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晨时的光晕从枝叶中散落, 斑驳的落在闭合的眼皮上,照得斜飞长眉微微蹙起。

  陵光昏昏沉沉间感受到有光照在眼皮上,他睡眼惺忪,略略睁开眸子, 用手背挡在眼前, 口中含糊的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呓语。

  他翻了个身,险些半个身子一空, 也是这时他才恍然惊醒。

  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翠绿, 映照着阳光,温柔灼热的光线顺着缝隙从错综复杂的枝叶中泄落。

  一只翠鸟落在他的发间, 轻轻啄他悬在空中的手指。

  陵光闭了闭眼,意识到什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利索的跳下树干,轻巧的落在地上。

  “阿青——”

  敖青正坐在王座上和一个小妖说话, 听到声音, 他话语一顿,三言两语把小妖打发走了。

  这才偏过头, 还未怎么的, 就先笑了出来。

  自带几分笑,一如既往的温柔询问:“阿陵, 昨天睡得好吗?”

  陵光衣服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只是为了舒适, 敖青把他身上的琳琅环佩收了起来。

  他脚步一动, 红衣翻飞, 眨眼间就到了敖青面前。

  陵光居高临下的看了眼小妖, 提起昨晚, 脸上浮现一抹羞恼的俏红。

  口中含糊的应了一声,随口问:“这又是来找你主持公道的?”

  “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已经处理完了。”敖青回答。

  他一如既往的坐在王座上,无论是什么事都可以求到他面前来申冤。

  哪怕是一只小妖,他也不会有任何区别对待。

  陵光昨天的酒醒了,到底是老夫老妻脸皮厚,后知后觉不好意思一下,随即便无所谓了。

  他不知道敖青的记忆为什么停留在这里,按理来说,应当是看他最深刻的记忆才是。

  于是陵光试探性询问:“你一直在这里吗?为什么不出去看看呢?”

  敖青没多思考,好脾气的笑了笑,理所应当的说:“那些小妖怪受不住龙神的威压,见到我难免叫他们害怕,而且现在天下太平,我一出去反而惊扰了他们的太平,少不得要起一些争端。”

  “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他们有什么事来找我申申冤,做个端坐明堂的管事也不错。”

  他满嘴都是别人,为别人考虑着,自己却被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妖族需要敖青来维持太平,但又畏惧他的能力而越发恭敬惧怕。

  敖青为了不让他们难做,和平时期总是安居一隅,只有起争端不得不出手的时候才会去往外界。

  当然,也有不少妖魔是因为陵光太霸道而找上门申冤诉苦的。

  在陵光的记忆里,这个时期敖青总是留在原地,无论他什么时候来,他都会在。

  “当然,我也会自己偷偷跑出去的。”似乎是看陵光一直不说话,敖青眨了眨眼,俏皮的说了句玩笑话:“阿陵可千万别说出去。”

  “……你又能跑去哪?”陵光抬了下眸子,忍不住吐槽。

  知道敖青是给自己找补,并不放在心上。

  难得见到以前的敖青,陵光又新奇又古怪。

  主要是敖青实在过于正人君子,看见陵光不老老实实穿衣服,第一反应是给他把衣服拉好。

  跟个没开荤的处龙一样,不解风情。

  陵光则没皮没脸多了,最喜欢逗他。

  故意只穿着上衫让敖青单膝蹲下给他穿裤子,腿一抬,底下的风光若隐若现,是怎么也遮不住。

  嘴角翘起些许弧度,陵光饶有兴趣的注视着敖青脸上的表情,一手摩挲着下颚。

  说不上期待还是什么。

  敖青目不斜视,一本正经的给他把裤子套上了。

  还温柔的问:“是裤子都不好穿了吗?我让吐丝女再给阿陵重新做几条吧。”

  正经的令陵光眉尖微蹙。

  他啧了一声,一抬脚,白嫩嫩的脚掌就抵在敖青的胸膛,不是踹开,而是踩奶般忽轻忽重的踩。

  脚趾勾着衣领,轻轻往里面一蹭,一本正经的领口就开了。

  陵光笑容玩味,眼中似笑非笑的晲着人,居高临下的目光意味深长。

  充满了某种暗示。

  敖青却皱着眉抓住他的脚往上面套袜子:“不要光着脚,小心着凉。”

  把陵光的挑/逗忽略的完全。

  跟根木头似的。

  陵光笑容一僵,一把把敖青的领子拽到面前。

  他素来霸道,知道敖青会无条件纵容他,更是无法无天了。

  一把把敖青的领子扯开,犹如轻薄良家娘子一般,手掌直白的顺着领口往下。

  被敖青抓住了手。

  “阿陵。”敖青缓缓开口,他黑眸温润,笑容不变,只是多了抹无奈。

  “又调皮。”

  他不轻不重的责怪,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完全没把陵光的挑/逗放在心上。

  他虽没说话,笑容也一如既往的温柔,但陵光莫名从这个语气里品出几分警告。

  他纵容陵光试探的做出格的事,也纵容陵光对身为兄长的他不恭敬。

  但身为兄长的他,很明显还是颇具威严。

  敖青一句话,陵光就不由自主的老实了。

  他老实了一会,看着敖青坐在王座上高高在上的模样心痒难耐。

  心说:我是他伴侣,又不只是他弟弟,凭什么不能做?

