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也惊出了一身冷汗,看见他紧锁的眉头和略带责备的语气,就像是多日未找到出口的恐惧和担心终于成了真似的,突然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我摔了碰了是我自己的事情。”

  傅越今儿听着不甚好的消息,心情不太好。自己担心巧姐,特意告了假回来瞧她,她竟是如此说话。他登时心里也火了起来:“你如今这个样子是要给谁看呢?你姑姑去世了,这么些天,你全是神思恍惚的。”

  “我神思恍惚我的,关你什么事!”巧姐冷冷地刺儿了一句回去。

  傅越本就是个脾气火爆的,自己这么担心她,她竟然说不关他事:“我是知道了,只有你姑姑和你亲,贾府和你亲,我在你眼里,竟是外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诶。。。小两口吵嘴了。。

  、初步设想(因抽重发)

  巧姐顿时气得跟筛糠似的:“我说你是外人了吗?偏用这话来挤兑我。谁不知道我在这府里算外人。我家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嫌了我。既如此,我离了这里就是了。”

  巧姐心里的担心更多的是贾家是否马上就要被抄家,以及,抄家后自己的父母贾母他们到底该如何生活。而心底一直潜意识里的恐惧,是害怕自己本打算苦心经营的幸福在贾家败落以后就全盘皆输了。

  这两个人都没有相处的经验,之前的蜜里调油,更多的是年轻人的热情。对于婚姻,两人之前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尽量避开两人的敏感话题。虽然有试探,但是也是浅尝辄止,并没有深入下去。如今两人吵嘴,竟就拣着对方的痛处说,自是更怒上加怒。

  巧姐说完这句话,便抹起了泪要往外走去。好在刚才是沈嬷嬷在这边,见傅越进来,猜到他们两人有话说,便带了伺候的人出来,并把门关上了。因而外面的人暂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不过巧姐的这番话,却像傅越传达了一个最有用的信息,原来她怕的是这个。看到巧姐的眼泪,傅越登时气就软了下来。那日他说的话还在耳边,才不过一个月上,他就惹了她流泪。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带上了愧疚,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从身后搂住了巧姐:“谁嫌了你,分明是你嫌了我。这些日子,连笑也不对我笑了。”说着,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

  巧姐冷不防他会来抱自己,开始的时候还挣扎着。听到他的话,眼泪更是止不住了。感觉到他的妥协,他的担心,巧姐的心理顿时崩溃了,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傅越感觉到她肩膀抽动的频率在变大,直起身子,将她扳过来,一双握住她的肩,一手给她擦泪:“巧儿,一切有我。相信我,好不好,别把我排除在外。”

  巧姐满心的委屈和害怕此刻都化为了泪水,傅越的话却像是打开了她心里的闸门。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胸口,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整张脸都哭花了。

  傅越现在万分自责,方才自己那句话可算是戳中了她的心事了。他紧紧揽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了。

  这一场争吵来得快去得也快,多年后两人谈起自己的第一次争吵,仍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当年为了这样没影儿的事情也能争起来。虽然说吵架是促进感情的一种方式,但是以两人的性格,这种方式带来的消极影响明显比积极影响更甚。

  巧姐终于哭到了末尾,傅越的衣裳前襟都已经完全打湿了。巧姐刚拿出手绢子,他就接了过来,给她抹起了泪。巧姐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一把夺过了他手上的绢子,啐了一口:“谁要你帮我擦。”

  “这下好了。”傅越揽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上,低声道,“明儿要我陪你回去吗?”

  巧姐抹了抹泪,摇头道:“不必了。横竖大姑姑也是不会在家里的。我回去看看曾祖母和母亲就回来了。”

  傅越的手指抚摩过她哭红的眼睛,轻声地道:“我去给母亲说。你就在家里住一晚吧,我明儿办完差也直接过去。”

  巧姐忙拉住他:“不必了。我明儿晚上就回来。我才嫁进来没有一个月,就回娘家住上十天半月的,不合规矩。”

  傅越想了想,也就罢了,打横抱起了她:“若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报个信儿。明儿我早些过来,你就在荣府等我。”

  巧姐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点了头。傅越抱着她进了内屋,唤人端了水进来给她净脸。巧姐哭得累了,净了脸后便倒下沉沉睡去了。傅越再三叮嘱沈嬷嬷照顾好巧姐,自己往傅老太太那里去了。

  “如今你没有事儿,竟也不往我这个老婆子这里来了。”傅老太太正拿着一把剪子,仔细端详着花,“你的母亲攀了那高枝,你还肯到我这个老婆子这里来?”

