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温鸢陪老爷子杀了几盘象棋，输的一败涂地。
老爷子颇为嫌弃，“出去这几年都干什么了，连你当年一半的水平都没有。”
温鸢委屈的说，“爷爷，不是我退步，是你一直在精进，上次我去警局见李叔，他还跟我抱怨你棋艺太高，总把他杀得落花流水，让他没面子。”
“就他那水准，也好意思跟你抱怨。”
老爷子脸有得色，被温鸢捧着夸了几句，祖孙几年的隔阂仿佛烟消云散。
温鸢正想摆棋，手机叮的一声，他抓起手机，只看一眼眉头就紧蹙起来。
老爷子摆摆手，“行了，有事就走吧，一盘棋你看十次手机，心思就不在下棋上，是那个栾什么找你吗？”
“不是。”温鸢摇头，又看几眼手机，站起身，“爷爷，我确实有点事要先走，下次我再回来看你。”
“你抽时间搬回来住吧。”
老爷子自己摆好棋盘，挥手让温鸢走人。
温鸢答应下来，推开门温家的车子已经发动起来等着。高姨硬塞给他个保温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趁热喝。
上车后，温鸢把保温桶放到一边，又看了看手机。
刚才是佟书发给他的信息，只有一张照片，拍的是裴青轩搂着年轻男孩的正面照。
照片上的裴青轩表情狰狞，似乎正对着拍照的人破口大骂，他怀里的男孩眼神迷恋的望着裴青轩，面容鲜活神情天真又不谙世事。
分明是裴青轩新勾上手的男孩。
温鸢一个电话打过去，铃声响了半天才接通，先入耳的是嘈杂吵闹声，似乎是在争执是否狗仔偷拍。
温鸢喂了几声，那边终于有了反应。
“我是林非尘，我和佟书在音乐学院看见裴青轩了，佟书一时冲动跟踪裴青轩拍照，被裴青轩抓到，他说佟书是狗仔，侵犯个人隐私，要把佟书送警局，你能帮忙吗？”
“别急，我马上到。”温鸢安抚林非尘。
然而下一刻电话中突然传出裴青轩的声音，“你在给谁电话，非尘你怎么可以站在这个小混混身后，你过来，把电话给我，听话，我晚上给你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挑选练习生。”
温鸢立刻在电话中说，“林非尘！别听他的，裴青轩只是在拖延时间，他嘴里没有真话！事实就是你亲眼所见的那样。”
林非尘听到温鸢的话，他对裴青轩摇摇头，往佟书身边靠近，“我已经有了决定。”
裴青轩似乎发怒了，他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到温鸢耳边都透着气急败坏的味道，“什么决定，非尘你怎么还不过来，这小混混侵犯我的个人隐私，我要让他坐牢！”
“我不是混混，你才是人渣，你骗了那么多人，我要把你的真面目公之于众！你马上就要完蛋了！”毫无顾忌大嗓门喊的是佟书。
“我看先完蛋的是你，你这个该坐牢的狗仔，你说的话没人会信。”
温鸢还想再说什么，电话中接着传来一阵警笛，伴随无数人嘁嘁喳喳的背景音，可以想象现场有多混乱。
电话被挂断了。
温鸢安排司机加速，从温家到临城本身就要近两个小时，等他赶到，估计裴青轩已经平息了这场风波，把一切可能对他不利的苗头全都掐灭。
温鸢坐在副驾，放下一点车窗，海风扬起柔软发丝。
调出手机上杨宁的通信界面，温鸢将佟书拍下的照片发送过去，“让裴青轩放了佟书，否则我用自己的账号把这张照片发出去。”
裴青轩给佟书定性为混混狗仔，先一步将这张照片的真实性做了否定，一个混混偷拍的东西大概率会被裴青轩和他背后的经济公司压下，不会公布。
但是温鸢不同，他和裴青轩多次因为关系暧昧上过热搜，每次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虽然他一直避免再和裴青轩一起被推到风口浪尖，但如果是为了救人，他不在乎多出一次糗。
而且他现在已经是山栾影艺的人，温鸢如果发出这张照片，这无疑是砸向裴青轩的一枚炸弹，娱乐圈只会沸腾。
只是这枚炸弹同样会把温鸢带到八卦中心受到同等的伤害。
以及照片中的男孩。
