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觉得好笑,用绢子掩了嘴。巧姐憋不住笑,站起来假意看摆设。只有李纨仍旧是那番模样,只是敛起了方才的笑容。秦氏的笑容怔了怔,笑道:“云表姑奶奶说的是,怕甜,故而这些都少放了些糖呢。”

  宝钗往常见此话都是绝不开口的。探春有心要说,想着宝玉,倒不好开口了。只是惜春拈起了一块,尝了一口:“如今府里的厨子倒是偷了些懒了,竟连玫瑰味儿也没了。”

  “宝二爷到!”秦氏脸色骤然变白的瞬间,门外响起了通报。秦氏忙又挂上了笑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在外面,因为时间紧迫,所以码字后没有认真检查。回去后再捉虫。大家谅解一下。

  、相敬如宾

  宝玉满脸是笑地进来,见到这么多姐妹,心里那叫一个高兴,而秦氏,则被他忽视了个彻底。

  “宝姐姐,林妹妹,云妹妹,这许久没过府里来了,最近一向可好?”宝玉乐地找不着北了,直接越过了迎上来的秦氏,冲着宝钗黛玉那边过去了。

  湘云正要说话,秦氏已经盈盈行下礼去:“二爷,才刚妾身出来的时候,听闻你在书房看书,也就没有唤你。母亲让妾身备些吃食过来,妾身就自己拿主意带了这些吃食过来。”

  宝玉的兴奋劲儿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侧过头去皱着眉,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秦氏的笑僵在了脸上,面色渐渐白了下来,强扯出一个笑:“姑奶奶们回家,母亲让我过来招呼。”

  “她们本就是在这里惯了的,你也费心了。既是累了,那就回去歇歇吧。”宝玉面无表情地说了这句话,转过头去,面上带笑地道,“宝姐姐,听闻姨妈前儿身子有恙,正想说去瞧瞧。奈何这几天有事儿,也就耽搁了,不知道姨妈大安了没有?”

  宝钗的脸色仍似往常,微微一笑:“多谢宝兄弟想着。我母亲身子已经好了,现下已经不吃药了。”

  宝玉又问旁人。秦氏被彻底冷落在了一旁。巧姐只是用余光瞄了一眼,便转过了头。她不是圣母,也当不了圣母。再说自己和她也不熟,也没必要以后给王熙凤增加烦恼。

  秦氏面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她摇摇地走到了宝玉身边,施了一礼:“二爷,那妾身先回去了。”

  宝玉正与湘云说那回的烤鹿肉的事情,说的高兴,压根儿没听见秦氏蚊子般的声音。秦氏候了片刻,借着身边的丫鬟的支撑才没有倒下去,缓缓地往外走去。

  “宝二奶奶,太太那边在捡佛豆子。”她身边的丫鬟明显还记得方才秦氏吩咐自己记住的话。

  秦氏摆摆手,嘴角一抹苦笑:“什么宝二奶奶,竟连一个丫鬟也不如了。”

  路嬷嬷得知秦氏心下愤懑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她便往秦氏房中来,正碰上秦氏眼睛红红的。路嬷嬷心里叹了一口气:那些都是姑奶奶,谁不知道宝二爷与这些姐妹的感情正是好。真真是个填房养的,连他已经嫁人的至亲姐妹一味地防着。可是,路嬷嬷现在是抽不了身了,只得上前安慰道:“姑娘,二爷与姐妹们从小一处长大,自然情分不同。姑娘还请自己放宽心。”

  秦氏仍是听不进话的模样,表情呆呆的:“他对那个袭人尚且念念不忘,对我从没个好脸儿。可见我连一个丫鬟也不如了。”

  路嬷嬷只得打起精神来道:“姑娘,你也知道她是个丫鬟,如今已经放到了庄子上。可知老太太和太太心里是有数的。再说了,以后她如何,不是还要看奶奶吗?”

  秦氏的眼睛倏地睁大了,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疲乏的神色:“我累了,要歇一歇。”

  路嬷嬷并不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什么样的作用,目前她只是在担心秦氏听进去了多少。

  这边路嬷嬷一走了出去,秦氏立刻趿着鞋子走到了案边,飞快地写了一封信。避了路嬷嬷,她派了自己的心腹将这封信送到自己的母亲手上,并一再嘱咐千万要亲自送到她的手上。送完信后,秦氏在心底盘算着,又唤了一个人进来。

  巧姐和傅越本就是决定住三天,这样也没有越过礼去。次日早上她起身后便和傅越一道去王熙凤屋里。刚掀开帘子,巧姐就看到平儿一边抹泪一边转过身去。王熙凤站起来道:“该去老太太那里了。”

  “她怎么身子这么不好,换个大夫瞧瞧吧。人小的时候如果坐下了病根儿,往后可就不好了。”王熙凤等人请了安后,贾母对王夫人说道。

  王夫人站在一边陪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宝玉媳妇儿的身子本是单弱了一点儿,从小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想还是不太惯。我前儿求了一卦,说是宝玉如今的房屋的风水与他的子嗣有碍。媳妇想着,莫若给宝玉换一所房子的好。”

  贾母皱了皱眉,问了一句:“卦上如此说的。”

  “是的,说是方位不对。”王夫人的目光瞄了一下王熙凤,说道,“虽说如今家里才安定下来不可大动,但是……”