  傅越忙递过了浇花的水壶,笑着说:“如今我过来了,祖母倒还说了我的不是。如今祖母可是不疼孙儿了。”

  傅老太太的拐杖一下子敲到了他的背上,横了他一眼:“没良心的娃,我还不够疼你吗?你今儿所来不就是为了你媳妇不受欺负吗?怎么,咱们府里的人都是妖怪,要吃人肉吗?”

  傅越赔着笑,扶了傅老太太坐下来,又亲自捧了茶在傅老太太的手上:“老太太,你也知道咱们府里表面上瞧着是讲究规矩的,可是内里,其实还是欺软怕硬的。”

  傅老太太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你也知道要做个面子的。你那母亲最好面子,自然不会太过分。再者了,北静王府做的媒,她还敢不卖这个面子不成。”

  傅越想想,倒也是,便笑道:“那老太太把巧儿带在身边吧。”

  “怎么,我不碍着你们小两口了?我瞧着你那媳妇儿也不是个被人欺的主儿。她母亲如何我也有所耳闻。如今你都把青院整个交到她手上了,再让我带着她在身边,恐怕,不太平就是在这上头了。”傅老太太慢条斯理地道。

  傅越这才想通了,又陪了傅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了。

  回荣府的路上,巧姐在马车里静静思量。

  如今贾府败落已经成了必然之势。即使不被抄家,家里也只有越来越颓丧的。首先,这贾母就是不能亏的,自然贾府的众多主子也不能亏。其次,园子虽然砍掉了那么多人,可是毕竟那么大一个物事摆在那里,且又是皇妃省过亲的,不可能荒废了,这又是一笔支出。第三,家里的众多下人,均是明着偷暗里捞的主儿。恐怕,这家里的几层主子捞的,不比真正的主子更少才是。

  如今王夫人是个有点儿混不吝的,万事以她的宝玉为主。尤其是现在两个孩子不在了,宝玉就是她的命根子了。可是秦氏目前还不太入得王夫人的眼,估计目前掌权的可能性不大。估计家里现有的东西赔得差不多了,王夫人又会按着之前笼络王熙凤的法子,将管家的担子压在秦氏身上,不知道又会被掏多少嫁妆银子。总之,二房就是一笔烂帐。

  如此想来,王熙凤不若就答应了王夫人的话,先占一个理儿,寻一个理由先搬回去。邢夫人是个有钱便好的主儿,先前不喜王熙凤也多有因着王夫人的缘故。如今贾葵常在邢夫人处,倒将婆媳关系修补了不少。

  下一步呢,分家吗?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只是,这到底分不分得出去,恐怕,有点困难了。

  一面想着,马车已经到了贾府。贾府一应的鲜亮物事都已经收了起来,虽然不敢设灵堂之类的,但是整个府里的气氛是悲伤的。或许,是因为遮雨大树倒了的惶惶不安。

  有时候,来了瞌睡就会遇着枕头。巧姐刚回到家门口,王熙凤就穿戴好了走出来,见到巧姐,拉了她道:“随我去给大太太请安去。”她的目光往巧姐身后瞧了瞧:“越儿没来吧。”

  “他还要当差,等会儿过来接我过去。母亲,如今老太太怎么样了?”巧姐转身扶了王熙凤的胳膊问道。

  王熙凤叹了口气:“老太太不太好。太医也来瞧了,不好说。”

  巧姐心里知道贾母恐怕是捱日子了。坐在车上,巧姐附在王熙凤耳边说了方才自己的想法。

  王熙凤怔了一怔,拍了拍她的手:“此事我省得,可是老太太这头我实在是放不下。”

  巧姐知道如今贾母跟前也只有一个王熙凤还能逗点儿趣儿。若是她再搬出去,贾母受大的打击估计更大。现在的确不是搬出去的时候。

  两人到了邢夫人的屋里,出人意料的是,贾赦居然也在。他见到了巧姐,上下打量了一下:“巧丫头,在傅家可还习惯?”

  “回祖父,还习惯。”巧姐忙回话。

  贾赦淡淡地转开了眼,看向王熙凤:“老太太今儿如何了?”

  王熙凤站和回话:“回老爷,老太太早上喝了药后,又吃了半碗白粥,只是精神仍旧不济。”

  贾赦让她坐下了,说道:“如今府里也乱,那边的事儿也多。若是没什么事儿,别往跟前凑。”这就是不准王熙凤插手了。

  王熙凤应了,明白了贾赦的意思。贾赦又坐了一会儿,旁敲侧击让王熙凤记得到底谁是她的公婆。巧姐在一边暗自摇头,果然是墙倒众人推。已经有了隔阂,估计没有人想去修补这隔阂,如今这隔阂只有越拉越大的了。

  又回到荣府这边来,贾母看到巧姐,心里高兴了点儿,躺在床上和巧姐说了一会儿话。综观这个家里,巧姐竟不知道再去哪里了,只在家里陪着王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