  大着胆子从后头直接环住他的肩膀,手试探往衣领一钻。

  敖青的声音就漫不经心响了起来:“阿陵最近有点太调皮了。”

  他眼眸一抬,陵光就默默收了手。

  自然不是怕他,只是尊重兄长而已。

  哼!

  陵光终于回想起,他当初到底为什么一言不合跑去了南方。

  兄长与伴侣是不同的。

  和敖青做伴侣,陵光早在近万年的相处下忘却了敖青曾经是教养他长大的兄长。

  虽然总是温柔和煦,但到底也是只身镇住整个妖族的存在。

  他注定不会只是一棵不动如山的老树。

  温柔到好欺负的笑容下,是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凉薄。

  身上那从容不迫的,温柔到没有任何尖锐、威胁的气势下,是垂手天下治的稳重与处变不惊。

  那自上而下为君为父的悲悯,无论是对谁都是如此。

  包括陵光。

  那种看小孩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当初成年不久嚣张又傲气的小神鸟,他一气之下跑到了南方,要在敖青看不到的地方作出一番事业。

  要是以前的陵光,这个时候早就不伺候了。

  但眼前人已非彼时人,陵光非但不觉得难堪,反而越发兴味盎然。

  啊,以前的老攻好带劲。

  不知道把他用鞭子绑起来,是不是还这个态度。

  陵光主动装了几天乖,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当初一起创业打天下的重明主动联系了他。

  “喂,我说陵光,你还要在敖青那里待多久,快回来打架!!”

  重明大大咧咧的声音隔着老远就飞了过来,她眼底斗志昂扬,火红的翅膀哥俩好的拍了拍陵光的肩。

  大翅膀差点把陵光都给遮住了。

  陵光转头看了眼敖青,这家伙坐在树下撑着下颚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目光很是友好。

  陵光却笑了起来,他变成原型,当着敖青的面故意与重明蹭了蹭脖子:“好呗,那我们一起走?”

  两只漂亮的红鸟凑在一起,亲亲热热的交颈低语,可谓是亲密无间。

  敖青笑吟吟的表情凝泄一瞬,目光定定的落在他们身上。

  重明大大咧咧压根不在乎男女有别,一翅膀拍在陵光背上,笑得格外愉悦。

  羽毛……弄乱了。

  敖青的目光瞬间挪了过去,看到被作乱的羽毛,下意识的站起身。

  然后就看到重明亲昵的用喙帮陵光梳了梳羽毛。

  鸟类梳毛只能证明两人关系好,重明和陵光现在一起创业,压根不分什么男女。

  完全没注意到某条龙快撑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陵光更是没当回事,偷偷跟重明说:“等下我有事,打完你自己开庆功宴。”

  重明不乐意的嘟囔:“你又有啥事?上次给你攒局你一语不发就跑了,不给兄弟面子。”

  “这可是关系找伴侣的重要事。”陵光不屑一顾,眼神上下一瞥:“你?能有我未来伴侣重要?”

  “……嘿,你!”母单到现在因为太能打而一直找不到伴侣的重明恼羞成怒。

  愤怒的用喙从陵光身上叨下了一根羽毛。

  陵光不甘示弱,扭头也从她身上叨下一根。

  两只鸟的眼神对视间,充满了对彼此的不屑。

  在敖青眼里却全然不同。

  敖青:……交、交换定情信物?

  神鸟之间交换羽毛,是最亲密的事。

  陵光有的时候矫情起来,羽毛是不让碰的。

  这会儿居然面不改色任由重明叨下一根,敖青是彻底坐不住了。

  他笑容消失,只是勉强保持着姿态,轻声唤道:“阿陵……”

  他喊得太慢了,陵光已经张开了翅膀。

  “等等,阿陵……阿陵!”

  敖青慌慌张张的喊,重明恰巧张开翅膀,巨大的风声卷起一树绿叶。

  陵光跃上高空,与重明一起飞向远方。

  只有敖青站在原地,失去风力的叶子凄楚的往下掉,清清冷冷的落的一地破碎。

  他愣愣的站着,看着自己的小鸟和别的雌鸟一起,飞向他所不知道的远方。

  作者有话说:

  不主动老婆都要丢了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