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赶到时,正看到卫沛姿身姿笔挺的站在卫府偏院儿门口,冷眼看着自家在大火里的府邸。

  “姐姐?”隋文扯了扯卫沛姿的罩衫,卫沛姿回头,“文儿来了?姐姐要的空房可收拾好了?”

  “嗯,姐姐,不去灭火吗?”

  卫沛姿摇头,“走吧。”

  “小姐,宗祠...”灵茵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父亲母亲的牌位不是都带上了吗?还哭什么哭?”卫沛姿揩掉灵茵眼上的泪珠,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走吧,灵茵,卫府烧没了。”

  隋文看着还在组织灭火的卫沛白,提步就要跟去,被卫沛姿一拽后领一把给拽回来。

  “你去干什么?让阿福去吧,你带姐姐回家。”

  坐在卫沛姿新房间里的隋文,抓耳挠腮怎么都想不通。

  “姐姐,是谁放的火?你都知道了,怎的还让他们烧呢?”

  “没事,不过是一招借刀杀人罢了。”

  卫沛姿将卫将军与卫夫人的排位妥帖摆好,又虔诚的上了炷香后,转身坐到隋文身边。

  “卫府上下这几个月就麻烦殿下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本来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当那卫沛白着急忙慌的穿着被熏黑的外裳上朝时,皇帝当朝大怒。本来他就対卫家有愧,还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卫府烧了个一干二净。

  好在卫战的一双儿女无恙,不然当他下了九泉,如何面対卫家忠魂。

  “给朕查,抓到放火之人,朕必让他用命给卫小将军一个交代。”

  卫沛白谢恩。

  这朝上查来查去,还真查出了一点儿名堂。驸马干政不说,还敢放火烧忠臣府邸。

  老早就下了金口玉言的皇帝,当然不能轻易饶过他。看着自己那四公主哭的梨花带雨的脸,狠了狠心,下了斩立决。

  这四驸马没想到皇帝这次竟然动怒到连审都不审,下狱转圜的时间都没给他,就要带他上绞架。

  吓得他赶忙俯首,自己将早就准备好的脱罪之词大声吼出来。

  “父皇息怒,罪婿是有原因的。那卫府可是有条暗道,直通长安城外。如果卫家不想造反,为何要挖?罪婿如果不快速把事情闹大一点,又被他们堵上了呀,父皇明察。”

  司马相阳坐在龙椅上,将笑未笑的开口问正狂磕头的四驸马:“驸马是如何得知的呢?”

  那四驸马一愣,随即转了一圈眼珠,“罪婿有一次去白马寺上香,下山途中隐隐约约的看着有块儿树丛不太対劲儿,就派人入内查了查,哪想到出了那暗道以后,竟是卫府后院儿。”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回父皇,除了罪婿以外,就剩下几个随罪婿去上香的家奴知道此事了。”

  “当朝欺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可知晓?”司马相阳右手转着左手上的玉扳指,低声问四驸马。

  四驸马下意识要去看大司马,被大司马咳嗽一声,吓得又转回了头。

  “罪婿没有欺骗父皇,父皇明察。”

  “先去诏狱吧。”

  回到后宫的司马相阳大发雷霆,“混账东西,那暗道可是当年建卫府时,太/祖为了皇族安危命人秘密挖的,只有皇帝与东宫知晓,如何被一个小小驸马无意间发现?”

  李总管低眉垂目,安稳地跪在司马相阳脚边。

  待司马相阳又扔出去一堆奏折以后,冷静下来。“这事是有人故意去害卫家,李总管怎么看此事?”

  “老奴不敢妄言,吾皇恕罪。”

  司马相阳哈哈大笑:“你不敢说,还有人能与朕说些贴心话了吗?难道朕真成了孤家寡人?”

  李总管硬着头皮答道:“老奴倒是觉得,四驸马是被人当了出头鸟还不自知。”

  “朕也觉得如此,你这老东西,不敲打敲打,还真是惜命。你觉得是谁?”

  “现在三个皇子在朝堂上不分上下,首先应排除八殿下一方,不光卫郡主是八殿下未婚妻子,卫小将军又与八殿下素来交好。其他二位皇子嘛,老奴也不知。”

  “真是儿子们长大了,什么主意都敢打了。去叫钟里,速来见朕。”

  “诺。”

  卫沛白下了朝,回去路过被一夜之间烧没了的家,也无心打理,直奔平定王府,倒头就睡。

  司马安与隋文倒是走进里面去瞧了瞧,这四驸马比司马端还狠,连卫家祠堂都给烧的一干二净。隐隐约约的能看出来四驸马说的那条暗道。

  “皇兄,这条暗道你知道吗?”隋文扒拉开那烧成大黑炭的大木圆盘问道。

  “我如何得知?这四驸马知道有这么条暗道,就敢烧了卫家?是谁给他的胆子?”司马安眉头深蹙。

  “不是你我二人,不就剩下那二皇兄了吗?”

