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乘舟将自己的“运动手表”在门锁处贴了一下，伴随着“滴”的一声，门开了。
他按住已经打开的门，转过身去和正在试图用指纹开锁的陶教授打招呼。
陶闻对他点了点头，片刻后，两人各自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钱乘舟将房门完全关上，顿了一下，才再次呼叫085，问：“为什么刚才可以选择的房间只有四层？”
——他刚才就想问了。085在透明玻璃板上只显示出了四层房间，可海上花园号的住宿区一共有八层。
“啊，这个……”085吞吞吐吐的，憋了半天，憋出一个疑问句，“钱先生，您猜猜？”
钱乘舟：“……”
我猜个锤子。
所以，这看起来又是一条加密数据了。
钱乘舟默默推测了起来。
海上花园号是一艘体量十分巨大的邮轮，它可以容纳的乘客数量，与邮轮上现有的乘客数量是完全不匹配的。
——刚刚，从码头上上来的只有钱乘舟和陶闻两个人，而在他们通过登船口、往花园里望去的时候，发现在花园里坐着聊天的、喝咖啡的，也并没有多少人。
所以这样来看，海上花园号是由于乘客不够，根本就没有必要开放其他四层。
那么……钱乘舟微微皱了眉毛。
既然没有必要开放，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建这么多层呢？
真的只是为了给顾客最好的体验吗？
可是，这么空旷，体验感似乎也并没有多好啊。
钱乘舟在门口默默想着。他的身体没动，脑子却转得出奇快，以至于觉得原本温度很适宜的房间都有些燥热。
他顿了顿，走到这间小套间的吧台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又往里面多加了几颗冰块。
紧接着，他挪到了落地窗前，开始继续想。
——这艘邮轮如此地“多此一举”，应该只有一种解释：
在系统原本的设定里，海上花园号是可以住满八层房间的。只不过，现在已经进入游戏的人数并没有达到系统之前的预期。
在085刚才展示出的、可以选择的4个楼层里，每一层都有足足80个房间，即便是以一人一间房来计算，全部开放的话，也至少可以容纳600多位乘客。
而这，仅仅是空中花园一号邮轮的体量。
而空中花园休息空间有三艘邮轮，动物世界游戏有五个休息空间。
钱乘舟皱起了眉毛。
这样算来的话，整个动物世界游戏，可以容纳多少玩家？5000多位肯定是有的吧？
然而现在，系统里却只有120个特别顾问，对应地，明面上也最多只有120个玩家。
钱乘舟眨了眨眼睛，似乎抓住了什么——这就是系统又搞来了那么多特别顾问在120之后的玩家的原因吗？
可是，看系统现在的样子，似乎也并没有想对那些玩家开放高端休息空间。
所以……不，不对。钱乘舟推翻了自己的推论。
这并不是系统让那些玩家进入游戏的原因。
钱乘舟顿了顿，又默默喝了一口水。
冰凉的白水灌进喉咙，似乎将思维也激得清醒了起来。钱乘舟突然想起了085之前提到的另一件事：
在农家乐里，他和469等人吃完晚饭、各自往回走的时候，钱乘舟听到了洗碗大娘和烧烤摊老板的对话。
而那段对于特别顾问在120之后的玩家很不友好的对话，被085抓住了端倪。
085去查这两位NPC的代码，结果却发现他们身上的代码被人为更改了，还改得十分拙劣。
当时，085说什么来着？
钱乘舟又啜了一小口冰水，想起来了——
085当时拿着被更改之前的代码给他看，试图证明NPC的代码被修改过。
他说的是：“这是系统开始内测的时候，数据库里记录的备份。”
系统开始【内测】的时候。
钱乘舟“啪”的一声，将水杯磕在了落地窗前的栏杆上，把正在表盘上呆呆愣神的085吓了一跳。
085觑着自己顾客的脸色，小心问道：“钱先生？”
085：……
085不敢正大光明地接过这颗地雷，只能含含糊糊地哼唧了一声。
“……”
钱乘舟：“行，我知道了。”
——这样的话，一切似乎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游戏还没有正式发行，因此，也并没有系统预期之中的、足够多的玩家。
所以海上花园号并不需要开放全部的楼层、花园里面也并没有多少人，而系统之中，明面上也只有120个玩家。
——他们这120个倒霉蛋，似乎是走了什么出其不意的狗屎运，幸运地被系统选中，成为了动物世界的内测玩家之一。
而那些特别顾问在120之后的玩家，走的则是狗屎运中的狗屎运。他们一进入系统，接到的就是hard模式。
钱乘舟微微叹了口气，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让085竖起了透明玻璃板。
085心领神会，在透明玻璃板上显示出了花园里的场景。
——这艘邮轮的名字叫做“海上花园号”，住宿区中间也确实有一座大大的花园，但钱乘舟总觉得，叫它“公园”才更为合适。
因为它里面不仅仅种了应季的花卉，还有很多用来衬托鲜花的绿植、以及十分有设计感的小径、桌椅、凉亭……
