眯了眼睛,身子却往着船那边靠去。有人拖住了她的手往前拉,巧姐借着力,傅越将她往上再一推,巧姐被拖到了船上。

  巧姐深呼吸几口气,用尽力气想站起来,目光直往水下瞄。来救援的空船已经赶了来。傅越跃上了船头,专门在船上帮着拖人上来。巧姐见他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到王熙凤关切的神色,她嘴动了动,喊了声:“娘。”随后,巧姐就昏了过去。

  昏过去有时候是一种服气,尤其是在你每天早上需要早起立规矩,中午还不敢睡得太久的情况下,能睡一场舒心的觉,是一种幸福啊。巧姐悠悠然醒转过来的时候,睁眼只见到头顶的帐子正被灯光映出柔和的神色。

  “三少奶奶醒了!”画眉的声音响在巧姐的耳边。随后,巧姐的视线里出现了傅越担心的脸色。巧姐觉得额上一热,傅越急急地问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大夫在旁边熬着药呢。”

  巧姐闭了闭眼,仔细地感受了一下,对他笑了笑:“除了没力气,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没事的。你来得及时,我连水都没喝几口。”

  画眉已经端过了药来。巧姐要自己起来喝,傅越接了过来,笑道:“我来服侍你。”

  巧姐面上一红,只啐了他一口:“你就知道打趣我。拿来,我自己喝。”

  傅越已经半环着她的身子,将她扶着坐好,靠在枕头上面,正色道:“如今有我这么一个出色的下人服侍,哪里敢劳动三少奶奶自己动手。你没力气,小心洒了。”

  巧姐只得依了他,画眉带了人出去了。傅越侧身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吹得温热了再递到她唇边。巧姐靠在枕上,看着傅越低下头去吹药的认真模样,心底的弦似乎被谁拉动了,嗡嗡地响着,一种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感觉慢慢溢满了胸腔。

  傅越喂完了最后一勺药,刚将药碗放在旁边的小几子上,巧姐突然扑了过去,环住了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傅越开始被唬了一跳,以为她哪里不好了,定睛一看她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双手缓缓收紧。

  “好象,每次都是你救我呢。”巧姐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傅越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所以是上天不让你有事的。我如果连你也不救了,那我救谁呢?”

  他这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却听得巧姐鼻头更酸了。本来是高兴的事情,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煽情了。巧姐吸了一下鼻子,突然捉狭地推了他一下:“你今天救的人还少吗?我怎么知道你救了哪家的姑娘。”

  傅越的手按住了要离开的她,脸凑到她的面前,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早知道你是这么爱吃味的,今儿我可是只救了那些伯母长辈们。年轻小姑娘自有人救的。眼见着你是有精神了。”

  巧姐面上不好意思了,本是打趣他,如今却被他反过来调笑自己。她反手回抱着他的腰,感觉到他真实的存在在自己的身边,神思渐渐清明起来。

  一会儿后,傅越去后头看药,让巧姐再睡下。巧姐这才有空偷偷问沈嬷嬷:“可有其他人还受伤了?”

  沈嬷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道:“客人们都没事,请了大夫瞧了,也喝了药,如今都在前厅休息着。只是……”沈嬷嬷的声音顿了顿,“丁姨娘不大妥当。”

  巧姐的表情怔了怔,想起今日自己所见的那个温婉女子,心里浮上了一层说不清的情绪。

  “你说什么!”傅夫人的手顿时按在了茶杯盖上,眼里露出一丝凌厉。

  晓风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垂下头去,重复了一次:“回太太,我刚才听到大夫亲口说的,丁姨娘肚里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

  哗的一声,傅夫人手中的茶杯顿时滑到了地上,洒了她一裙子水,在光洁的地上,传来一阵碎瓷片清脆的声音。傅夫人的指甲都扣进了木板里,脸色都白了:“如今我竟是个死人了,四个月了,竟然都四个月了!”

  晓风只得低着头,不敢分辩什么。傅老爷去哪里,哪有她们当面指手画脚的。再说了,傅夫人平时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往往一个月里还要劝傅老爷过去五六天。傅老爷过去了,也不可能盖棉被纯聊天吧。平时傅夫人又不准她们过问房里的事情,一应事宜都是与她娘家带来的丫鬟商量,自己和晓月在这边待了这么久,也不过就是管些饮食起居而已。想想丁姨娘,那可是生下二少爷的主儿,可不是一般的有能耐啊。

  傅夫人一个人发着火,见晓风只是垂着头在那里,心里更是火大,只得挥了挥手:“下去吧,把素月和墨月叫进来。”

  晓风应了一声,沉默地退下了。喊了个小丫鬟去叫素月二人,她闪身进了晓月的房里。

  晓月放下了活计,有些吃惊地道:“你不是当着值吗?”

  晓风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面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又道:“当初幸而听了你那句话,没有做出傻事。不然,如今的模样,恐怕我是活不下来的。”说着,晓风抹起了眼泪。

  晓月心下苦楚,知道晓风说的是之前傅夫人有意想抬举人压丁姨娘的事情。当初晓月是苦劝了晓风,又因晓风生了一场重病这才罢了。最后倒也没成,被傅老夫人把这件事情给按下来了。

  姐妹两个抱头哭了一场,临了平静了仍是细细地傅了薄粉匀了面,坐在屋里候着傅夫人随时传唤。

  巧姐一连躺了两三天,把这些日子的觉都补了回来。但是她醒后问起了王熙凤,沈嬷嬷有些迟疑的神色,让巧姐心下不安了起来。自己都昏迷了,王熙凤竟然还走了,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怀着不安,巧姐开始向周围的人打听了起来。只是大家一致摇头,都说没听说有什么事,那天是秦氏提出回家的。一般众人异口同声的可能性有两个,一个是确实没问题,第二个是有人下了令。巧姐现在感觉到不在自己家的不方便了,连打听个消息,也找不到一个好的突破口。

  巧姐当然希望是确实无事,因而想了办法向贾府送东西过去。递回来的消息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巧姐心里的感觉就是不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傅越这几日都是晚出早归的,做完了事就回来了。这天傅越兴冲冲地回来,一见到巧姐就说:“巧儿,我们明儿可以去庄子上面小住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