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桌上的软尺,在手指上缠了几圈,杨小豆承认自己的确……没本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吧，或者是从云晓鱼可以长时间的实体化开始,杨小豆对她,就有一种微妙的,想要躲避的情绪。云晓鱼是一只十分有爱的鬼，按说没有什么会让人觉得害怕的地方。可是杨小豆就是觉得，如果再向云晓鱼多靠近一些,就会发生自己无法掌控的,并不那么好的事情。自己的情绪和反应都变得奇怪,杨小豆其实很无措。
于是，近身去量胸这种事情,杨小豆的确下不了手。尺寸不对，那就不对吧，穿得不舒服了，她下次就知道乖了，杨小豆心安理得地坏心眼中。
云晓鱼拍完床褥，只见杨小豆一副闷头玩软尺不理人的模样，越发气恼，偏生又没办法像前世一般去锤人撒娇，更是抑郁。是了，此时的自己，又有什么身份，去气她不保护自己，去恼她不来哄自己呢？自己不过是一缕幽魂罢了，虽现在能维持一会儿人身，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回去了，也难保何时就会魂飞魄散再也无法存在了也说不定。自己不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愿意退回来，不再强求么。
念及前世的千般呵护，万般缠绵，和今时今日相比，更显珍贵。云晓鱼越想越伤心，这些事情一上心，本要哭，便真哭了。
正一心和软尺玩得开心的杨小豆，只听得一边嘤嘤声起，扭脸一眼，便呆住了。不是只有是鬼鬼状态的时候，才是爱哭鬼吗？现在这样，是闹哪样啊！杨小豆本身性子软，最怕人哭。本来云鬼鬼哭的时候，自己还能自我催眠一下，鬼的忧伤，是自己安慰不了的。可这会儿云晓鱼，就像个普通的，受了委屈的姑娘，坐在床边低头落泪。最关键的是，似乎造成这个局面的人，是自己。杨小豆扶额。
奈何，无论杨小豆怎么解释在现代，风气是多么开放，莫说bra尺寸，更过分的东西，也都是有人说的。云晓鱼还是哭，一直哭。杨小豆越哄，云晓鱼倒是哭得越厉害。之前还只是小声的饮泣呢，后来索性哭出了声。杨小豆听得心里一揪一揪的，也不知道该继续哄着，还是停了。杨小豆才不会知道，云晓鱼早就不在纠结现代开放度下暴出bra尺码的事情，而是向着更深更无力的忧伤滑去。
女人，总是脆弱的。女鬼也是。
好好地哭上一场，总比一直憋着强。这么哭着哭着，等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云晓鱼也差不多渐渐止了哭泣。一直蹲在云晓鱼脚边，皱着眉苦着一张脸不停给她递纸巾的杨小豆，撑着床沿想站起来去开门。哪料，蹲得太久，腿脚发麻，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到地上。还好云晓鱼在一旁扶了一把，托住了杨小豆的手肘，才免了她扑地之险。
“不生气了？”这会儿杨小豆倒是不记得什么远离啊，避嫌啊的了，趁势拉了拉云晓鱼的手腕，讨好一般地笑道。
“……”哪里有资格，有立场来生气呢。云晓鱼抿了抿唇，只是扶住杨小豆，并不搭话。
“哎……”杨小豆叹了口气，“我脚麻了，扶我去开门吧。”说罢，望了云晓鱼两眼，拉着她先去了柜子边，捞出一件阿狸小斗篷给云晓鱼披上，还特地把前面的小扣子扣好。
本是想着云晓鱼只穿着一件睡袍，不便见其他人，才给她加件衣服。可是这么动一动，腿脚似乎又不那么麻了，最后杨小豆还是自己去开了门。
签收，给钱，关门。拿着小布袋重新回到卧室的杨小豆，只见云晓鱼还乖乖穿着那件阿狸斗篷，坐在床边等着自己。而后许是听着了这边的动静，回头一望，还微红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足足的像一只卖萌的红色小狐狸。
虽然，好像有点二，但是，这样多好。哭泣什么的，都是不必要。
“试试吧，穿在睡袍里面哦。”杨小豆把布袋递给云晓鱼，然后转身出门，还体贴地把门给关上了。