思考几分钟后，杨宁回复了，“误会，青轩确实只是在音乐学院选拔新人，发出去对你自己影响也不好。你把照片删掉，青轩这边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这个偷拍的小朋友。”
温鸢看着手机，嘴角弯了弯，弯出抹讥讽笑意，他差点就信了。
点开栾莫迟的头像，温鸢开始打字，“方便吗？我需要你帮个小忙。”
音乐学院附近的警局被围得的水泄不通，鼻子比狗还灵的娱记早听说有大明星和人争执进了警局。
有的说是因为捉奸，有的说是因为性骚扰，有的说是裴青轩，有的说是某个顶流偶像，不管是谁，长枪短炮都架在警局门口，只要人走出来，下一个娱乐热搜就已经预定。
温鸢的车被挡在门口，好在司机技术过硬，见缝插针的把车从人群中挤进警局。
在背后的一片咔嚓声中，温鸢带着兜帽口罩墨镜走进警局。
警局的走廊安静而压抑，林非尘和佟书在一间询问室门口的铁椅子上排排坐，蔫头蔫脑的像霜打的茄子。
“佟书，林非尘，怎么了？”温鸢走过去摘下口罩。
佟书看见温鸢像看见亲人，嘴巴一撇差点委屈的掉泪，“师父，我有案底了。”
温鸢眉毛拧起，问他：“别怕，我在，不会有事的。裴青轩呢？”
“走了。”林非尘回答道。
“为什么？你们都是当事人，你们还在这里，他怎么可能走？而且他明明答应了，我删照片他们放人。”
佟书往询问室递个目光，“他经纪人在里面。”
正说着，询问室的门打开，一个警官和带着眼镜笑出满脸褶子的杨宁推门而出，“哟，温鸢来的挺快，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来，我们不都说好了，你看你这个小朋友也没坐牢嘛。”
温鸢迎上杨宁，他身高在栾莫迟面前是不够看，但在175的杨宁面前足够气势，“你所谓的不伤害就是不坐牢？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们？”
杨宁挤出丝虚假的笑，“谢就不必了。你要知道青轩可是很生气，他在工作，你这个小徒弟突然冲出去搞那么大阵仗，污蔑青轩影响他形象，万一因此产生了不良影响，你们负担不起啊。”他又点点头，十分为难的样子，“我劝了青轩很久，青轩才答应不计较的，也不用你报答什么，这么着吧，你看要不你还是回瀚海娱乐吧，毕竟也在这里很多年了，大家都有感情了，是不是。”
“我没有污蔑裴青轩！他就是个人渣！”佟书喊。
“年轻人，要不是你还没成年，再这么胡说八道下去，我可要送你律师函了。”
温鸢捏了捏佟书肩膀，示意他冷静，林非尘也拽着佟书，制止他冲动。
“看来我们该感谢杨经济和裴青轩的宽宏大量。”温鸢嗤笑道，“不坐牢却还要问询佟书，给他留个案底，这算是不伤害吗？这是我们达成的条件？”
杨宁嘴角往旁边咧咧，“温鸢，我答应你不伤害这小孩，可咱不能耽误人警察正常工作吧，有人报案，警察调查记录，这跟我没关系啊，这账你可不能算我们头上。”
“杨经济做事总是这么让人挑不出错，厉害。当初让我签经济合约的代理授权书、把我的歌用假名发布给裴青轩唱……”温鸢掰着指头数了数，“太多了，数不清。以前我不长脑子，总觉得杨经济想的特别细致周到，不过现在我想跟你说一句，做人讲报应，杨经济坏事做多了，小心撞见鬼。”
“温鸢，这可是警局，你说这么多没根据的话，小心我告你污蔑诽谤。”
杨宁半是玩笑半是无辜的说。
“堵在这里扯什么？”旁边一直站着的胖警察实时出面，“好了，做完笔录既然你们双方已经达成协议和解，赶紧走吧。”
“喂，你们根本是一伙——”佟书还想说什么被温鸢拉着离开，“师父你别拉我，我就算坐牢这事也必须说明白！”
温鸢拉着气呼呼的佟书和一直沉默的林非尘找个咖啡店坐下，咖啡刚上桌，佟书就把美式跟喝白开水似的一仰脖咕咚咕咚干掉，然后垂头丧气的趴在桌上，“我真失败，抓不到裴青轩的小辫子，反而被他搞。我完了，有了案底，以后干什么都不行。”
林非尘低声安慰佟书。
温鸢戳戳佟书脑袋，“裴青轩能找人，我也能找人，本来就没有犯罪，这个案子不会记录下来。”
“啊，师父你好厉害！”佟书一脸崇拜马上又一脸歉疚，“对不起师父，又给你添麻烦了。”
温鸢捧着同样的美式不疾不徐品着，“你给我的照片值这一趟。”
林非尘和佟书对视一眼，“你不是答应杨宁，不公开发照片?”
