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我是污蔑你,我跟那么多歌手合作过，在录音棚里看他们录过很多次歌，是不是真唱我还是能听得出来的。”萧然说道。
“就你后面那突如其来的破锣嗓子也能听的得出来,前一秒还余韵悠长，下一秒就惊天地泣鬼神。连个前兆都没有,这可不像是真唱。”
沈明心立马扭头向舞台看过去，只见作为假唱瓜主的程轲脸上没了从容不迫,反而有些局促和尴尬。
“不愧是萧老师,居然能听出来。”程轲倒是爽快承认了,“入冬后我嗓子状态不好，想着自己只是来宣传新专辑的，不是跟其他选手抢第一名的。所以才跟节目组说后半曲放人声伴奏。”
不过他也有点脑子，没有真的认下假唱的锅，反而换了一种说法：“我之前排练的时候有算过,十分钟里有两三分钟我是唱不了的，但是又想给我的粉丝们一个交代，所以最后才忍不住跟着唱了一句，没想到我高估了自己的嗓子。”
说完程轲苦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自嘲与无奈。
观众席的澄粉们看到自家模样这副模样，哪里还有时间细想不对劲的地方,纷纷心疼地出声原谅起来。
萧然眼中不满更甚：“你所谓的交代就是作为歌手没有保护好嗓子,反而给粉丝们惊声尖叫？”
“你说不想跟其他选手争第一名,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你确实通过假唱得到了第一的票数，你会把真相说出来,然后拒绝第一名的奖金吗？”
“萧老师,我没有假唱。”程轲艰难地强调,“只是后面两三分钟用了人声伴奏。”
“行。”萧然点了点头，对着观众席边边的工作人员道：“麻烦把刚才程轲唱歌的录像重新放一边。”
声生不息节目组也跟当下的很多直播节目一样，会在后期出剪辑版，因此自然会有录像。
工作人员不明白萧然这么做的用意在哪里，但是还是老老实实把录像调了出来，播放在程轲身后的显示屏上。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在场所有人又重复听了一次这首歌，除了最后一句破音之外，任何人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听出来了吗？”萧然看着舞台上不明所以的程轲讥笑道。
“你所谓后面两三分钟才用伴奏，可是在你破音之前所有的音调都很平稳平和，只要没聋的都听得出来压根没有从真声切换录音的不和谐感。”
大概是为了遮掩脸上的瑕疵，程轲的化妆师给他打了很厚的一层粉底，即使他现在脸色很难看，在别人看来也只是有些尴尬而已。
沈明心撑着下巴问道：“所以程老师的表演就不参与评分了吧？你也说了是来宣传专辑而已，如果参与评分的话，对于其他真唱的歌手来说难免不公平。”
毕竟不是现场唱，谁会对一段早就录好的歌评分？录歌可以对人声进行修音沈明心还是知道的。
“沈影帝说得对，为了公平我不参与评分了。”程轲扯着嘴角应道。
看到代表投票的光柱暗下去，程轲不死心地看向沈肆：“沈肆，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误会，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所以能不能借这个机会，跟你同台演唱这首为你而写的歌？”
沈肆紧抿嘴唇，眉头深深蹙起，温润的桃花眼凌厉地看向一而再再而三惹他的程轲。
这人还真是不爱走阳间大道，非要走阴间小路！
“还真是通稿买多了，春秋笔法都被程轲老师学到了精髓。”沈明心阴阳怪气道。
“你对人沈肆有什么真感情啊？怎么？你想破坏他和他老公的婚姻？看不出来啊程老师，志向远大啊。”
“不是不是！”程轲连忙解释道，“是友情！我想说的是无论沈肆认不认，我都会记得曾经我跟他的友情。”
程轲原本想跟沈肆表心意，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说，他以为自己含糊其辞沈肆也会懂。
结果沈明心一下把他的话扯到撬墙角去了，即使他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他不能真的坐实了这个做小三的名头！
此时的程轲只能寄希望于沈肆还是以前那个对他细致体贴，有求必应的男朋友了。
可惜的是上辈子沈肆被命运愚弄了一次，这次回来他已经跳出了当局者，成了有能力下棋的人。
至少对于程轲的事情来说，他是有资格的。
“想跟我唱歌？行，先还钱。”沈肆淡淡说道。
也不知道现在直播间是不是真的因为沈肆和程轲的冲突导致点播率爆表了，声生不息的导演居然愣是抗住了马宁国的压力，让程轲在舞台上自由发挥。
程轲闻言连忙走到舞台边，从助理手里拿过手机，当场就找出沈肆半年前的转账记录，不仅还了那十万块，连一些零零散散的钱都给沈肆转了回去。
沈肆看了一眼手机银行发来的短信，满意地把这笔钱转进了福利院的账户里。
沈明心好奇诶伸头过来看清数额后，顿时笑出声：“我还以为是借了多少钱才这么难还，好歹也是个被营销号吹了一年多的流量歌手，就这十来万还抠抠搜搜不舍得还？”
