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幽暗的洞穴深处,一块巨石之上,盘踞着一条白蛇。
“吧嗒、吧嗒。”
水滴落地的声音不断响起。
巨石上的白蛇睁开了双目,露出了一双金色的深邃眼眸。
白蛇盯着洞穴某处的一窝毛茸茸,开口说话了。
“过来。”
冰冷的语气,命令的话语。
远处的那窝毛茸茸听见这话之后,长长的耳朵一支棱,浑身颤抖着从暗处走了出来。
一只、两只、三只……
一共七只兔子。
这群兔子出来之后,就乖巧胆怯地排起了长队。
白蛇盯着那七只兔子,顺滑的白毛,赤红的双目,干净又香甜,可爱且呆滞,她嘶嘶吐出蛇信子,不急不缓问:“肚子饿了,谁先?”
为首的那只白兔子浑身一哆嗦,迈开小腿就往后边缩,无奈后排的兔子早已躲到了角落,将它推到了最前方。
这只前排兔吓得双腿一软,啪叽一声就摔到了地面上,兔脚脚一伸,昏厥过去。
这群兔子都是普通的兔子,它们未开灵智,但白蛇却是修炼千年的上仙,因而她说起话来,兔子们是能够懂的,也是害怕的。
看起来就不好吃。
巨石上的白蛇“啧”了一声:“没劲。”
说罢,她眸中金光一闪,随即,那排兔子都迷糊起来,不一会儿,兔子们都晕了过去,不再动弹。
白蛇盘在巨石上,浅浅地闭上双目,又小憩起来。
——她名为白玥。
这里是云雾山,她是被贬来的。
说来也久远了。
几千年前,白玥还未来到云雾山,未定居在这幽暗的洞穴之中,那时候,她还是天庭的上神,是人人敬畏的白蛇大人。
一切都很好。
直到某天,她去拜访了嫦娥,见桂宫玉兔可爱,极其惹人怜爱,一个没忍住,偷吃了一只玉兔。
这不,犯了事,这事被嫦娥诉到了玉帝那里去,她违反天规,被判了罪。
——上神大人生灵涂炭,触犯了天条,与庶民同罪,当贬谪至凡间,潜心修炼,等到诚心悔改,积攒了功德之后,才能重返天庭。
就这样,白蛇大人下凡后,戒了一千年的兔兔,这一千年来她行善积德,也积攒了不少功德,马上就能够重返天庭了。可是,某天,她路过一所小农屋,见了里面的兔兔甚是可爱,又是一个没忍住,偷吃了农户家的一只兔兔。
这事被惹人嫌的小仙捅给了玉帝。
这不,又完了。
白蛇大人再次犯规,又在人间待了一千多年。
如今,是两千多年,人间称其为21世纪。
眼见着这座城市历了千年,见其从人烟稀少到人声鼎沸,见其从屋头平平到高楼拔起,见其从饿殍遍地到烟火万家,一派繁华,白玥感慨万千。
离云雾山最近的一座城市,是芙蓉城。
白玥在云雾山时,曾听过一段传闻——没有一只兔兔能活着离开芙蓉城,她信了。
于是她化了人形,下了山,拿了伙伴给的现今流通的“银票”,穿过人潮拥挤,来到了芙蓉城,在一家名为“无兔不欢”的餐饮店前,停了下来。
白玥拿着钱去买了一颗麻辣兔头。
她细细品尝后,惊为天人,当即惊道:太好吃了!
没想到这没有灵智的人工饲养兔这么好吃。
而且,吃这种兔,天庭不会追究的。
白玥就想,人间还挺好,她还可以继续待。
……
思绪一晃而过,睡眼朦胧中,白玥听见洞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慢悠悠地睁开了眼,朝着这声音传来的角落望去。
角落。
倒着一片炸了毛、昏死过去的白兔子。
在那窝毛茸茸再后边的阴暗角落里,隐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那影子太黑也太小了,乍一看,完全会忽略掉。
可白玥是谁?
