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打开隋文身上的纱布瞧了瞧,又重新帮她换药。“你也知道你是个女儿身?当年把你当皇子养,确实是本宫的不对,那你现在不是挺自得其所的吗?文儿心悦男子还是女子,本宫都不在乎,本宫只求文儿健康地活着就行了。”

  隋文都要被淑妃说的感动哭了,只听淑妃话锋一转:“当然了,想要文儿健康地活着,只能靠本宫的努力了,文儿只要少做点那些个扯腿的糊涂事,本宫就放心了。”

  隋文:......

  果然是说不过读书人,司马文书中当了个闲散王爷,估计是淑妃看她实在是不成气候。

  这还不算完,淑妃在走之前还补刀:“文儿安心歇着,本宫看那卫家女郎是个聪明又知恩的。文儿醒了,本宫自是要通知她一声,婆媳关系定是不会让文儿难做的,放心。”

  隋文直接闭上眼睛装睡。顺嘴说个什么借口不好,这要让卫沛姿知道,还不真以为我是个登徒子呢。好在司马端在卫沛姿心里的印象只会更差,隋文放心了,没有最差,只有更差,论比烂,就没怕过谁。

  卫将军府。

  卫沛姿收到司马文醒了的消息,大松了一口气。随后,望着那晚,她从地上捡起来已经散架的折扇发呆,那折扇上还留着的司马文的血像是还有温度似的,烫的她直流泪。当日发生的所有事,都没透露出分毫,是她和皇后娘娘商议的结果。

  自从父亲与兄长得知这等事后,不仅加强了府内巡卫,甚至父亲与兄长会轮班守在她院门口。她劝过了,二人都不听。司马端此刻正和太子在朝堂上进行激烈博弈呢,没空来管她。

  尤其是皇帝本来身强体壮的,自从秋猎过后,开始染病咳血,太医们都诊断不出具体病症。最开始皇帝还能坚持上朝,最后在朝上当场吐血,只得将国事交与太子监国,回宫养病。

  这八殿下为了救她,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

  卫沛姿不能坐以待毙,她从来就不是谨遵礼法的闺阁少女。古人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偏不信邪,父兄在外头打仗,她就在将军府院内看兵书。要求大家女子习得的琴棋书画,她除了棋书能看得过去,那琴画可是狗屁不通,更别说女红了。

  本来年纪小的少女,内心都憧憬嫁给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对于嫁太子这事,是父亲定下的,认为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她也顺应过了,结果不能算好。她起身将那散架的折扇用匣子细心的收好,连同司马文送她的簪子,下定决心以后的主动权定要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眼前就有一件亟待解决的大事,今岁光景不好,冬日比往常更冷。戎狄受不住,屡屡来扰大齐边疆子民,使得百姓们苦不堪言。朝堂上此刻正是在议这带兵人选呢。

  选父亲,那司马端一党坚决反对,说父亲年事已高,已为大齐操劳多年,该在长安城掌管禁军享清福了。选司马端一党的王磊将军,太子这边的人又说王磊年纪轻轻,不能担此重任。

  就这人选问题,朝上已经吵了八天了,还没定出了个所以然。两方都不肯让步,但边疆百姓可是再也等不得了。卫沛姿计上心来,研磨书写。待墨汁干透,卫沛姿起身将信折了折递给灵茵,“灵茵,去给淑妃娘娘传封信。”

  随后,去门口找卫沛白。

  “兄长,去收拾行装吧,不要守在这了,你快去北境了。”

  卫沛白一听这话,纠结的开口问卫沛姿:“朝上不是还没吵出来呢?怎得妹妹知晓这等事?”

  “皇子亲征,王磊和兄长为副帅,明日,圣旨大概就下来了。”

  被打个措手不及的不光是卫沛白,连带着还有躺在病床上的隋文。淑妃正坐得端庄在隋文殿内悠闲地喝茶,“母妃不疼文儿了,这等大事,怎得母妃一点也不担心文儿?”

  “担心文儿?文儿在宫里才更让人担心。这可是本宫那聪明又知恩的儿媳妇一手策划的,等文儿从战场回来,尽早娶回来吧。一面保住了文儿的命,一面解决了北疆出战挂帅的问题,当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淑妃满意的又看了一遍圣旨道。

  确实好计谋,皇子亲征,哪一方势力都不可能在争帅位,派出的是卫沛白和王磊当副帅,形成了一种相当微妙的平衡。“那为什么是文儿呢?太子殿下和六皇兄不能出长安可以理解,但七皇兄武艺可是比文儿强多了。”隋文又问道。

  “昨日,七皇子踢蹴鞠伤了腿在朝上告了假。听说是卫中郎将带人去找七皇子踢的。”

  隋文诧异地问:“母妃是说,卫沛姿让卫沛白去伤了七皇兄的腿?”

