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立刻抵肘要将对方顶开,可谢逢低沉的声音已经携着温热鼻息在他耳边响起:“别乱动。”

  赵扬被这声音喝住了,不敢再动。往四周望去,气泡已经被挤压到最小,堪堪贴在洞壁上。猊毫庞大的身躯,也不知是怎么通过的这条小道,气泡被他拽得变了形,每通过一个狭口就会带出巨大的反弹力,将他们弹向洞壁。

  谢逢说的不错,如果他们不抱在一起呈麻花条状,全身上下估计都得被洞壁撞骨折了。

  可是,谢逢的这个姿势,却明显是包裹着他的。

  他被气泡带得往前冲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谢逢代他撞在洞壁上。谢逢的闷哼伴随阵阵喷来的热息吐在他的耳侧,挠得他心慌,就在他想反手抱住对方的时候,对方箍住他后背的手臂却先松了。

  晶莹的微光照亮四周,赵扬抬眼,原来他们已经通过了那条细长的甬道,谢逢躺在他身边,逆光的眉毛和眼睫显得根根分明,曜黑的双瞳见他望过来,淡淡开口说道:“好在安全通过了。”

  果然——只是战略性合作。

  赵扬终于放下心,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说不清是在失落什么。

  随着气泡冉冉升起,久违的阳光光束自头顶射来,他忍不住抬眼望去,炫目的日光穿透水波,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身边五彩斑斓的鱼群蜿蜒游弋,气泡在水中轻盈盈上浮。

  等到猊毫吹破气泡,他们已是站在来时的潭边青草地上,周身沐浴在正午的日光中。

  太舒服了,生命来源于光啊,赵扬一扫心中阴霾,通体舒畅地喟叹一声。

  “这是仙宝‘浮光泡’,用一次即毁,我只有唯一的一个,正好带你们出来。”猊毫爬上潭边巨石,开心得嗷呜吼了一声。

  命格酱这是连仙宝都安排上了?那下一步本书是不是要改走仙侠路线了?

  赵扬还顺带吐槽了下这仙宝形同鸡肋的保护功能,便转过身呼唤谢逢一起走。

  两人一兽并肩沿着溪涧一路北上。

  猊毫难得出来放风,一路欢快得跳来蹦去,吓飞了无数蝴蝶和蜜蜂。

  赵扬恢复了内力,脚程自然也比来时轻快许多。若不是当初被谢逢横插一杠,没能落入深涧,否则轻功也恢复的话,速度还能更快。

  只用了一个时辰,赵扬和谢逢就回到了熟悉的崖洞口。

  而猊毫贪玩,半路上看到条繁忙搬运食物的蚁队,就顺着一路研究去了,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在捣蚂蚁的老窝。

  远远地,赵扬就看到了坐在崖洞下烧火的杜胥。

  这才几天未见,杜胥就把自己搞得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怔怔坐在岩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他们走近也没发现。

  “杜大侠!”赵扬高声一吼,张开双臂。

  杜胥愣怔回过头,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们,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明显是哭过。

  “教主!您终于回来了!”杜胥把手里的东西一扔,飞奔到谢逢身边,伸手想去扒谢逢衣袍,又不敢,只得颤颤地揣在身前,泪眼汪汪:“我快担心死了。”

  赵扬张开的双臂尴尬地悬在空中,装作做伸展运动活动了下筋骨。

  要不是他提议赶紧回来,这杜胥还不知道何日才能见到他那一心只有武功秘籍,乐不思蜀的教主。赵扬颇有些一片好心喂了狗的惆怅。

  “杜大侠,你……不担心我么?”

  “担心你?”杜胥抹了把眼泪,从谢逢衣袍间抬起头,“你不是好好地站着么?有啥好担心的?”

  喂喂!你家教主不也是“好好地站着”么!

  赵扬哼了一声,瞅见之前被杜胥扔下的细长的东西,像是个用麻和草编成的绳子。

  “杜大侠,这就是你编的绳子?速度很快啊。”

  赵扬牵起那只有小指的一半粗的绳子拽了拽,对绳子质量深感怀疑。

  回过头一看,却见杜胥双目瞪圆状若铜铃,满眼皆是骇然神色。

  猊毫不知什么时候探着个脑袋,硬是挤到赵扬袖间,好奇地瞅着那绳子,伸出爪子轻轻一勾。

  啪哒——绳子断了。

  “啊啊啊!”杜胥手脚并用躲到谢逢身后,探出半张脸,惊惧地瞪着猊毫:“你……别来找我索命啊!我不是故意吃你的肉的!!”

  猊毫:“?”

  赵扬:“……”

  杜胥:“啊!妖怪啊!”

  猊毫呜咽一声,蓝眸中受伤神色尽显,双翼一展钻进了树林里。

  赵扬头痛扶额,先拍拍杜胥的背以示安抚,又去树林里把撅着屁股趴着踩草叶的玻璃心猊毫哄了回来。

  他老父亲一般地为一人一兽互相作了自我介绍,苦口婆心地为两人搭建了友谊的桥梁,此二位总算是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了。

  谢逢全程没事人般冷眼旁观,只在赵扬说得口渴时递了一杯涧水。

  倒显得像是他在多管闲事了。

  赵扬喝水的间隙,听得谢逢说道:“今日猊毫跟随我们长途跋涉,也是疲累了,大家且略作休息,明早再上崖。”

  猊毫一甩鬃毛,眼睛忽闪闪:“我不累。我可以驮你们上去。”

  赵扬禁不住啧啧,这猊毫也太没眼色了。人家教主嫌累了想休息一晚,你倒好,拆场子拆得这么干脆。

  谢逢又望向杜胥:“杜胥,你可有什么要收拾的?”

