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瑶的时间算得挺准，回到家，冲了个澡，打开电脑正好是六点缺五分。
有些感情，是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困顿，顾千瑶一边按着F5，一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四年了，纵然回去B市，也只是短暂的停留，为的就是不与江怀霜相见。可是，在这四年里，每周一次的联络，却从来没有断过，或许，人真是矛盾的生物，不愿意面对，却又舍不得松手。
暑假的时候，便听江怀霜说，领养了一个小女孩，于是这几月的聊天，多多少少也会扯到那个懂事的小萝莉。或许是顾千瑶太过敏感，总是觉得，似乎江怀霜开始越来越多的关注那个孩子。见过那个孩子的照片，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顾千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自从江怀霜被初恋抛弃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越发地冷漠，尤其是在处理感情方面。身边的女朋友，更新频率很快，顾千瑶知道，江怀霜的心，已经完全冷却，没有爱情的恋爱，只是一场场闹剧。当时的顾千瑶，庆幸自己只是她的好朋友，可以静静地留在她的身边，不用担心哪一天被无情地抛开。
只是，有的时候，安全的身份未必会永远安全。当江怀霜说在一起的时候，顾千瑶就知道，无论这是不是酒后的戏言，有些东西都不一样了。前车之鉴摆在眼前，顾千瑶可耻地匿了。自己放弃了很多，才能守住朋友的位置，不会成为可抛弃物件中的一个，当看到那个小女孩，可以陪伴在江怀霜的身边，顾千瑶觉得，自己多少，是有些酸的。或许无关醋意，只是自己不再是最靠近她的那个人，淡淡的寂寞感，无法消除。
果不其然，因为顾千瑶不方便透露自己来T大做老师的缘故，一个小时的邮件时间，大多都是江怀霜在讲述。近期的生活，和小萝莉一起的生活，被小萝莉照顾的生活……
七点到，顾千瑶匆匆告别，便断开了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的空洞仿若又更大了一些。
明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还是要有理有据地规劝江怀霜对小萝莉好一些，顾千瑶觉得自己就快要精分了。温柔，冷静，善解人意……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面对江怀霜的时候，竟需要这般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
或许这些都是自己性格的一部分，但是对于顾千瑶而言，现在需要的，不是去分裂出一个人格温暖别人，而是需要别人给予的温暖。
同住的老师还没有回来，整个屋子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只能听到笔记本运转时轻微的声响。静静地对着一台断了线的电脑坐了许久，直到肚子不争气地饿了起来，顾千瑶方才起身。
冰箱里，满满的是昨天买回来的食材，顾千瑶看了几眼，关了冰箱门，转而从柜子里取了包方便面。撕开包装袋的时候，才发现家里连热水都没有了，提着水壶的顾千瑶微微有些出神，心里突然一空，完全没了食欲。
水池边，塑料盆里的鲫鱼游得欢快，像是小狗一般追着尾巴咬，贴着盆壁转圈圈。早晨自己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叶若歆一脸轻松地在厨房里逗鲫鱼玩……想来，是在玩转圈么。
盯着鲫鱼看了许久，那般简单的欢乐，顾千瑶不懂。屋子里很是冷清，不知道为什么，顾千瑶开始想着的，不是同住的老师何时归来，而是如果叶若歆今天也在，该有多好。
真是诡异的，想要去依靠一下的感觉啊……顾千瑶有些无奈地看着热水壶和已经打开的方便面袋，叹气。
就在顾千瑶唉声叹气的时候，外间有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顾千瑶微微愣了一下，转身出了厨房。
“方老师？”客厅的灯还暗着，顾千瑶接着厨房透出的灯光，努力分辨被一堆购物袋挡在后面的人。
“小顾老师回来了啊……”语音刚落，客厅的灯被打开，足瓦的灯光将屋里照了个亮堂，一个短发利落略带英气的女子扒拉着购物袋堆，冲顾千瑶笑了笑：“怎么回来不开灯？”
“啊……忘记了。”顾千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老师不是说明天回来的么？”
“嗯，本来是那么打算的。”方乐芹一边往购物袋外面掏东西，一边回答道：“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事，就过来了。说起来，小顾老师吃饭了没？”
“还没有。”顾千瑶回头往厨房看了一眼：“正准备烧点热水泡面。”
“那正好，我有带些罐头和蔬菜回来，一会儿我做饭吧，别吃泡面了。”方乐芹说着，也不等顾千瑶再开口，便提着购物袋堆中的一只钻进了厨房。
顾千瑶往门边缩了缩，看着方乐芹欲言又止。说起来，自己是上个学期末才来学校应聘，和这个方老师见面的次数绝对是两只手可以数得过来的。若是让方乐芹给自己做饭吃，顾千瑶还真有点儿过意不去。这个时候最应该说的应该是“我也来帮忙”吧……顾千瑶叹气，可惜自己恐怕只有帮倒忙的本事。方老师的热情，还真是让人左右为难啊。
“咦，你还买了一条鲫鱼啊？”方乐芹进了厨房，放下手里的东西，一眼就看到了被叶若歆养在盆里的那条鲫鱼。
“那条鱼……不能吃……”顾千瑶几乎是没有考虑地，便往前跨了一步。
“有毒？”方乐芹有些诧异地看着顾千瑶。
“没有毒……”顾千瑶看了一眼还在盆里欢乐转着圈的鲫鱼，抿了抿唇，说：“那个是宠物……”
“宠物？”方乐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没看错啊，盆里的那条不就是市面上卖的那种普通鲫鱼。好吧，似乎活跃一点，喜欢转圈……不过，就算能翻滚，也不会有人把这种普通鲫鱼当宠物养吧。
不过，顾千瑶显然不是一般人。方乐芹比顾千瑶早两年进学校，六月原本一起住着的女老师结婚了，搬了出去。正犯愁学校会给自己塞个什么样的室友呢，面试成功的顾千瑶就被塞自己这儿来了。
第一天搬东西进来的时候，被几个装着书的包勒伤了手。第二天收拾屋子的时候，因为直接用手去够着擦外面的玻璃，所以差一点翻出去……只是两次的见面，方乐芹就知道，顾千瑶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废柴。
若不是如此，自己也不用知道她回来迎新，就急着提前一天回来。方乐芹叹气，若不是这个新老师还蛮可爱的，自己定要让学校给自己换个宿舍不可。方乐芹已经习惯了顾千瑶和一般人不一样的行事方式，养了一尾看起来还算乖巧的鲫鱼做宠物，也算是那些个特殊中的一种吧。
“宠物……就宠物吧……”方乐芹看了一眼很是纠结的顾千瑶，大方地挥手：“安心啦，知道是宠物就不会吃它了。你去外面等一会儿，能吃饭了我再叫你。”
还在想着如何解释鲫鱼宠物身份的顾千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顺着方乐芹的话，点点头闪了出去。回到房里坐下，却又觉得自己好像魔怔了一样，做什么救下一尾鲫鱼。就因为它会转圈么……
就算鲫鱼还在，那个孩子也没什么机会过来逗它玩了吧……顾千瑶自嘲地弯了弯嘴角。眼睛瞥到一边已经停下的闹钟，已经闹钟边放着的电池，想了想，顾千瑶掏出手机，按着文件里叶若歆登记的号码，发了一条似乎没有什么营养的短信过去。
可惜的是，这天晚上，直到睡着，顾千瑶都没有等到叶若歆的短信。
只是普通的师生，连朋友都算不上呢……顾千瑶越发觉得，寂寞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