养宠物，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说不定教上几周，它连该去哪里便便都记不住。但是养个萌鬼，就不一样了。在杨小豆看来，从电视机到煤气灶再到其他现代化用具的使用，只要和云晓鱼讲上一两遍，她就会用了，而且错误率为0。之前的事情太过顺利，所以这回，杨小豆也只是在去网站下单之前，大概地和云晓鱼说了一下bra的使用方法，便觉得剩下的事情，是她完全可以自己搞定的了。
可在门口左等，右等，总等不来里面的人开门。穿个bra能多慢……杨小豆有些担心。担着担着，便靠门越来越近，而后还贴到门上，想听听声音。真是像个偷窥狂……杨小豆听了一会儿，听不出个动静，不得不敲了敲门，“穿得怎么样了？”
里面没有回应，不过很快，穿着睡袍脸红红的云晓鱼，把门打开了。
目测……挺合身。杨小豆怀着纯洁的心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云晓鱼简直不自在到爆。无论如何挪动，目光的汇聚点都在自己的胸上，这一点真是让人受不了。云晓鱼往后缩了缩，却被杨小豆拉住了：“你后面的带子，好像不太对，有点扭啊，不觉得梗得慌吗？”杨小豆正直脸。
没觉得梗得慌，倒是觉得臊得慌……云晓鱼往后退了退，便要关门再弄。
结果这关门开门，关门开门，弄了又弄，杨小豆还是觉得那带子是扭着的。“我帮你看看吧……”杨小豆是真服了云晓鱼出去进来的耐心了，“我就从衣领那看看，看不到什么的。别紧张，我们是朋友嘛，我帮你弄一下呗。”虽然也会有点小尴尬，但是总比把时间都耗在这一件事情上强。杨小豆本来就起来得晚，这么折腾折腾，午饭时间都快到了，一会儿还要上班……
本来听着杨小豆要帮自己看看，云晓鱼的心还漏跳了半拍，结果下一句的“我们是朋友嘛”又把云晓鱼气得够呛。几乎是赌气一般，云晓鱼一下子把肩膀处的睡袍往下扯了点儿：“要看就看，你又不是没看过。”这话说的时候，倒是有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个……”杨小豆反而举步不前了，“不是说好，不提以前，做朋友的吗？”
“你看不看？”云晓鱼真的希望索性变回鬼，也不必对着那个一会儿温柔照顾，一会儿保持距离的家伙。
自然是……要看的。挑起那段拧着的内衣带，往上勾了勾，目测应该是前面衔接地方的小勾子勾反了。杨小豆把自己的推断给云晓鱼说了，后者只是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不是帮我弄吗？”云晓鱼真被那一声声的朋友，弄得有些心如死灰。
“我……”杨小豆不太能适应云晓鱼从害羞到大无畏，毫无预兆的大跨越。
人的心态，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能改变的东西，却多了去了。杨小豆自己察觉不到的心动，促成了她的纠结。而云晓鱼的心冷，则让她变得越发倔强。
“哎，那你脱下来，我帮你理。”杨小豆认输。
“……”云晓鱼不动。
“朋友”二字，就像是奇怪的开关，一次又一次，让她们变得不像自己。
看起来，就是无法说服的模样。杨小豆不知道云晓鱼这是闹什么脾气，似乎脱离了一开始出现在这里的呆萌期，这家伙就变得怪怪的。不过，现在最棘手的应该是内衣带啊，哎。幸好睡袍宽松有弹性，只是将衣领拉低一些，伸手进去便能够着那个小勾子，而不用脱下睡袍那么尴尬。不过纵然如此，在那样的位置直接下手，还是很有难度。杨小豆觉得自己不该往里看，可是不看吧，又怕碰到不该碰的，真是两难。
云晓鱼的皮肤很好，身上更是白皙柔嫩。就算杨小豆再小心翼翼，奈何衣领处就那么大块地方，动起来总显得局促，难免还是蹭到了几下。杨小豆觉得自己的脸都可以煎荷包蛋了，手也有些哆哆嗦嗦的，拆下了小勾子，却抖啊抖地装不上去，这一抖，难免又多蹭着了两下。
“你在故意轻薄我？”云晓鱼捏紧了手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强势一些，“别忘了，我们可是朋友，你脸这么红做什么。”
刚飞过来的刀子，就这么又被云晓鱼丢了过去。“朋友”二字，就像是不需要瞄准的小飞刀，无论谁来丢，总是一戳一个准，一戳戳俩人。
