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拉起淑妃的手,坐回椅子上。

  自己则退后三步,用皇室最高规格的大拜礼仪给淑妃磕了三个头。“此一拜,为母妃予儿生命,护儿周全。此二拜,为那益州百姓填饱的肚子,留下的火种。此三拜,为母妃教儿育儿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未来儿定是那励精图治的君。”

  淑妃抹了抹眼角的泪,扶起隋文道:“吾儿聪慧,定是那女中尧舜。本宫必亲手护文儿到那至尊之位,以还大齐百姓一个四海升平的盛世。”

  自隋文从军队历练回来以后,有颇多感悟。大齐征兵要靠去百姓家抢人,上税要靠酷吏拿鞭子去征。难道百姓不想大齐更好吗?不是的,他们自己的生活都要过不下去了,哪能让那好不容易能下地的劳动力去军队,又哪能让家里还不够果腹的粮食送去给贵族子弟挥霍。

  但北境却和其他地方不同,北境的兵与民相处和谐,兵知道供养他的不是朝廷,是千万户地里劳作的民。民也知道,替他保卫家乡,抛头颅洒热血的,也是别人家的儿。

  卫大将军首先是北境的父母官,其次才是那统领千军的将军。

  没见过那军民和谐的北境,隋文自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在这世界中生活。但是见过了那人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北境,隋文下定决心,要担起皇子责任,守护好她的子民。

  国家制度与上位者贤明同样重要,既然司马端要当那好战嗜血的暴君,那就不能怪这明君要由她司马文来当。

  朱雀大街上,挂着平定王府牌子的府邸,正迎来它主人的第一次入府。府内外鞭炮齐鸣,宾客盈门。府内的侍从们,脚步不停,迎来送往。

  隋文觉得自己压力山大,以后这一整个平定王府的命就全和她绑定在一起,荣辱与共了。他们不再是书里连名字都不会出现的纸片人物,而是一个个有家有室活生生的生命。

  她只能比从前更加谨慎行事,因为她身上不只背负着淑妃和林老先生对这个国家的殷殷期盼,还背负着平定王府合府上下两百零七口的命。

  主宾尽欢以后,隋文累的瘫倒在自己府内的床上,还好那不靠谱的肖佳比较能喝酒,不然那卫沛白再加上个司马安都要把她喝死了。她知晓他们是替她高兴,但是这表达方式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

  翌日,隋文起身以后,晃了晃脖子,又转了转胳膊。惊奇的发现,自己好像岁数大了,十二岁醉酒后还能神清气爽的给淑妃问安,今天起床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要散架了似的。

  她忙让阿福去唤肖佳,肖佳不以为然:“阿文,那卫沛白的酒量岂是你们那几个三脚猫的皇子们可比的,不是你岁数大了,是那卫副帅太能喝了。”

  隋文这才松了口气,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还怎么革命。起身打了套军体拳,才去食早膳。

  为了极尽可能的降低自己对司马端的威胁感,隋文自从开了府,月余都还没踏出过那平定王府大门。

  这日,隋文没事做,就去整理府内的拜帖。这开了府当家了,事就是多,好在有万能的阿福。

  这不整理不知道,一整理吓一跳。怪不得每次见阿福都神色怏怏,眼下青黑。怎么有这么多,整整装了满满两口大箱子。

  隋文就命人把所有拜帖倒在地上,自己则坐在箱子上,翘着二郎腿一一翻看,能用的人才放到其中一口箱子,没用的人和没啥必要去的请帖,就扔进另一口箱子。

  翻着翻着,竟然让隋文翻到了卫沛姿邀他去卫府赏樱的请帖,再一看已是三天前的事。隋文捏着请帖“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去叫阿福,一见阿福身前那堆了一桌子的府册,只得继续回去检查她的拜帖。

  她把整理好的那口箱子拎到刚要出府的肖佳面前,命他将拜帖上的人一一见过,能用的在府里给个闲职留下帮阿福,不能用的赏点钱打发了。

  肖佳唉声叹气,嘟嘟囔囔:“这事怎么不找阿福,那花满楼的姑娘们还在等我呢。”隋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阿福都要累死了,你再看看你,满脑子竟是那腌渍事。”

  隋文见他一边继续嘟嘟囔囔,一边搬起箱子回正堂。偷笑这人当真有趣,每次都很听话,但是嘴上却一定要嘟嘟囔囔拒绝。

  她伸手从怀里将卫沛姿的请帖掏出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命人备轿。她已两年多没有见到卫沛姿了,想要去看看她。