  杜胥神情犹在恍惚:“啊?没。”见猊毫目光炯炯盯着他,不由往旁边又挪了挪。

  谢逢略一思忖:“也好。”目光又扫向赵扬:“你上去后作何打算?”

  作何打算?

  他作为一个炮灰盟主,要想保住小命,还是得低调地藏个犄角旮旯隐居,如此这般全书往后也就可以继续当没有他这个人。反正他现在手里还握有一次重生机会,他就不信活不到全剧终!

  【我觉得,你还是先回山庄的好……】半空中命格酱的声音非常不给面子地响起。

  赵扬挑眉。怎么,难道系统还要管他去哪?

  命格酱好声好气、好商好量地引导:【你想想,隐居总得要有钱吧?可是,你有吗?你没有,对吧,但天鸣山庄有。】

  命格酱说得十分在理,毕竟他现在身无分文,也无一技之长,更不会挖田种地,拿什么隐居?情怀吗?

  看看魏晋那些隐居的过得有多惨就知道了。

  【行吧,我回山庄就是了。】

  赵扬回了命格酱,咳了咳,慎重开口道:“我……回山庄。”

  谢逢敛了双目,神色看不清楚:“也好。你武功既已恢复,回山庄也稳妥些。”

  猊毫已在一边敞开四只爪子往地上一趴:“你们谁先上来?”

  杜胥不动声色往后面退了小半步,赵扬早就心心念念猊毫柔软的毛背,当即豪迈道:“我先来。”便手脚并用爬上了猊毫的背。

  “等等!”杜胥又惊疑又委屈:“我搓了那么久的麻绳,你都不用吗?”

  “谢谢好意,你自己用吧。”赵扬潇洒回道。

  “坐稳了。”猊毫嗷呜一吼,展开双翼头也不回直冲上云霄。

  耳边风响飒飒,猊毫兴奋地在空中绕着八字,活像被关了好几天不让出门的哈士奇,此刻一被放飞高兴得到处撒泼打滚,飞东飞西忙得不可开交。

  下方的杜胥已经变成了一个小蓝点,看得出还在那跺脚,指着天空不知道在叫嚷什么。

  猊毫在空中优雅地划过一个弧度,侧过身堪堪逼近山壁。

  赵扬这才发现那光秃秃的陡峭崖壁上竟然还有个在奔腾跳跃的黑色人影——竟然有人正踩着山岩的沟壑往上跳。不,那不是跳,那是飞!玄色身影投在岩壁之上,别提多潇洒飘逸了,仿佛腿上安了风火轮,蹭蹭蹭蹭就要蹬上崖顶。

  擦,不是吧,竟然是谢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这种崖他都爬得上来?

  命格酱,你是把那玄幻元素用在他身上了吧!

  不行,待会上了崖他得赶紧溜,躲得越远越好,万一哪天谢逢改想法了,要抓他这个武林盟主,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赵扬拧着眉,紧紧抓着猊毫的白毛。

  既生瑜、何生亮的愤慨在他心底滋滋滋得冒着火。

  等猊毫玩够了飞上山崖,谢逢早已干净利落守候在崖顶。

  午后艳阳洒下万丈金光,滚落在如茵的绿草上,远山如黛,白云空流,投落大片行进的光影。

  谢逢长身而立,玄色衣摆随风飞舞,同身后碧草青山蓝天白云交相辉映。

  简直把赵扬狗眼闪瞎。

  从猊毫身上爬下,赵扬不舍地摸了摸猊毫的背,这才打发他去接杜胥。

  眼见猊毫飞下悬崖,赵扬心不甘情不愿地对着谢逢抱拳道:“教主果然好身手,登崖如若履平地。”

  谢逢沐浴在日光中,负手淡淡道:“赵公子过奖。”

  看,这看似低调实则炫耀的表情,就差把“我很厉害”贴脸上了!

  不过,也不关他什么事。

  反正以后他和谢逢也就算是一拍两散了,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赵扬抬头看了眼玉树临风、一声不吭、沉着双眸看他的谢逢,心下小算盘弹得噼啪响。

  起码就目前来看,经历过同生共死,这个谢教主应该不会再一言不合就取他小命了吧。而且,他毕竟也算救过谢逢,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再怎么样他也勉强算是抱上了大佬的大腿?

  至于玉佩、约定什么的,那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等到这谢逢看到薛竟谦后,定立刻就会把这些都抛到九霄云外,从此心里眼里就都只有薛小受了。

  赵扬回想原著里描写的谢薛二人相见的那段,真的是非常非常狗血。

  当初谢逢从密道带众人上山,杀了个出其不意。谢薛两人初次相见,便分外眼红——一个是杀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好伙伴的仇家,一个是杀了全教好几百号好弟兄的敌人;两人怒目而视,却没成想视着视着竟擦出了爱的火花。话还没说几句,教主就手起刀落杀了无应门门主,掳了薛小受直接去了自己院子,扔进了屋里。

  真可谓是天雷勾动地火一触即发啊。

  啧啧,想他一个穿越来的大好青年,这辈子他都不会搅进这趟浑水里同谢逢抢主角受,更不可能和主角受抢谢逢。

  他对男人半点兴趣也没,他只有一个简单朴素的愿望,那就是——吃好玩好潇洒江湖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请让打脸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赵扬:你这个无良作者,你要是敢这么写,看我打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