杨小豆抬头看了一眼同样红着脸的云晓鱼，骤然有种无力吐槽之感。真是希望自己能索性变成了个流氓，看自己真轻薄了她，她还能不能这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自然，只是想想。
被云晓鱼一激，杨小豆心里一气，手倒没那么抖了，又不小心蹭了两下之后，总算是把小勾子装好了。
就这么折腾折腾，都到十二点多了。看来外出的事情，还是等晚上下了班，才能实行了。杨小豆本想带云晓鱼出去吃顿午饭，不过看她现在这样赌气的模样，一会儿别半路赌气跑了，成了流浪鬼。幸好早晨熬的粥有多，再个菜也能对付着吃一顿。
这回杨小豆主动请缨去热午饭，云晓鱼倒是没和她抢。
于是午饭是早晨多下来的粥，和一盘——青菜炒方便面。
杨小豆自己知道自己那点儿水平，勉强可吃罢了。倒是云晓鱼吃得挺香，脸色也好了很多，不像刚才闹脾气时的样子了。一盘青菜炒方便面吃下去，两人倒是恢复了和谐友爱的关系。不得不说，云晓鱼真是好哄极了。
杨小豆下午是两点上班，离上班的地方又近。眼见着吃完饭也才十二点四十多分，足够休息会儿再去。
“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好像一直是实体化。”杨小豆边说着，边猛按遥控器，仿佛这样，就能变得更镇定一些。
“嗯。”同坐在沙发上的云晓鱼往后靠了靠，这样就能从后面看着杨小豆，而不被她发现了。
“说不定，可以一直实体下去。这样你就会和正常人一样了。你要看什么？卡通频道还是少儿频道……”杨小豆说着，回头把遥控器递给云晓鱼。对上的，自然是……温柔到宠溺的目光。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用温柔杀死你”。杨小豆突然觉得自己找到点儿这句话写出的感觉了。大概就是……没有办法抵御，会甘愿死在这样的温柔里？
不过……这种突然从温柔宠溺目光变成淡定冷静眼神……是什么情况啊！你在前世不是千金大小姐，你是戏班儿玩变脸的吧喂！
杨小豆还没恍惚完呢，这边儿云晓鱼就又成了淡定脸了。
“都好。”云晓鱼接过遥控器，随便按了几下。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被欺负了的委屈感？杨小豆纠结到想要抓狂，却根本找不到原因。
“如果我一直这个样子，不再变回鬼魂的形态，我还可以住在这里吗？”关键性的问题被云晓鱼提出。
“当然可以。”伪造身份证，然后就能住下来了吧。不过该去哪里伪造呢，杨小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然后开始想着要准备些什么。
“谢谢。”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也许有一天，还能在一起。
“不客气啊，我们是朋友嘛。”飞刀成为了一种习惯。一语出，杨小豆自觉有不妥，果然，被青菜炒方便面哄好的云晓鱼，又有黑脸倾向。
“你真的能和我做朋友？”云晓鱼真的是受够了！
杨小豆愣：“嗯？”
心，已经没有办法更凉了。比起那种会时时刻刻关心我，却又想要和我保持安全距离的朋友。或者我们彻底闹翻，会更好一些？钝刀子割肉，太折磨人了。云晓鱼被“朋友”二字磨得快要疯掉，却又突然笑了笑：“如果我做不到，你会讨厌我吗？”
“嗯？唔……”
突然被按住的肩膀，施加的力道，柔软温热的唇瓣，贴紧了自己的……摩挲，轻抿，一遍遍，开始急促绵长起来的呼吸，是谁的……灵巧的舌尖从唇上点过，杨小豆只觉得从头顶酥麻到了尾椎。“你……嗯……”趁着杨小豆开口说话的间隙，云晓鱼将这个吻进一步加深，于是杨小豆的话，自然没了下文。
如果我做不到，你会有多讨厌我呢？本是一个略带报复和挑衅的吻，却因为杨小豆过于可口，而向奇怪的方向，发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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