温鸢挑眉，对佟书眨眨眼，“我答应了难道你也答应了？照片不是你拍的吗？杨宁言而无信，明明说不伤害你，还耍心眼给你留案底，为什么要这样被欺负？难道不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我现在就把它发出去！”
“年轻人你真该好好磨练你的冲动性子。”温鸢缓缓啜一口咖啡，颇有些万事皆在计划中的淡定，“你打开手机看看，娱乐圈的头条是什么？”
林非尘和佟书同时打开手机，满屏都是#裴青轩#。
热搜第一#裴青轩疑似借工作机会实施性骚扰#
#裴青轩发声明证实借工作实施性骚扰#
“性骚扰？”林非尘和佟书摸不着头脑，“裴青轩是不负责任玩弄感情，怎么变成性骚扰了？”
“是杨宁自己说裴青轩在工作的。”
“可是，那个男孩明明是在跟裴青轩谈情说爱啊……”佟书依然不理解。
温鸢看向林非尘，“你说，一个男孩被拍到和当红偶像暧昧不清，而偶像发声明根本不承认他们在谈恋爱，还被偶像威逼利诱。那这个男孩更愿意发现的真相是性骚扰还是自己一厢情愿投怀送抱？”
“我懂了，不管从保护那个男孩还是从揭露裴青轩人渣本质来说，性骚扰都是最好的手段。但……你是怎么做到的，瀚海娱乐的公关部门手段强硬，裴青轩这么多年都没什么负面新闻，他们在压制消息这方面向来有一套，你是怎么突破的？”
林非尘的咖啡一直没喝，他安静坐在那里，和咖啡厅的气质有些不符，他整个人偏古典，艳丽精致，仿佛天生一杯味道浓郁的烈酒。
温鸢则不同，他与咖啡的气质相得益彰，甚至咖啡隐隐配不上他，他就像是端着红酒的小王子，正自人群之中熠熠发光，又似朝阳拥戴的珍珠，璀璨而夺目。
“我接到照片的第一时间就找人帮忙，安排娱记去现场，能拍到什么照片最好，拍不到也没关系。毕竟这件事已经发生，媒体总能捕风捉影的抓到些蛛丝马迹。而按照裴青轩的一贯作风，他的团队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发澄清公告说是在工作。”
“你连裴青轩发澄清公告都预计到？”
温鸢点头继续说：“我做的只是稍微调□□向，把舆论的焦点引到让裴青轩所料不及的方向。”
林非尘惊讶的看着温鸢，他说的轻巧，操纵整个娱乐圈媒体见风使舵，对向来财大气粗的瀚海娱乐落井下石，绝不是温鸢这几句话能做到，娱乐圈背后错综复杂，关系盘根错节，温鸢不是普通人。
“师父，谁帮我们的啊？”佟书虽不是娱乐圈的人也明白其中的关窍。
温鸢带着笑意搅了搅咖啡，“你猜。”
佟书撇撇嘴，懒得猜，他随手一刷新手机，又有新的词条突然登顶热搜。
#裴青轩演唱会因故取消#
瀚海娱乐杨宁办公室里发出巨大声响，整个楼层都跟着震动。
办公区的人屏气凝神，竖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伴随着持续的摔打声，裴青轩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办公室里飘出来。
“你再说一遍！演唱会被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