她是上神,虽已被贬,但她还是个修炼了千年的神仙,耳聪目明,此时一看,很容易就看出那暗处角落里的“猫腻”。
暗暗的角落里,一团黑色的影子动着。
巨石上的白玥眯起了眼睛,一双金眸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她盯着那团黑影,吐了吐蛇信子。
“嘶嘶。”
这声音一发出,白玥注意到,那角落里的那团黑影僵了僵。
白玥却笑了:“哪里来的小妖怪?”
那团影子没动。
……
须臾之前,乌扶羽误入了这个洞穴。
洞穴漆黑、幽暗,又水流流经,且檐上还会往下滴水,滴答滴答的,湿漉漉、黏腻腻,她不喜欢。
而且,踏入这洞穴的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让她浑身不适,灰扑扑的毛都炸开了。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啊?
这只灰扑扑的兔子并不知道。
但是她却能感受到这里面有同类。
于是乌扶羽进来了。
她一进来,迈开小兔腿哒哒跑了很久,越往洞穴深处跑,她越感到心脏要炸了,浑身的不适感更强,但同时,她也嗅到了同类的气息,这更加坚定了她过来救兔的决心。
于是,乌扶羽跑得更快了。
没一会儿,她就来到了洞穴深处,远远地,就看见好几只兔兔倒在地上,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乌扶羽颤抖着走上前。
躲在角落的阴影处,观察着晕倒的小兔子们,那些都是没开灵智的普通兔子,和她这种修炼了几百年,即将化为人形的特殊兔子是不能比的。
可是……可是那些白兔子好漂亮呀。
她想救她们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乌扶羽动了动兔身,哒哒,往前迈开一两步,忽然刹车,僵着身子,抬起头,看向了前方——
巨石,白蛇,金眸。
乌扶羽大脑一片空白,一双蓝色的眸子呆住了,紧张、害怕,一动也不敢动,就只是静静地盯着那条硕大的白蛇。
那是条蛇!
那是云雾山的大魔头吧?!
就是族长爷爷说的那个,曾一夜间杀光云雾山所有兔兔的那条大白蛇!
啊!真是个大魔头!
乌扶羽感到了危险。
本能告诉她应该转身就跑,同样也是本能,让她僵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洞穴深处是幽暗的,但洞顶有一条口子,外边的阳光顺着那口子照了进来,恰巧照在那块巨石旁,照在那条大白蛇身上,照亮了那蛇身上的鳞。
乌扶羽愣住,偷偷看了一眼那条大魔头:在那一束阳光之下,白蛇的鳞片闪着七彩光芒,如同雨后的虹,如天上的神祇。
那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妖怪。
乌扶羽心想。
这时,她听见那巨石上头的白蛇开口说。
“是清蒸呢?还是红烧呢?”
好残忍的话。
乌扶羽两眼一昏,直挺挺地倒了过去。
……
巨石之上,白玥睁着眼,一双平静无波的金眸好奇地打量着那只阴影处的小兔子。
她心想:活了上千年了,见过无数只兔子,这送上门来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白玥随口说了句兔子的做法。
没想到那小兔子那般胆小,竟被吓晕了过去。
洞穴中,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妖气,白玥闻到了,轻声说了句:“原来是只小妖怪。”
“真胆小啊……”
也正是此时,这巨石之上的白蛇动了动,蛇尾一扫,长尾便扫过那角落,轻轻一勾,勾起了那角落里的灰兔子。
蛇尾拎着兔子,在空中晃了一圈,随后,便收了回来。
白玥将兔子放入了自己的“怀”中,也就是那盘起来的一圈一圈的蛇身之中的空隙中,把兔子护在了身下。
白玥低头看了一眼这只小兔子。
小小的,灰灰的,长长的垂耳,紧闭的双眼,直挺挺的兔爪。
“好难看。”
白玥一边嫌弃,一边将蛇头埋在了小兔子的毛毛中,动作很轻。
在感受到那毛茸茸的触感之后,白玥享受地眯起了眼睛,闻着那香甜的气味,她差点流出口水,忍不住道:“嗯,很香呢,想一口吃掉。”
蛇头下的灰兔子再度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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