“你要没工作你早说啊，我们沈家子公司也有一些小酒店开业剪彩，我可以介绍你去站台商演的。”
沈肆赞赏地看了沈明心一眼，干得漂亮。
程轲没有搭理沈明心，反而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肆：“我已经还了，所以你可以……”
沈肆站起身，把小南瓜放在椅子上：“我也不知道我跟你关系不深毫无交情，为什么你还非得跟我合唱。”
“不过做人还是言出必行吧。”
沈肆把小南瓜放在椅子上：“爸爸上去唱歌给你听，乖乖等爸爸回来。”
“嗯！”小南瓜重重点头，捏着拳头鼓励道，“爸爸是，最胖的！”
“没错！爸爸是最棒的！”张明也跟着起哄。
小西瓜和明丰也不甘落后：“沈叔叔加油！”
沈肆带着小孩们的鼓励，慢悠悠地从评委席走到台上，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话筒后说道：“我没听过你的那首歌，所以不会唱。”
“既然你非要跟我一起合唱，那我就点一首我会的吧。毕竟你是歌手，懂的歌肯定比我多。”
程轲看着离自己几米远的沈肆，想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结果沈肆对他的靠近避之不及，退到了舞台边缘。
一而再地被拒绝，程轲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随便你吧！”
“行，我想想啊，那就唱一首红尘无忧吧。”沈肆说道，“工作人员给我放纯伴奏，但凡有一点人声我都唱不下去。”
评委席上的萧然和沈明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他/沈肆疯了？！
没有学过唱歌发声技巧的人除非天生对音乐敏感，否则很容易把一首感情充沛的歌唱得平平无奇，这个平平无奇指的是音调平平。
很多人并不是五音不全，而是没有系统学习过发声技巧，所以唱出来的歌总感觉在一个调上，甚至自己的节奏跟不上伴奏节拍。
作为「红尘无忧」的词曲人，萧然是最清楚这首歌的。
这是他当年为官方制作的影视剧写的第一首歌，年轻气盛又才华横溢的青年急于向世界证明自己，自然是把各种炫技都叠放在了这首歌里。
无论是词还是曲，都没有辜负萧然的期待，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首歌创作出来后，没有歌手可以唱得出来。
最后还是导演请了国家级歌手来唱，但是也有一些瑕疵需要靠修音才能比较圆融。
即使这样，这首歌也被国家音乐博物馆收录，成为一首经典但无人能传唱的传奇。
而如今，沈肆说他会唱。
随着演播大厅的灯光暗下，清冽的筝笛之声响起，古筝冷冽肃杀的主调和着短笛长箫悠然洒脱的长鸣，短短十几秒的前奏就让人看到了那个快意恩仇又闲云野鹤的江湖。
穿着卫衣牛仔裤的青年在舞台边缘席地而坐，就像在校园草坪上准备拍毕业照的学生一样。
沈肆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扬起一抹笑容，随着前奏轻声吟唱。
萧然/沈明心：“！！！”
观众：“？？！！！！”
“天地间英豪忠骨未销，
你策马一笑心笙晃摇。
……
若一入江湖情字难逃，我愿你为我解药。”
就在全场观众从目瞪口呆到心驰神往之际，沈肆趁着副歌过渡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呆若木鸡的程轲。
“程老师愣着干嘛？你倒是唱啊！”
程轲：“……”拿着话筒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举起还是放下。
所以沈肆一个演员到底为什么唱起歌来不仅咬字清晰感情到位，甚至能给歌曲赋予不一样的表现方式？！
程轲已经懵了，他呆呆地看着沈肆的背影，看着聚光灯打在对方身上的星光，此刻同样站在聚光灯下的他就好像是个小丑。
沈肆逐渐找回了曾经KTV麦霸的状态，看着眼睛里有小星星的儿子，他准确地开口接上了节拍。
“你偏爱江湖的纵马厮杀，
我偏爱红衣的你啊——
……
人人都说江湖纷纷扰扰，
纷纷扰扰不过是情字难了。”
激昂而又不失温婉的伴奏逐渐进入尾声，沈肆却没有因为歌词的结束而停下，反而低下头轻轻哼着软语轻调。
直到最后一声筝鸣给这个故事画上了句号。
“梦，醒了。”沈肆轻轻呢喃了一句。
随着他这句话响起的是响彻天际的尖叫声。
“沈肆！沈肆！”
“啊啊啊啊啊！！！”
“这！才！叫！声！生！不！息！”
“你是我的神！”
热烈的欢呼仿佛顶流巨星的限定演唱会现场，这一刻所有观众都忘了自己的偶像，一起为这个缔造新神话的男人献上最热烈的掌声。
在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中，回过神的萧然缓缓开口：“沈肆，你缔造了一个神话。”
沈肆唱的不仅仅是一首歌。
是当年被所有业内人士判定技巧变化规律拗口，音调起伏诡谲，没有人唱得出来的判语。
是那位国家级歌手被轻调重调大调小调折磨哭的三个月。
更是北方的豪迈不羁与南方吴侬软语的文化碰撞。
沈肆他一个人，唱出了萧然心里的两种江湖。