  到了卫府,下人自是不敢拦她。她一路摸到了卫沛姿的院子,要问为什么她一进来就能找到卫沛姿的院子,这事简单。卫战自从知晓司马端做那狗犊子事以后,恨不得把所有府卫都安排到卫沛姿的院门前。

  到了卫沛姿院门前,果然有人拦她了。这事当真好笑,卫将军府门可以如入无人之境,却在将军府小姐的院门前被拦。那人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也不帮她通报,只是派人去请卫战。

  等待卫战来的间隙,隋文伸手从袖口将折扇掏出来,扇了扇。哪成想,那人一见她那扇子,就放她通行了。

  这当真是好生奇怪,难道所有卫家人都知道卫沛姿给她送扇子了?那不可能啊。且不说那扇面字意,这折扇还是卫沛白偷偷交到她手上的。

  顺利进去以后,抬眼就见灵茵转身风风火火的闯入室内,‘碰’的一声将门大力关上,隋文只得坐在院内石凳上等。

  不一会儿,就见卫沛姿匆匆忙忙的出来,打量了隋文好几眼,才坐在隋文身前,帮她倒茶。

  隋文伸手将卫沛姿脸上的面纱拿掉,卫沛姿没躲。

  “两年多未见,文儿可想姐姐了,姐姐还戴着面纱来见文儿。”隋文一边沉迷美色,一边将卫沛姿的面纱揣进怀内。

  卫沛姿瞥了她一眼:“自从殿下回长安那日,我就命人将拜帖奉上,定的赏樱日期可是三日前。足够给殿下准备的了,当日也没见到思念姐姐的殿下出现啊。”

  隋文听到这话,可冤枉了。她伸手掏出卫沛姿的请帖放到石台上,然后展开手臂和卫沛姿说:“我收到两口这么大的箱子的拜帖,今天才看到姐姐的。看到后这不是赶忙来了,文儿自打回了这长安城,还没出过府呢,姐姐可休要在冤枉我。”

  卫沛姿问她:“你怎么进来的?”

  隋文立马眼睛亮了亮:“对呀,姐姐,他们最开始死活不让我进。我拿出扇子扇了扇,他们就放我进来了,我也不知为何。”

  卫沛姿伸手将隋文扇子上的扇坠拨了拨,说:“殿下回了这长安城,可不比那北境军中轻松。殿下有何打算,不若说与姐姐听听。”

  隋文立刻凑到卫沛姿身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说:“天机不可泄露。”卫沛姿一脸平静的转头望着隋文,无语的说道:“殿下请回吧。”

  这时,被府兵通知的卫战和卫沛白来了,跪下向隋文行礼。隋文赶忙起身立正,扶起将军,回了卫将军军礼。要说那武状元是隋文的武学启蒙,阿福是隋文的武学师傅,那么卫将军就是隋文打心眼里顶顶敬佩的指路明灯。

  卫战看了眼卫沛姿不着面纱的脸,又转回头对隋文开口:“不知殿下登门,所为何事?”隋文只得随便瞎编个理由:“听闻卫家女郎在诗词歌赋上造诣颇深,本王是来向女郎讨教的。”

  只听得卫沛姿在隋文身边轻哼了一声,隋文只当没听见。

  卫沛白伸手大力拍了拍隋文说道:“想不到八殿下不光在武学上勤学苦练,还喜那文绉绉的诗词。”

  隋文老脸一红,她喜欢个屁,上学时候差点没背死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句,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倒是很符合隋文此刻的心境。

  从卫府出来后,迎面就撞上了气势汹汹的狄波拉,拽着隋文的胳膊,急切的说:“文哥哥总是窝在府中,想见文哥哥一面真难。”

  隋文哭笑不得,用扇子拨开狄波拉的手。将卫沛白叫出来,一起去会仙楼食午膳。好巧不巧的,正遇上司马端。

  司马端上上下下的扫了隋文几眼,开口道:“文儿回长安一月有余,怎不见来拜见皇兄?”隋文只得低头装孙子:“六皇兄误会文儿了,文儿甫一出宫,府内事务繁多,一时手忙脚乱罢了。这不是文儿馋酒,才第一次出的那府门。”

  司马端坐下后,又和卫沛白搭话,“卫副帅在北境当了两年副帅,好似身上没了当年那不甘人后的英雄气概了似的。”隋文面上不显,手上依旧正常夹菜。但内心腹诽:挑拨离间司马端,阴阳怪气司马端。

  卫沛白回道:“八殿下年少有为,末将自是心服口服。”

  隋文:......

  这傻卫家大郎,人家下套,你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