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霜此时心里极度憋屈，左右是没个两全的办法了。那有些为难的表情自是逃不开齐彦的眼去，眼见着多年被欺压的生涯可以得到新一轮的突破，齐彦开始有些迫不及待，看向许丹洛的眼神也热切了许多。这变得有些诡异的气氛让身为局外人的汤边心觉得很是无语。若是自己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看着这样的齐彦，恐怕只会认为他是半道跳出来欺负少女的坏人吧，哪还有一点儿白领律师的样子……
握着自己手心的力量又加重了些，江怀霜略低头，正对上小萝莉有些担忧的目光，突然有些自我责怪的情绪涌上心头，自己这样岂不是和人置着气却把个孩子推到了风间浪口上晾着。亏得自己还在想着怎么做一个好监护人，此时倒是幼稚了起来。也只有齐彦这家伙，能挑动自己的心绪到如此不理智的地步。心中有了打算的江怀霜，狠狠地瞪了齐彦一眼。
“我饿了……”许丹洛轻轻拉了一下江怀霜的手，开口却是一句与方才主题气氛完全不相干的一句话。江怀霜的怒意表现得太明显，于是收到怒火的并不只是齐彦一人。摸不准江怀霜心意的许丹洛，害怕江怀霜接下去是不是会说出什么否定双方关系的话语，于是变成了最想结束这场偶遇的那个人。
有些惊诧地看了一眼许丹洛，江怀霜将本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那我们去昨天晚上和你提起的那家面包店？今天是周末估计会有刚出炉的甜甜圈。”摸了摸小萝莉的脑袋，江怀霜对汤边心点了点头，便拉着小萝莉进车关门，发动走人。
齐彦觉得自己算是被彻底炮灰掉了……无论是江怀霜突然爆发的怒意还是小萝莉故意转开话题视他做路人的行为，都是自己意料之外的。明明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玩笑，此时看起来倒是引出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作为律师的齐彦，皱起眉看着绝尘而去的轿车，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齐彦，合同呢？”同样被留下的汤边心显然更冷静一些，跳过方才诡异的局面直接回到了这次见面的初始目的之上。只是面子上平静着的汤边心，心中却是怪怪的感觉。江怀霜不想让齐彦奸计得逞而而借着小萝莉搭好的台阶迅速走人，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自从知道江妈妈要送个孩子过来开始，这个孩子已经占据去了江怀霜太多的时间。若是个五岁的孩子，自然是没什么问题，汤边心自己也挺喜欢小孩子的。可是十五岁……汤边心不得不承认，当看到江怀霜自然地牵着那漂亮的小萝莉时，自己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汤小姐……汤小姐？”
“什么？”汤边心从方才纠结的心态中抽身而出。
“合同。”齐彦将准备好的合同递了过去，看来觉得奇怪的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啊。
“谢谢。”汤边心拿着合同定了定神，突然有些好笑，自己莫不是在吃那个小孩子的醋吧……真是的，自己都那么大个人了。
其实齐彦和汤边心的感觉倒也不能算是庸人自扰，毕竟江怀霜这几年生人远离，熟人勿近的模样，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此时见着她对人好上了几分，难免会觉得有些怪怪的。只是这般奇异的思想，大抵也都会被之后更多的琐事压了下去。
暂且不管那端交接着公事却各自心思的两人，江怀霜开车穿过了几条街，便到了她昨日所说的那家面包店前。若说这家店，还是上次齐梓羽路过时发现，买回办公室请大家喝下午茶时，自己才知晓的，也不知合不合这孩子的口味。江怀霜停好车，扭头看向副驾驶座的许丹洛，却发现她正一脸呆呆地看向前方，小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完全没发现车子已经停下了一般。
“到了。”
“嗯？”许丹洛似乎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我说到地方了。”江怀霜不喜欢发呆状态的小萝莉，明明就没好好听自己讲话么。亏得刚才帮自己解围时，自己还觉得她聪明来着。
