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两盏烈酒下肚,吕长老笑眯眯问:“少庄主,我们下面作何打算?”

  赵扬:“咳,和这位高风亮节的公子联手,攻上玉圣峰。”

  吕渡:“原来如此,围剿魔教的话,属下还是提前做了些功课的。魔教教主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武功道行摸不清,但据说门下几位长老堂主极其八卦,我特地搜罗了些话本,打算先扔几本上峰,让他们熬夜看话本没精力打架,看到少庄主您也不忍心下手!”

  赵扬心头一跳:“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本?”

  吕渡得意洋洋从怀中掏出一本线装书册,封面几个大字正是“《武林盟主之秘辛》系列之三”,只是那书比他之前看过的那本要厚了不少。

  “不瞒少庄主您说,这本我也看过,确实还是考据了的,细节也对得上,用来迷惑敌人再合适不过。”

  谢逢:“给我看看。”

  吕渡将书一抛,扔进谢逢怀里。

  “少庄主,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将您从魔教教主魔爪中救出来。”

  朱六:“对了,少庄主,您不是在魔教手中吗?怎么还能自己出来?”

  谢逢犹在埋头专心翻书。

  赵扬悲从中来,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大家搬好小板凳听我慢慢说。”

  当下将前因后果全部同众长老描述了一遍,说到朝廷毒害赵老盟主时,陆管事还出具了赵闳的亲笔手信,最后以期望众人能攻上玉圣峰,捉杀赫连幕为父报仇结尾。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吕渡沉吟半响,方道:“少庄主,您方才所说,您是被魔教教主所救,而我们现在要去捉的赫连幕也是魔教的叛徒?”

  赵扬点头:“不错。”

  “所以,按照计划,我们是要……”吕渡顿了下,“联合魔教?”

  “不错。”

  “那这位公子……”

  “就是你们说的魔教教主。”

  四下万籁俱静,只有谢逢偶尔翻书的沙沙声响,格外颤动心弦。

  远处,山庄众人正在喝酒划拳,完全不像来打架的,只像是穿得花里胡哨来旅游的。

  一只鸟飞到树梢,解决了腹中之物又划划翅膀飞走了。

  啪嗒一声鸟屎落入吕渡酒碗里,吕渡咳了声,镇定道:“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闻梅英教教主大名,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英姿挺拔、气定神闲,实乃人中龙凤啊。”

  刘弋勾起嘴角:“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得此朋友,实乃我庄之幸。”

  卧靠,这么快就倒戈了?还“人中龙凤”、“我庄之幸”?

  赵扬嘴角抽搐。

  风息不说话,捞起面前酒盏,淡定喝酒。

  朱六快凑到谢逢面前,伸手一指:“他真的是魔教教主?”见众人没说话,“我的天呐,这长得……少庄主,配您不亏啊!少庄主,原来不是教主抢了您,是您跟教主私奔了?!”

  “噗……”风息的酒喷了刘弋一脸,刘弋淡定掏出雪白手绢擦掉。

  谢逢合上书册:“此书所写倒也大致相合,看这视角仿若对在下和赵扬行踪极为了解之人,只是……对在下的描述有失公允,似是对在下意见颇大。”

  赵扬:“……”

  为什么谢逢要看他?关他什么事,难道以为是他写的吗?!

  谢逢环视四周:“怎么大伙不继续喝了?”

  朱六:“哪有,哈哈哈,大伙再喝!”

  吕渡:“谢教主,系列之一、之二您还有兴趣吗?”

  赵扬:“没有!”

  大家喝得东摇西晃,酒酣耳热之际,吕长老开始夸耀自己心理素质过硬,鲁长老感慨儿大不中留,朱六凑到谢逢跟前一个劲絮叨如果去栖春院看头牌,能不能打个折不收钱。

  四堂堂主风息之前除了“气格凌云”、“久仰”外,再没多说一句话,此刻喝多了倒成了话痨:

  “陆管事,你有没有觉得辛苦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

  “算起来也是门当户对。”

  “想当年,少庄主还是个小奶娃娃时,天天追着我喊阿娘……”

  “我也不过才十二岁,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生生把我憋得话都不愿多说了……”

  赵扬酒盏往桌上重重一掷:“陆管事您快把风堂主拉走找个地方午睡吧!”

  风息:“我不,我好不容易能多说几句——”

  刘弋:“少庄主,我帮您动手点了哑穴,哼哼,您不用谢我了。”

  赵扬:“……”

  为什么他觉得天鸣山庄这群堂主简直就是一群奇人异士,没一个正常的!