  “此事往后再说吧。”贾母几乎是立刻就打断了王夫人的话,有些不耐烦了。王夫人愣了一下,只得悻悻地闭了嘴退下了。退下之前她的目光再次瞄向王熙凤。

  难不成,她是在打王熙凤目前的房子的主意?巧姐注意到王夫人投过来的饱含深意的一瞥,心理一激灵。只是如今是自己的猜测,这件事,可不是玩的。难道,贾母知道了什么。想到这里,巧姐看向了贾母,心里略带困惑。贾母很多事情貌似眼光都很毒辣,总是一眼看穿问题。可是有一些大问题上面,贾母却不肯表个态。比如最早的宝黛二人同跟着她住,若说她真是存了那心思,却连府里散布的那些不利于黛玉的流言也没有压下。这个老太太总是让她看不清。

  王熙凤请了安后便回去了,巧姐要实践自己的诺言,提出要带傅越去逛园子。两人刚走到园门口,贾政身边的小厮便来唤傅越了。傅越只得过去,巧姐转了方向往黛玉暂住的碧纱阁而去。

  贾政叫傅越来不为别事,却正是贾雨村来访,听闻傅越在贾府,便提出求见。傅越听了贾雨村的名讳,并没有神色的波动。只是,贾政房里之前被叫来的贾兰的脸上却有些忿忿不平,连傅越与他抱拳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施回一礼。傅越心里一阵惊奇,但是面上仍是未露出来。

  贾雨村进来后,先是和贾政寒暄了一阵,然后目光就转向了傅越。许是因为心里有了准备,或者说是以前已经太过习惯了,所以贾雨村那尚显拙劣的试探,可还真不够瞧的。

  贾兰见自己被冷落了,有心要出点头,便时不时地在关键地方打岔。傅越有时候还真不好推的时候,还要多谢贾兰那恰到好处的打岔。如此一来,本来可能要冷场的一次会晤,就在贾雨村的有心吹捧,贾兰的插科打诨与傅越的有心退让中变成了一次亲切的会晤。只是傅越暗暗下了判断,这个贾雨村,确实是个祸害。

  却说巧姐在黛玉这里,正遇上紫鹃在抹眼泪。见到巧姐来了,紫鹃避了出去。见巧姐的目光围着紫鹃转,黛玉叹了口气:“袭人今儿早上小产了,如今命虽是保住了,但是大夫说,身子已是损了。”

  巧姐满脸惊讶,脑海里迅速闪过秦氏那委屈的小模样,眼睛微微一眯,说道:“那太太如何说呢?”

  “太太知道这件事儿,只说让她在那边养好再说。”黛玉心里感慨,才刚紫鹃来求她帮衬一下袭人。只是黛玉又不惯这些事儿,自是不知道庄子何处,且如今热剌剌地去,怕是要招人眼吧,故而黛玉也没有给个准信儿。

  晚间歇下时,两人各怀心事,辗转了不少时候,同时开口道:“我……”“你……”

  巧姐先笑了,靠在他的胸口,仰头去看他:“你先说。”

  傅越笑了一下,说道:“那个贾雨村,与你家的关系貌似不错?”

  巧姐愣了一下,随后道:“他是林姑姑的启蒙师傅,当初林姑父举荐复又入的官。只是,我前儿听了父亲说,他如今,似乎很不与我们家来往。除了二叔公,倒是鲜有人与他来往。不知道今儿怎么上门了。”巧姐听到傅越提到贾雨村,便将自己对此人的不喜全展露了出来。多一个人与自己站在相同立场,总是好的。想到这里,她笑道:“是不是他向你问了许多北静王府之事?”

  傅越微微一笑,揽住她的肩头,在她的唇上浅啄一下:“娘子果然是女中诸葛。那让我来猜猜,娘子是为了那位太太之事而烦吧。除了房子之事,可还有旁事?”

  巧姐只将自己的头埋在他胸膛处,一句话不说。被人说破心事的感觉真不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为什么他家都是好事,属于甜蜜的负担之类的,而自己家都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呢。巧姐心里想着越发忿忿,拉过他的胳膊张嘴轻咬了一口。

  “嘶。谋杀亲夫吗?原来是我惹了巧姑娘?”傅越眼睛一眯,作势被咬得很疼的样子,倒咝一口气,随即将手伸到了她的腋下,用力一挠。

  巧姐立时跳了起来。傅越哪里肯饶过她,追着她去挠。两人闹得嘻嘻哈哈,最后,巧姐没力地瘫软了下去,躺在被子上一动不动,伸脚就踢他:“没个正经的,就知道欺负我。”

  “既是娘子给为夫安上了这顶帽子,那为夫不得不欺负了。”说着,傅越故意俯□去。

  巧姐双手连忙撑住他的胸膛,正色道:“若是那房子之事真的无可避免,我想着,不如让母亲先占一个理儿,先提搬出去的话是正经。”

  傅越也端正了颜色,仔细想了想,说道:“就照你的想法。横竖在哪里都是住。若是他们想搬出来,以后我们单给他们买一个房子也使得。离你近些,省得你老想着回娘家。”

  “我哪有。只不过三天罢了。”巧姐的声音低了下去,显是想起明儿便是回去之日。

  傅越将她揽紧了些,低声劝慰了几句。最后他还是欺负得她没空想这些,才把这些事儿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