而此时此刻，在公园靠近外侧的一处阴凉里，有两个女孩正坐在桌子旁，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
钱乘舟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他和陶闻刚刚上船的时候，这两位就在这里聊天。
而现在，半个小时过去了，她们依旧没有聊完。
这看上去似乎也很正常，但钱乘舟却敏锐地觉出了不对：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都好像是只有一个女孩的嘴巴在说话，另一位则是抱着咖啡杯子，在扮演一个十分优秀听众。
——会这样吗？两个合得来的女孩，会有一位一直说，而另一位一直听的情况出现吗？
钱乘舟并不知道。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问了085：“这两位……是玩家吗？”
“她们应该是玩家，因为她们肯定不是NPC。”085笃定地说道，“我的数据库里没有她们的记录——不，不对！”
刚刚还很放松悠闲的085突然伸长了脖子，连声音都增大了几分贝。他的眉毛皱了起来，下一秒，透明玻璃板上开始显示大段的代码。
钱乘舟：……
一种不太好的感觉爬上了他的心脏。
果然，代码流动过后，透明玻璃板上回归空白，而085的表情似乎也空白了一瞬。
“钱先生，”085喃喃道，“这两位……女士，本质上来说，和您在开往农家乐的轮船上，见到的那些‘NPC’是一样的。”
钱乘舟愣了一下。
之前似乎已经被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又重新浮现了出来，连带着的，还有当时的那种诡异无助的感觉。
“什么意思？”钱乘舟哑声问道。
“她们……”085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道，“首先，我查不到她们的代码，这说明她们至少和我、老王、或者是烧烤摊老板、洗碗大娘是不一样的。”
“其次，我也感觉不到她们身上的特别顾问——请注意，钱先生，我是感觉不到她们身上的特别顾问，而不是感觉不到她们的特别顾问在120之前还是之后。这就说明，她们身上没有特别顾问。”
钱乘舟猛地眯了一下眼睛。
既不是正常的NPC，也不是被拉进系统的玩家，那她们是什么？
……似乎，也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她们之前是人，是玩家，可现在却不是了。现在的她们，是被自己身上的特别顾问驱使着、走出了任务地点、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淘汰者。
——哦不，现在，钱乘舟似乎也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是去了船上。他们在之前的那艘轮船上，也在现在的海上花园号上。
“钱先生，请您看我的玻璃板。”085说着，透明玻璃板的一角闪了闪，提醒钱乘舟去看。
“这就是我试图搜索她们身上的代码，显示出来的结果。”085说道，“她们的代码是空白的。”
之后，085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一锤定音：“她们现在所显示出的这个结果，和我试图搜索您、万先生、赵先生、陶女士，以及469等人的时候，显示出的结果一样。”
“——她们是人。或者说，她们曾经是人。”
085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了。
因为现在的情况早就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作为一个AI，他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又应该做些什么了。
而钱乘舟这个人类，则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推开房门，直接冲向了楼下。
——还休息什么，还思考什么？
这两个女孩看上去和他之前在船上见到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那些人就像是没有什么思维能力的行尸走肉，而这两个女孩，一眼看过去就和普普通通的玩家、或是NPC没什么两样。
她们会说话、会皱眉、会笑、会闹，她们有丰富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如果不是085试图查阅代码，钱乘舟可能真的会以为，她们就是NPC。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补完辽！明天要上班，12点的时候肯定更不上的，我争取赶下午6点钟更新，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