  “可是,四驸马为何平白无故的就卷了进来,如何在长安城选了远在封地的二皇兄?”

  “皇兄不知,文儿就更不知了,走吧。”

  他们二人走在朱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长安城百姓都在谈论满家忠烈的卫府被烧一事。

  “卫将军忠肝义胆,卫家满门忠烈,最后净落得这种下场。真是可惜啊。”

  “就是说,皇帝的一个小驸马就敢干这大逆不道的事,皇家让人寒心啊。”

  “听说了吗?我堂弟在宫里当差,说是那驸马说这卫府里有暗道,意图谋反呢。”

  “净瞎说,谋反,卫将军在世时就反了,还有小驸马什么事!”

  那人似乎被说动了,“対啊,他怎么能骗我呢。卫家为大齐百姓做的,可都被大家伙儿记在心里的。”

  司马安与隋文顶着司马的姓,面面相觑。

  终于回到府里,连隋文都觉得自己対不起卫家这两兄妹。

  “姐姐,你可知道你们卫家有暗道这事?”

  卫沛姿轻轻摇头,“姐姐不知。”

  “那为何四驸马要烧卫家府邸?”

  “他是大司马的学生,李军师你还记得吧?李军师一家都是被他害死的。”

  “哦,対,说李军师原是长安人士,他还対长安深恶痛绝,竟是有过这种事。”

  隋文连忙找来了李军师,详细的过问了下当年发生的事。

  他兄长李泽李大人在朝上刚正不啊,自是被小人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李军师跟随卫将军去了北境,回来以后发现李家上下二十三口惨遭屠戮,唯一尸体不在的妹妹还不知道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查了这么多年,也终于被李军师查到了,就是那四驸马干的。他一个驸马,自己做这种事,隋文自是不信的。

  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他那白面清风的样子,谁能想到早已两手沾满鲜血了呢。

  这波云诡谲的长安城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吃人不吐骨头,杀了人好像也不犯法似的。这给现代人隋文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二十三口人在自己家平白无故被杀,到最后也没得出个结果。

  怪不得李军师听到长安二字,心里都不痛快。司马端不在的长安城,让隋文也觉得愈发不安。

  暗道一事,都是大臣们,私下里谈论,朝上谁都不敢提。

  那四驸马被扔进大狱里无人问津,虽然没受皮肉之苦,但是这环境和吃食实在是让他难受。

  他左等右等,终于盼来了大司马府里的小厮。

  他抓紧那小厮正给他摆食盒的手:“大司马如何说?他什么时候救我出去?”

  “府君没対仆说,仆不得而知。”

  “老师打算弃了我?”四驸马坐回去仔细盘算了一番,“四公主呢?她没想着救我出去吗?”

  “据仆所知,此次金科探花郎正与四公主弹琴论道呢。”

  “什么?这个娼妇,我还没死呢!”

  “驸马慎言,驸马可以不是驸马,但四公主殿下永远都是公主。”

  “你说什么?你一个小小奴仆竟然都欺到我头上来了?老师就不怕我告发他?”

  那小厮将酒倒好,菜也摆好,开口道:“府君这话倒是告知于奴了,说是如果驸马威胁奴,奴转身就走就好,不用理会。”

  四驸马身穿囚服,通红着双眼,头发也不像以前一样被仆人精心伺候妥帖梳好。

  “你们会后悔的!”四驸马指着那小厮的脸道。

  那小厮笑着回道:“仆告退。”

  “你别走,诶。”四驸马见留不住那小厮,回身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菜直咽口水。

  他吃了好久的残羹冷炙,气的想要将这些酒菜全部扫到桌子底下去,但是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他慢慢拾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菜。他有种预感,这是大司马送给他的断头饭,他不能饿着肚子赴死。

  谁能想到不出三天,被自己人抛弃的四驸马竟然等来了一个怎么想都不应该出现在他狱门前的人。

  “灵茵,去给四驸马擦擦脸,换身儿干净衣裳。酒菜就一会儿在吃,你看如何?四驸马。”

  “郡主来此是为何?”四驸马重新端正坐好,虽然他此时狼狈,但是他一生贯彻优雅从容的大家风范不容许他如此失礼于人前。

  “若我能救驸马出这大狱,驸马要如何谢我?”眼前的女人高贵端庄,浅笑着看他,竟真让他看出那么点儿希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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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不管后边儿发生什么,你们都要坚信卫姐姐比你们想象中的更腹黑,不要害怕,会有很多反转,都是她聪明的脑袋瓜儿搞的事情。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