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下午刚考完最后一门,今天早自习时开学小测的成绩便已速达。

  从镇中到帝华,老师的阅卷速度总是那么一流。区别大概只在于,镇中的老师会站在讲台上按名次大声地报出成绩,面色从和蔼可亲渐变得严肃沉重,最后坠入恼火责骂。而帝华的老师要友好一些,只是直接把装着试卷的文件袋挨个放到同学的桌上。当然,要是没有最后一句“班长来拿班级名次表贴墙上去,年纪名次表你们可以去楼下公告栏看。”那就更好了。

  祝白果撕开了文件袋,里面是自己这轮寒假开学小测的所有试卷与外语听说的评语。不出祝白果之前所料,语文与外语稳稳地飘在了及格线上几分,而数学和理综又恰差了那么几分及格……到底是帝华,试卷难度是要比镇中提高一些,即便她这几天趁着脑子稍微开窍的东风努力了一把,还是没有能都追上及格。

  “看起来你理科是要差一点哦,怎么当初没报文科呢?”

  旁边钟慧儿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祝白果一跳。

  祝白果转头,只见钟慧儿那顶着五彩毛的脑袋不知何时探了过来,与自己已挨得极近,那双泼了烟熏妆的熊猫眼这会儿正毫不见外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试卷。

  礼貌呢?

  本就心情十分糟糕的祝白果啪地一下把试卷翻了过去,扣在了桌上。只这般,那刺红的不及格分数是看不到了,恰数学试卷背面向上,那只写了个“解”的两道空白大题又露了出来。

  “数学最后两题第一问还挺基础的,你是没做出来,还是没来得及做?”钟慧儿眼尖,在祝白果收起卷子前又问。

  “关你啥事啊,问问问。”同是学渣的祝锦城忍不住黑着脸转过来,“就你厉害行吧,赶紧回你的1班去,在我们18班找什么存在感。”

  “你咋和我姐……”坐在祝锦城旁边的钟丛跟着转了过来。

  话没说完,被祝锦城不客气地推了一把:“还有你,有什么大病非要换位置和我坐一起?我们关系很好吗?还天天姐姐姐的,姐什么姐,烦不烦啊你,姐宝男吗?”

  “呸,谁要和你坐一起,多大的脸你。”钟丛反推了祝锦城一下。要不是钟慧儿后桌也是两个女同学,他用得着坐前头来么,长手长脚地还得低头缩着,旁边还坐一傻子。

  “好了,吵吵什么,有这个时间不好好看看卷子错哪儿了,一直在18班光荣是吧钟丛。”钟慧儿踢了一脚钟丛的凳子。

  钟丛最后推了祝锦城一下,转回头开始拆自己的文件袋。

  “还有你,你姐姐从进帝华就一直在1班没掉下来过,你进过17班吗?对得起你姐给你补……”钟慧儿对着依旧不肯转回去的祝锦城又要一顿输出。

  “够了。”祝白果冷眼打断了钟慧儿,“我再和你说一遍,我和祝锦城的成绩怎么样,和祝锦心没有关系,和你就更没关系了。你只是我们的同学,不是我们的姐姐也不是我们的长辈,就算你成绩很好,全年级第一那么好,也不是你可以肆意教训我们的理由。我们以前没有吃,以后也不会吃你家的米,希望你不要对我们有过多的关注和期望。”

  没有人比祝白果更清楚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突破学渣魔咒是怎样的感受,那是说给钟慧儿听,她也绝对不会相信的事情,那是只有她和祝锦城切身体会着的无望。祝白果其实隐隐可以分辨钟慧儿的苦口婆心的确有几分真心,但是这些真心对他们来说,并无作用。他们需要的从来不是规劝……

  “你怎么和我姐说话的!”钟丛又黑着脸转了过来,一张脸虎虎的,手指掰得噼啪响。

  “就是这么说的。”祝白果冷笑着掰了一把手指,比钟丛掰得还响。

  “好了,我知道你刚回来,还不喜欢有姐姐和兄弟,但是……”被顶了一脸的钟慧儿压着火,努力耐心规劝,只话没说完,兜里的手机震了。

  掏出看了一眼,钟慧儿本气得有些泛红的面色刷一下白了,也没心思再说什么,三两下把书包收拾了。

  钟丛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叫了一声“姐。”

  钟慧儿只匆匆给他丢了句“你好好上课。”,书包甩上肩,一溜烟地人就跑出了教室。

  “切,只会叫别人好好上课。1班的了不起,18班的课配不上你。”祝锦城的吐槽都没追得上钟慧儿,却是惹怒了钟丛。

  “你怎么和我姐说话的。”钟丛又推了祝锦城一把。

  祝锦城推了回去:“就这么说的怎么了?你是鹦鹉吗就会说这么一句?就这么和你姐说的,下次我还这么说!”

  “你有种,有种放学跟我走!”钟丛黑脸。

  “打就打,谁怕谁。”祝锦城冷笑,又不是没打过。

  “祝锦城。”祝白果脚尖顶了顶祝锦城的凳子。

  祝锦城回头。

  祝白果:“别打架,放学跟我去超市。”

  祝锦城偏头看了钟丛一眼,后者虎眸圆瞪。

  “好的。”祝锦城回头掰手指,“正好昨天你说要买点修仙史的书,我们再去一趟书店。”

  “再去买点水果。”祝白果补充。

  “诶!”钟丛低吼。

  姐弟两没人理他。

  寻找存在感的钟丛怒拍了一下祝白果的桌子,动手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祝白果放在桌角的课本。

  课本落地,夹在里面的几张卷子亦散了出来。

  钟丛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只卷子拿到手,就看到上面蓝色水笔与淡灰色铅笔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再仔细一看,蓝色水笔字迹端正,应是正常做题,多有空处,而淡灰色铅笔字迹娟秀中有几分洒脱,更改了蓝色水笔错题之处,又补足了蓝色水笔只写了一个“解”的大题。

  祝锦心和祝锦城的字,钟丛都见过,明显这淡灰色字迹不是出自他们之手。钟丛想到自己家配着的那五个住家老师,冷笑了一下。

  “切,表面一副不在乎成绩的样子,背后不还是找人补课。就你们这倒着扶不起来的瓶子,也就祝锦心和我姐老想着扶你们一把。”钟丛讥讽着把捡起的卷子丢回祝白果桌上,拍了拍又道,“你那补习老师字倒是写得不错,可惜就你这成绩,她要不是教书不行,只拿钱不办事,要不就是眼睛有问题,挑学生的眼光太差,尽找扶不起的油瓶。”

  祝白果拿起卷子抖了抖灰,又放在桌上轻轻地掸了掸,目光落在那浅灰色的字上。

  学渣多年,祝白果以为自己已经能很淡定面对那些成片的叉叉与空白……

  直到今天早晨,她才发现,原来在有些人前面,自己还做不到那样淡定地接受糟糕的自己。她从柜中匆匆跑出,飞快地将这几张试卷夹进书里不愿再看,掩耳盗铃一般藏住了自己的不慧。

  而现在,钟丛又把它们翻了出来。

  “我放学跟你走。”祝白果看向钟丛,眉眼皆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