  淑妃摇了摇头回道:“七皇子故意撞的马。”

  隋文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淑妃放下茶杯,开口郑重地说:“过了除夕宴,文儿就该出征了,让肖佳和阿福陪文儿去吧。到了北境,大事听阿福的,小事听肖佳的。”

  又是一年除夕宫宴,大雪纷飞。隋文养了几日的伤,似是要大好了,将脸上的青痕细心的用胭脂掩盖好,换好朝服,提步走出寝殿门。明日就要出发去北疆,今晚的除夕宫宴也是送行宴,隋文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不能在这么多人的牺牲下,自己出差错。

  皇帝在病榻上起身,主持了这次除夕宴,亲手把太,祖曾用过的尚方宝剑赠给司马文。持尚方宝剑入北疆挂帅,可先斩后奏,这是何等莫大的荣誉和信任。隋文郑重的接过宝剑,又重新下跪磕头高呼:“皇儿必不负父皇所托,保我大齐边疆安宁。戎狄称臣之前,皇儿今生不会踏入长安城半步。”

  皇帝用丝巾捂住自己咳出的血,大笑:“哈哈哈哈,好!朕的皇儿本该胸怀如此志向。好儿郎,驰骋疆场,保家卫国。朕特许你今夜回去好好陪陪你母妃,明日精神抖擞的挂帅出征。”

  隋文正对皇帝一步一步退到殿门口,才转身离去。

  刚走出去几步,就听身后有不规律的脚步追上来。隋文忙停住脚步转过身,正是七皇子司马安。司马安不说话,只是一瘸一拐的陪隋文往寝宫走。在走到殿门前,拍了拍司马安的肩膀,说道:“文儿放心的去,七兄定会保护好淑妃娘娘的,待文儿凯旋而归,你我兄弟二人不醉不归。”

  “皇兄为文儿牺牲如此,文儿惭愧,北疆本该是皇兄肆意挥洒才能的地方。”

  司马安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文儿定要早早归来,下次该换皇兄了。”

  隋文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给司马安,转身入殿,自己的泪也顺着下巴滴到地上。她当时看书的时候就为司马安不值,明明没有那夺储之心,活生生被司马端逼得扯旗造反,司马安是皇家唯一一个如此重情的人,也是隋文穿书以来,除了淑妃以外,对她最好的人。

  永和十年。

  隋文穿着盔甲,坐在马上。盔上的红缨迎风飞扬,她身后是卫沛白和王磊还有站的笔直的大齐将士们。太子代皇帝送军队到长安城城门,司马端没现身。

  到了城门,剩下的路就是隋文自己要走过去的了。她一个十四岁的奶娃,想要在那军纪严明的军中立威,难度相当于不光要打死司马端,还要当他面抢了他媳妇。

  行军路上很安静,隋文坐在战马上想事情,由着马自己走。明知道太子会被司马端以巫蛊之祸陷害,但是她不能明说与太子。并且隋文觉得在山上守皇陵,似乎是对太子最好的结局了。

  她只是临行前交代了淑妃,在宫里一定要小心留意关于巫蛊的东西。

  正月初九,卫沛白神秘兮兮的叫住她,伸出手递给她一把折扇。磕磕巴巴地说:“殿下,这是舍妹临行前交给末将的任务,让末将一定在行军第九天将这折扇交给殿下。”隋文伸手接过折扇道谢后,扫了一眼,这次是成年人用的折扇大小。

  这卫沛姿当真如母妃所说是个聪明又知恩的,慢慢打开折扇,扇面上依旧是山水画。这次的诗换了,既见君子,云胡不夷。是说风雨中见你,怎能不心旷神怡?是说她上次救了卫沛姿那事吧。隋文折回折扇,笑了一笑,不是云胡不喜还有点失望来着。

  行军第十五天,终于能望到北境城门了。来打探隋文行军路线的斥候已经回去复命了,大概一会儿北境的镇军就该来迎他们了。

  果然,远方出现一队军马朝他们奔来。

  两方相遇,那镇军领头的只是在马上抱了抱拳,身上穿的是长袄,没披铠甲,应该是军中的军师。卫沛白眉头一蹙,没出来说话,他想看看司马文会怎么解决这事。这军师是父亲的军师,定是觉得整个北疆被皇室轻视,派了个十四岁的孩子来当元帅。

  奈何隋文就像没看见这不合礼数的一幕似的,压根没放在心上,乖乖命人跟着军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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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出自《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