“嗯。”许丹洛低头，开始解安全带。
“怎么了？”江怀霜觉察到小萝莉的不在状态。
“……”说什么，难道说自己因为没有得到她的承认，因为害怕她的否定，因为她只当自己是一种负担一种责任而不是家人，所以觉得失落，觉得痛苦难耐么。是自己厚着脸皮要留在她身边，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要做一家人。纵然她领养了自己，照顾了自己，甚至愿意带她出来玩。但是自己对于她而言，也只是责任吧，只是责任吧……可是昨夜那主动给予的拥抱却又是那样真实地温暖着……许丹洛心中莫名地矛盾着，纠结得生痛。
江怀霜看着那低着头心思不知飞散在何处，小手摸索了半天还没把安全带解开的小萝莉，大抵也可以猜到她是被方才的事情影响了。其实相处得久些，就会发现这孩子的心思其实也没原先自己想的那般复杂，只是这性子，未免别扭了些。于是本来简单的事情，便总是往复杂处发展着。她想要的东西，自己何尝不知，只是自己此时也难以确定，她要的，是不是自己能给的。一个家的温暖么，真是一个简单而奢侈的想法啊。
拨开无意识虐待着安全带的小手，江怀霜一按，安全带应声而开。“在生我的气？”江怀霜边问着，边轻轻捏了捏那白皙柔软还扒在安全带上的小爪，以便让许丹洛顺利回魂。
“没有。”许丹洛缩手。自己就是个负担就是个责任，不会有人对她伸出温暖的掌心，所有的亲人都已经离开，自己的愿望只是个虚幻的奢望……许丹洛钻在自己制造的牛角尖里无法自拔。
江怀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有耐心了……现在该说什么，再别扭就把你扔这儿，我走了先。似乎自己小时候闹脾气，爸妈就会这么恐吓自己来着。想着方才手中还握着的那软软的小爪，心里又狠不下来，已经是个可怜的孩子……“刚才齐彦说得也对，以后送你上学的时候，总要有个身份才是。你看你是比较喜欢叫我姐姐呢？还是比较喜欢叫我……妈……”江怀霜做了个深呼吸，最后那个字绝对是在咬牙切齿的状态下说出的。
“妈？”轻软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怀霜突然想死。
“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吧。”许丹洛抬起头，看向已经开始后悔的江怀霜。虽然叫妈妈是会亲近些，但是这么叫总觉得两个人都会别扭似的。
“那叫我霜姐姐？”江怀霜顺坡下。
许丹洛没开口，眼神却片刻未离开江怀霜的面容，像是真能从那面容上看出江怀霜这句话到底有着几分真心。
江怀霜虽依旧有些不能适应小萝莉如此直接且目不转睛的注视，但却没有如平日一般转开脸或是出言打断。这孩子的眼眸中有太多的期望与不确定，她要的不多，要得太卑微，让自己不忍心在她的心里埋下一丝不安。
“霜姐姐……”许丹洛平静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的欣喜，掩盖不住她此时起伏的心情。
“乖。”摸了摸小萝莉柔顺的头发，江怀霜开始意识到事情已经开始向顾千瑶希望的方向发展。“对了，如果再遇到齐彦，别当着他的面这么叫我……”江怀霜补充道。
“你不喜欢他？”许丹洛聪明地小脑袋从牛角尖里退了出来。那么之前那为难的模样，并不是因为不接受自己成为家人么。
“……也不能这么说。总之，不想看到他得意的样子。”
“嗯，我知道了。”想明白的小孩，恢复了温顺的模样。
“以后不要多想了。”江怀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会尽力对你好，但是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也要坦白的说。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如果你要把情绪藏起来，我不会再花时间去猜。”
小萝莉乖巧点头。
“好了，不是说饿了么，下车吃东西吧。”江怀霜见状表示满意。
许丹洛在推开车门前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也会对你好，比你对我的好还要好……”推车门，下车。
江怀霜……默……
果然，坦白什么的，真的是很坦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