  谢逢咳了两声道:“各位长老、堂主,大家长途跋涉,奔波了这几日,想必已是极为劳累,不若今日便在此稍作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再攻玉圣峰。”说着将书册收入怀中,气势轩昂:“届时还需辛苦各位带领山庄众人自山脚而上,攻占玉圣峰,而在下会带领圣教众人自密道而上,夺回总坛。”

  众人纷纷站起,抱拳点头应好,那乖巧的模样,仿佛谢逢才是他们的少庄主。

  赵扬伸手拂去满头黑线,从腰间掏出一根白毫,张嘴一吹,那根毛便化成了一只迷你神兽,眨眨眼扑腾翅膀扎下崖去。不多时,换了神兽原身爬上了崖。

  赵扬同谢逢骑上猊毫,同大家挥手道别。

  两人回到洞中。

  赵扬刚脱了外衣便听“啪”的一声,是谢逢将书册掷在了石桌上。

  紧接着,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清凌凌响起:“这书里说你朝秦暮楚见异思迁,先是喜欢薛竟谦,再是移情薛翊环,而后爱上叶先圻,期间还同各青楼女子纠缠不清,最后,又倒贴入门进了玉圣峰,喜提魔教教主作为接盘侠,渣男叶先圻浪子回头追上魔教,奈何追妻火葬场只能远观,默默流泪祝福。”

  谢逢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赵扬咽了口唾沫。

  “这‘接盘侠’、‘渣男’、‘追妻火葬场’,我都不甚解其意,不知你作何看法?”

  还能作何看法,二十一世纪的网络热词呗。

  “咳,”赵扬干咳一声,“‘接盘侠’就是夸你是大侠,剩下两个词都是骂人的。这种摆地摊卖连写书人名字都不署的烂书,满篇信口雌黄,你千万别信。”

  谢逢觑了他一眼,道:“他不是夸我是接盘侠么。”

  赵扬:“……”

  谢逢:“依你之见,是何人所书?”

  赵扬:“咳。”

  谢逢:“写书人对你我行踪了如指掌,还懂得这些词语含义……”

  赵扬:“你看我干嘛,不是我写的,我才不会把自己写成个渣男!”

  谢逢:“那……”

  赵扬:“定也不会是叶先圻所写,没道理他自己骂自己的。”

  谢逢:“奥——”

  赵扬堆上笑:“其实是这样,我觉得……”

  他正要把爱写话本的神棍命格桑供出来,门口却黑影一闪,是有人钻进了洞。

  “谁?!”

  “少爷,是我!”

  阿云三步并作两步扑到赵扬面前,先对谢逢行李喊了声教主,又转向赵扬:“我听猊毫说山庄大家伙都到了山脚,连陆管事也都来了?”

  赵扬微笑点头:“不错。对了阿云,你肩上的伤怎么样了?”

  阿云望了眼仍用绷带包裹的肩头,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似有些羞赧:“少爷,一直在换药,好得差不多了。”

  赵扬点点头,却听阿云一声惊呼:“少爷,你怎么会有这本书?”

  阿云跃去石桌前,一把将书册抓起,不顾肩膀受伤,狂翻内页。

  赵扬:“……,吕长老给的,怎么了?”

  阿云:“可是他们答应我绝不卖给天鸣山庄的人!”

  赵扬:“……”

  原来内鬼是阿云!

  赵扬深吸两口气:“阿云,你跟我说说,你怎会用的这些词?”

  “什么词?”

  “渣男、接盘侠这些,呵呵。”

  “少爷你忘啦?你那日非拽着我策马去栖春院,口里念念叨叨说的这些都是形容谢……教主这个‘渣男’的……你说他活该接萧应的盘,追妻火葬场不得好死……”

  赵扬跳起来一把捂住阿云的嘴,这阿云脑子也太不好用了祝昭雨就不该放他一个人出来!

  “你没看见教主要发火了?赶紧下去!”说罢一脚将人踹出洞口。

  回头望了眼端坐桌前,背脊笔直的谢逢,讨好笑道:“当日是戏言……呵呵呵。”

  谢逢闷声站起,踱去床边,一言不发坐在床头。

  赵扬哀嚎一声挪了过去:“你别生气,我当日以为你喜欢薛竟谦,才会……”

  “吃醋?”谢逢竟接了他的话。

  赵扬老脸一觍,硬着头皮道:“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苍天,实在情非得已,否则他绝不会把这句话念出这般撒娇的语气……

  “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谢逢抬眼望他,一副遭受沉重心灵挫伤的模样,“此事为你力所能及。”

  难道是明日攻打朝廷爪牙的事宜?谢逢没有把握,特意找他商量?

  赵扬心中一荡,当即拍胸脯道:“没问题!你尽管说。”

  “确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

  谢逢的脸倏地放大,天旋地转间,他竟已被谢逢欺身压在身上。

  热息吐在耳畔,挠得人心痒:“以后,你需得喊我‘阿逢’。”

  啥?赵扬大脑一瞬间宕机。这么庄重,就为了这个小小的要求?

  “书里写的,你就是这么称呼我的。你既已答应,不可反悔。”

  “行。”赵扬嘿嘿笑道。不过改称呼而已,小事一桩。

  谢逢眼底一片纯澈:“那现在便喊吧。”

  赵扬张了张嘴,擦,面对这样一张平素苦大仇深,如今却意外纯情的脸,他喊不出来啊喂!怎么看怎么奇怪啊!

  对面的谢逢等了一会,不见他回话,声音带了几分委屈:“你若不肯喊,便得换个法子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